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连环计（三）
褚子高获知周黍接下东昌区麻烦事的原委后,问了两个问题。
要我在你的合同上签字
被拒绝后，立刻同意你的条件，并且邀请你亲自去东昌区
周黍在电话里笑,肯定道“褚子高,你关注的点和我相同。”
他们千方百计都要将褚子高拉进来，拉不住他，就一定要缠住周黍，最怕她撂挑子不干
所以，在去东昌区的路上，或者东昌区里，一定为他们准备了专门的好菜。
周黍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手段，便先抓保障交易成功的几个要点。
第一,收购粮食；
第二,货车和押运的人员充足,并且实力足够抵挡一般意义上的兽群。
第三,路线安全。
前两点老朱和崔烬能搞定，第三点需要褚子高些帮助。
所以她问“可以给我最详细的那份吗”
褚子高有两份兽群分布图。
一份是公开的,向全部安全区和城卫军通报，各巡夜军驻外部队追踪到的兽群活动分布图。
只标记了全部安全区，安全区之间的交通干线,比较重要的边区，以及部分边区和荒区的交界处。
荒区的兽群,偏僻边区的兽群,以及不听他指挥的兽群，没有标上去。
一份则是不公开的，仅存于褚子高的精神图景之中，几乎详细到每头相应他召唤的变异兽位置。
周黍需要后一份,承诺会保守秘密，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
褚子高道“没问题，我会让人给你送过去。”
简短的谈话后，似乎没了话题。
但周黍提起秦云榛的采血车撞上的失控兽群，谈到她第一次进入玉屏盆地突然出现的袭击，以及林烨被裁决那日的异常。
最后说起褚子高浩瀚的精神图景内，大部分变异兽接受了召唤后向玉屏盆地汇聚，却有小部分或者原地停留，或者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出发。
褚子高总是很在意那些不被指挥的小点。
周黍没记错的话，七八个方向都存在这样的情况，包括前几天报纸上出现大撤退的几个区县包含其中。
而东昌区周围，虽然在精神图景里很干净，但连接出去的几条高速路上却滞留了好几处。
她提出一个问题“褚子高，有没有可能存在跟你和阿澈一样的人，有办法影响兽群行动”
褚子高依靠和种子共振，利用精神力向变异兽的脑发出指令。
金澈从变异兽的动物特性出发，破坏它们的地磁感应，然后用气味混淆感官。
其它人会不会已经隐秘地掌握了类似的技术
最近的新闻，不断报道城卫军的善举，而相应地写巡夜军的失职。
一边的威望在上升，一边的威望却在缓慢下降，双方都在等待一个爆点。
周黍记得褚子高说过，无法掌握的，便要消灭。
若这次去东昌区是一个局，那瞄准的依然是褚子高。
问题是，怎么引褚子高去，又怎么彻底令他和巡夜军的威望崩塌呢
周黍的目光，投向了那些不听褚子高指挥的兽群。
也投向了自己。
褚子高却道“你已经尽到告知我的义务，对方怎么出手，而我怎么接招，便和你不相干了。”
周黍在电话里笑出声音，因为是夜晚，又因为电波的散溢，令她的笑声空旷。
几乎入魂。
才一天不见，褚子高的血液就在喧嚣。
这种思念和想要的渔网，跟没有完全适配前不同，不激烈，但绵密精细得入骨。
分明地感受到这世上有那样一个人，她的存在对自己非常重要。
特别是她道“褚子高，你怎么这么冷淡”
褚子高只能道“没有其它事的话，就挂了吧”
对方没有挽留，短促的嘟嘟声明白地告诉他，对面是个干脆的女人，要就要，不要就要。
褚子高其实有话没说，能彻底令他和巡夜军威望崩塌很简单，只要本次战事一败涂地，只要有大面积的边区在他这次军事行动中受损。
只要证明他是独断的，只要证明獠牙是异类，和人类不一条心。
只要獠牙对人类的绝对忠诚被毁灭，那他和巡夜军就都完蛋了。
要做到这个很简单，夺走他的血主就行。
只不知道，秦云榛会不会入这个局，如果不入，他又该怎么解这个局。
但无论如何，玉屏盆地的大捷是一定的。
褚子高拨通一个没有注名的电话，压着声音道“你把樊静盯紧点。”
林烨将樊静盯得很紧。
死人就是好行动，特别是不再被内心汹涌的情感困扰之后。
周黍特别明白地告诉他“我不是她。”
褚子高断言“你爱的那个人，做不出周黍做的这些事。”
林烨当然明白，那个周黍霸道又娇气，在边区艰苦的环境中不要说搞出这样大的事业，只怕活过三个月都艰难。
所以他尽管生气，尽管让崔烬不要管她，让她自生自灭，但还是留下三个月的口粮和一台装满汽油的车。
想让她活得轻松些，但现实终究不如人意。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想更好地走下去，得报仇雪恨。
如果她不被亲情困扰，如果她没有被故意引诱，如果他不过于放纵，他们的结局一定不会如此。
所以藏在樊静背后的人，该死
天空蓝的眼睛藏在黑色的瞳片后面，专注地看着几百米之外的白色小楼。
这是在南兴区和东昌区之间，偏北方向，距离北都不到五百公里，一个叫良乡的小镇。
表面上有四户人家，人口区区一二十，男女老少都有，并没有什么惹人注目之处。
但在十多天前，林烨跟随樊静装载秦云榛的车队抵达荒野，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入某个隐蔽的地下入口。
因为不能打草惊蛇，他没有进入，凭借出色的听力和嗅觉感知到车队在地下通道的行动轨迹。
一路追踪着，直到好几公里之外，赫然就是这个小镇。
而终点，则是小镇中央那栋白色的小楼。
这是一个隐秘的，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标记和特殊之处，实则地下四通八达的研究所。
林烨耗费几天时间，摸出分布在方圆十公里内不同的荒野中的全部六个进出口。
有只进物资的，有只进人员，有运输废料的，还有一个什么都不进出，但偶尔从里面传出变异兽的喘息声。
獠牙的嗅觉灵敏，即便进出的车辆密封，也能大概嗅出里面装载的物品。
林烨对粮食等等不感兴趣，在意的是运进去的各种化工原料和变异兽骸骨，以及每四天就有两辆装了密封保冷罐的车出来。
跨越几百公里的荒野，看起来仿佛非常没有目的性地，随意地将其中的气体释放了。
但之后几天，便陆续有兽群在释放过气体的附近出现。
变异兽群之间迁徙和沟通的图景，精神，地磁场和气味，林烨虽然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但确信是气味指引了方向。
如同前面的很多次，扰乱褚子高召唤的异动。
从这一次异动聚集的变异兽数量，樊静显然要干一票更大的。
林烨恨意深沉，既有周黍的，也有无数獠牙豁出去性命斩杀变异兽，却被人从后面捅刀子。
蓝眼又隐约赤红，但不断告诫自己，还不是时候。
他搞到小型保冷装置，在某次释放中收集到了部分气体。
然后等待，终于等到小白楼正门打开的那天。
樊静笑盈盈地，特别无害地带着恢复人形的秦云榛，站在院子里享受初夏的阳光。
裁决者在动用了裁决的力量后，身体会完全野兽化，然后耗尽体力和精神力而亡，但秦云榛居然恢复了人形
秦云榛笃定自己这次赌命不会空手而归，但没料到收获如此大。
不仅保住一条命，还恢复了人的身体，能再次行走在温暖的阳光下，身体变得比以往更加自如。
每寸肌肉都充满了力量，随便挥出一拳，便有风声。
但得到总会有代价，就问“我还能活多久”
樊静递出一支药液给他，依然笑道“定期吃药，能活到你不想再活的时候。”
无色透明又无味，秦云榛醒来后天天喝。
每次饮用完毕，能明确感受到其中有效成分在身体里发挥作用，令他头脑清醒，浑身力量涌动。
不过，他把玩透明的玻璃小瓶，笑道“这个东西，能将我控制到什么程度”
樊静不会好像地白给好处，能放心用人，自然因为能完全支配。
两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樊静从容道“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怕活着吗”
秦云榛一笑，毫不犹豫地一口喝干。
不过，他又反问道“既然有这种能让裁决者保命的好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多少裁决者绝望地死在凶猛的药性之下
但樊静却道“既然是好东西，总要等待时机。”
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他定定地看着秦云榛“现在就是城卫军取代巡夜军最好的时机。”
递给他一张地图，东昌区和南兴区之间的高速路线标了红，周遭有不少代表兽群移动的点，既有巡夜军上报的，也有城卫军自行摸排的。
秦云榛将玻璃药瓶捏碎，没接地图。
樊静将地图挂在他胳膊上，真诚道“兽潮即将来临之际，东昌区面临缺粮的危机，血主周黍不顾自身安危千里相助。很不幸，在半路上遭遇兽群袭击，危难之际，她既没有等到巡夜军，也没等来獠牙，而是城卫军毅然出击救了她。这次行动，不仅周黍得救，还挽回了巨量的粮食损失，更缓解了数十万人的口粮危机。”
秦云榛却道“如果褚子高追来，救了周黍呢”
樊静笑得更开心了“玉屏盆地战事激烈，四方变异兽群异动，无数边区人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居然不顾全体人类的安危，沉溺在獠牙的私欲之中。这样的人，不配领导全体忠诚的獠牙，更不能再做巡夜军的统帅，必须为今年军事行动的失败负全责。”
他点了点地图“这是是城卫军最好的机会，也是你得到周黍，击垮褚子高，令他彻底崩溃而不得不接受裁决的最好机会。”
此次行动，必能将所有人送上青云。
但秦云榛不在乎青云，只是听见周黍两字，眼中便爆出野性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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