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隐秘狂乱
去南兴区,周黍和孙凌带队，邱山和顾征押货。
大货车的后车厢改造成温室，安放十个大型种植箱,蘑菇,红薯,土豆,黄瓜和各种番茄各两大箱，生长情况都十分良好。
而周黍的越野车后车厢也改造成封闭式的冷室，五个品类每种装载了一百斤。
翟县长本想参与这件大事,但被邱山劝阻了，毕竟不想周黍的身份透露给太多人知道。
周黍带上准备好的行李,对方擎和郑之行千万叮嘱。
看好家，守好家里这几样良种，春耕也不能拉下。
李美来送行，笑道“黍姐不要担心，我这边会分一台机器给方擎垦地的。”
周黍又交待了,每天的蘑菇采收和买卖都是定例的规矩，钱让崔烬收,进出的量先记账。
郑之行道“姑娘放心，记账这个事我能干好。”
就说起跟大家一起去县里播种子的事,同样送行的金凤凰道“别操心了，这事我家张弛会带你家方擎办好的”
又笑嘻嘻道“你忙你那头的大事，咱们不给你拖后腿就行。”
然后将给金澈和金丽的东西也给她“别忘了去看我家那俩小崽子”
周黍点头,最后交待郑之行，一旦有事就去找崔烬，如果崔烬不在就找陈旭和吴畅。
如果这些人都不在，立刻联系徐楠或卢静,把老严拖过来也是可以的。
给她留了一万元的备用金，只要她认可的费用就能花出去。
周黍交待完成就要上车，但一转头，见郑之行和方擎感动得流泪。
一万元太多，守家的信任太重，他们无以为报。
只怕这信任，会用命来偿还。
周黍就又转回去道“我刚才说错了，良种能守就守，如果实在守不好就不守了，反正别人拿去也种不出什么名堂，但你们四个对我很重要。”
郑之行忍着泪道“姑娘放心，我们会守好家，也保重好自己。”
方擎倒是有些眼热“是我不能干，不能跟你出去”
周黍拍着他肩膀笑“方小孩，给我看看你的能力有多少数字了。”
方擎马上将检测器搬出来，手指按上去给周黍看，明晃晃地跳出来一百九十。
可见他真的很努力，距离升到二级已经很快了。
周黍便也将自己的数字按给他看，是三百七十了，她就道“等你的数字超过二百，我就带你出门办事好不好”
方擎立刻重重地点头，哑着声音道“姐姐，我会努力的。”
越野车和大货车上四槐树镇的主道，在水泥路上开得飞快。
十来分钟出了镇，开始在泥巴路上颠簸，好的是再也不用担心路匪和劫匪了。
再两个小时，上了去南兴区的高速路。
从青叶县到南兴安全区，高速路全程四百五十公里。
说是高速路，其实跟四槐树镇的硬化路面差不多的标准，只是路两边封闭了，能够畅行无阻。
周黍第一次开这道，又没有导航，只能靠孙凌帮她看地图和指路。
实在比较复杂的岔路口，就让邱山那车在前面带。
这样开了大半天，路过七八个小县城，在休息站休息了四次，终于隐约看见南兴安全区的城墙。
周黍只看了一眼，就被震撼住了。
高足百米的钢铁巨墙，身临其境的感觉比记忆中的强烈多了。
特别是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还能感受到那些陈旧和庞大缺口上凛冽的兽气，可见兽潮攻城是多么可怕
她吞了吞口水，问孙凌“希望安全区也是这样”
也是这么肃杀吗
孙凌摇头“我们希望安全区温柔多了，城墙的感觉也不是这么粗壮工业风，而是比较优雅”
每个安全区的围墙建设，都跟当地资源和发展重心相关。
北都安全区是政治中心，统御全局，最具威严也最繁华现代；
南兴安全区军事重镇，设在距离荒区最近的前线，也是巡夜军的大本营，负责向各区派遣驻守的军人和每年两次的军事行为，所以建筑都带了强烈的杀气。
希望安全区稍次，主责守护后方的各安全区，是城卫军的大本营，所以风格内敛了很多，也有闲情逸致来生活。
至于东平和安庆等等安全区，分别是农业和工业重镇，就更加平实了。
车下高速，进入南兴安全区外的主道，沿线全是各种粗壮笨重的军事设施。
有几个小山丘上，居然放置着庞大的变异兽白骨标本，以颓败的姿态跪倒高大的城墙之下。
令人心生敬意。
当车路过一组庞大的黑色雕塑时，孙凌突然扑出去道“那就是周怡，是周怡”
周黍忍不住偏头去看，却是一组山形的雕塑，无数巡夜军制服的人组成庞大的基座，和变异兽纠缠在一起。
最高处是一个女子，不应该称之为一个，准确说，是大半个或四分之三个。
因为她左侧的小半身体已经消失，只有残躯支撑着，牢牢地站在变异兽的脑上。
她獠牙毕露，手中的电光穿透无数变异兽，但胸口却被一根白骨透出。
雕像没有用血液飞溅表现惨烈，但凌厉的线条却令人窒息。
周黍想看清雕像的表情，然而车疾驰过，只看见代表她眼睛的翠蓝色冰玉在空中留下一道弧光。
这样的人，怎会因为血主的支配而死
巡夜军的最高准则，为保护人类献出生命。
这句话在巡夜军的新兵营随处可见，是晨练的口号，是墙壁上的标语，是悔过书的标准结尾。
金澈进入新兵营不到一个月，探讨书上写上百遍，因为他是不合群的异类。
没有能力，体力弱逼，斯文秀气，完全没有威慑力。
这些都不说了，最基础的体能训练，全班都跑完了，就他没跑完，于是一起加量挨罚。
封教官说话很不客气“垃圾，战场上团体作战，你一个人拖后腿，整班人跟你去死”
金澈便死命地跑，跑得呕吐胆水，跑到所有人都完成任务，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操场上加量绕圈。
封教官守着他打表，一边奚落一边辱骂，用各种尖刻言语将他逼至体能极限，直到他崩溃地反口大骂回去。
他体力废，但他有机器人帮忙；
他没能力，但他百发百中是神枪手；
他单打独斗不行，但他智慧谋略是第一名。
直骂了半个小时，声音嘶哑，喉咙破皮出血。
封教官就听着，等他骂不动才用脚踹“小兔崽子，这不挺有脾气么”
有口悍气，至少不会丢巡夜军的脸。
金澈跑得半死，拖着快要残废的躯体去食堂吃饭。
白米面条和肉已经没了，只有红薯和土豆，以及清汤寡水的玉米杂粮粥，幸好金丽给他留了个白面馒头。
他一边啃一边道“这土豆吃得没滋味，红薯也不甜。”
周黍承诺了包金澈的能量蔬菜，就绝不食言，几乎天天送一大篮子来。
不仅有蘑菇，还有最鲜嫩的红薯叶，刚出土的土豆和红薯，个头虽然不是最大，但味道是最正最浓的。
他被养刁了嘴，吃新兵食堂什么都不对味。
金丽点头，她过年回家跟着吃着了不少，轻而易举分出好坏来。
封教官咬着牙签来“俩小兔崽子，这全是边区吃不着的能量蔬菜，居然还嫌”
指指食堂上宣传画报的落款“知道哪家农场的货不敢说不好吃”
林氏农场，南兴安全区内最大的生态农场，也是巡夜军主要的粮食供应商，宣传画报上都是各种先进的大棚装置。
金澈和金丽立刻放下碗筷，标枪一样站起来行军礼。
封教官在他们对面坐下，也不讲什么形象，将皮靴搁在旁边的座椅上，露着一双大长腿，有用手指敲敲桌面“坐下，吃饭”
两兄妹坐下，专心吃饭。
封教官看了他们半晌，略有些讽刺道“大少爷，大小姐，在家吃哪家的菜，怎么说那样的大话”
金澈就说了周黍的名字，特别指明“她会来参加这次的春季集采，等你吃了就知道我没说谎。”
颇有些得意道“我家帮她修了蘑菇大棚，超棒的。”
封教官笑了，露出两侧的犬牙，也就是还没伸长的血牙“周黍怎么听起来很耳熟呢是不是从南兴安全区落户去四槐树镇的那位”
金丽奇怪道“教官，你怎么知道她”
封教官一笑，托着下巴道“林烨，咱们总司令的副官，是周黍以前的男朋友备胎”
这话一出，金丽呆了，金澈口中的土豆岔进气管里。
两人咳嗽了半晌，不约而同地红着脸喊道“不可能”
他们在电视上看过林烨，短发天蓝眼，虽然有高级獠牙的悍气和凌厉，但总觉得过于年轻，不像能震住周黍的那款。
封教官哈哈大笑，要落井下石的时候，外面外面有卫兵来找“崔教官，金澈和金丽有人探亲”
金澈和金丽立刻道“肯定是黍姐。”
三两口把饭菜塞了，用力擦擦嘴就要往外跑。
封教官却道“回来”
两人站定，标枪一样直挺挺的，但目光哀求。
封教官起身道“走吧，我也一起”
去看看那位犯下大错，现在仿佛又要翻身的神人。
新兵营不在安全区城里，而在城外靠城墙防卫的缓坡上。
大门敞开着，路边停了一辆大货车和一辆越野车，几个人拎了东西，站在岗哨边等着。
封教官不快不慢地走着，就见那俩小崽子越走越快，连正步都保不住，开始小跑起来。
这要让督查看见，必然又是一个记过。
就出生道“看左边”
左边墙壁上写了，营内禁止喧哗和军容不整
俩崽儿才冷静下来，成排正步出去，在岗哨边等着。
就见一个黑色薄皮甲的女子拎了个大皮箱，以及两个藤编的网兜进了岗哨边的接待室。
封教官眼睛眯了眯，目光落在女子熟悉的面容上。
确实是周黍，以前常参加巡夜军的联谊舞会，搭上林烨后，没少在獠牙的群体里出没。
那独特的冷甜气味，没变过。
可以前的她雪肤丽容，别说干农活种田，连下厨做饭都不会，居然真改了样子
封教官站在旁边接待室外面，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
周黍对金澈笑，拍他肩膀，再按按金丽的脑袋，然后交代行李里的东西。
妈妈给的衣服，爸爸准备的肉干，还有各种药品。
最后是她种出来的新蔬菜，带给他们尝鲜的。
有灌装的油炸蘑菇，蘑菇料油，蘑菇调味粉，还有几大篓子的黄瓜和大小番茄，分给同舍的战友们吃的。
俩小崽儿听着，乖顺得很，哪里有平时训练的顽劣
那样子就跟被驯服了的狗一样，实在没眼看了
直到交待完成，周黍抬头，对上了封教官的眼睛，才恍然想起她一般“封真，你好”
封真咧嘴笑“周黍，好久不见”
这一句好久不见之后，就是礼貌的告别，周黍走向了等在外面的大货车，以及林烨安排过去的顾征。
封真目送人和车远去，一回头，俩小崽子好奇地看着她。
她从他们拎的藤框里抽了一根黄瓜，再抓了一把小番茄，不太在意道“老熟人，老熟人”
张口一咬，嗯，黄瓜很脆，略有甘甜，这个清爽的味道
她有点上瘾，再咬一口，然后不知足地把番茄也往嘴巴里塞。
饱满爆浆，酸甜可口，余味清香。
封真咀嚼着，有点诧异“这是她种的”
金澈点头，有些倔强道“我都说了，黍姐的菜比别人的都好。”
封真笑一笑，吸了吸鼻子，周黍的冷甜味由近而远，越来越远，如同薄雾环绕在南兴区的大门周围。
而城里蛰伏良久的冷柠檬味，仿佛被激活一般迎上去，将之密密包裹。
隐秘又狂乱，只有同为高级獠牙的少数人才能探知一点皮毛。
封真嗤了一声“小屁孩，她喜欢谁也不会是你这样毛都没长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