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客厅里没人说话，气氛很是沉闷，配合着屋外惊雷大雨，更显压抑。
连不明所以的姜乐也被姜母按着，不允许她开口询问，免得惹祸上身。
虽然爱女儿，可丈夫才是支撑一家荣华富贵的顶梁柱，不能触霉头去惹他生气。
所以等姜欢带着陆越明过来时，安静到针落可闻，只余雨水噼啪敲击窗户的声响。
坐到靠窗的藤椅上，姜欢离他们有些远，不过好在此刻父母没功夫理她。
她便饶有兴致的把玩放在面前桌上的国际象棋，轻轻一点，将对面白色国王棋，推倒滚落在了一旁。
强装镇定，陆越明眼睛落在别的地方，努力装出茫然不知的模样。
良久。
姜父才咳嗽一声，打破沉闷：“陆老师，你坐啊，不用拘谨，你是我们家乐乐的家教老师，不用太拘束。”
听着倒没有什么格外的含义。
但无法放松，因为如果无事，不会喊来。
陆越明僵硬扯唇，皮笑肉不笑道：“叔叔客气了，我站着就行，您有话尽管吩咐。”
可姜父还是一直坚持，没办法，只能勉强点头，在单人沙发落座，不敢与姜父对视，垂眸盯着膝盖，眼神涣散。
虽然学习成绩好，可是毕竟毕业没多久，算是初入社会的小白，没有与人过多交流的经验，哪能承受住姜父久经商场磨砺而练就的犀利视线。
只觉得被看穿了所有秘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心虚，冷汗涔涔。
“陆老师，最近上课感觉如何？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姜父慢条斯理的端起杯子抿了口茶，不疾不徐地问。
陆越明心中忐忑，“挺好的，没有任何问题。”
“啊，这样，既然没问题，我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不过我们家乐乐脾气娇惯些，平日里你多担待。”
姜父一副长辈叮嘱晚辈的语气。
“没问题，都是我应该做的！”
陆越明连忙应声，甚至有点想要喜极而泣，感动到当场落泪。
如果只是要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没问题，问多少都没问题。
看来是没有发现文件的丢失，陆越明悄悄松口气，悬吊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那就好。”
姜父满意颔首，话锋忽然一转，“有些冒昧，不过聘用陆老师之前，我确实是叫人去做过调查，陆老师成绩很好，也有责任心，值得信赖，我们家乐乐经常夸赞你，确实，这些日子下来，我也觉得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年轻人。”
顿了顿，姜父继续道：“不过据我所知，陆老师的家庭条件似乎……不是很富裕对吗？从前生活在比较偏僻的山村里，是家里老人家养大的。”
姜父语气温和，可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刺扎在陆越明心里，难受的紧。
突然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不答又不行，所以能咬牙回答：“嗯，是这样。”
双手不安的攥紧，手心里早已沁出薄汗，陆越明脸色微变，却仍旧绷着，不让自己露馅。
他微微低头，不敢去看姜父脸上的表情。
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轻微的表情变化，都早就落入对方眼底，并且被分析清楚。
姜父目光审视般落在他身上，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那么陆老师，最近有什么难处吗？比如……缺钱之类的，我们能帮上忙的，肯定义不容辞。”
姜父淡淡勾唇，语气依旧平缓。
可是话语里的深意再明显不过，这是赤果果的试探。
陆越明怔住，半晌没有说话，脑海里飞快旋转着各种念头。
姜父的态度变化如此明显，是发现文件丢失后怀疑他了吗？
可是不应该啊，没有证据，为什么会如此快速的怀疑到他身上？
但是如果没证据，为什么又会问出这种话？有掉东西在里面吗？还是有鞋印？
思绪混乱，心慌到几乎喘不过气。
结果超乎他预料，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个圈套，故意引他跳下去的陷阱？
陆越明不敢贸然开口，唯恐一个疏忽暴露自己。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间，空气寂静的可怕，姜父的目光愈发凌厉，令他呼吸困难。
越答不上来，越代表内心有鬼。
不再询问，姜父哼笑一声，淡淡喝了一口茶水，随即放下杯子，抬眸看向陆越明：“陆老师，你知道吗？我曾经也认为你是那样优秀的年轻人，可惜现在却发现你与印象中截然相反。”
说完，姜父起身，走到陆越明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眼神锐利，“我真替乐乐惋惜，原来你并非我们想象的那般完美。”
“东西拿出来，别让我说第二次！”
掷地有声，威严十足，不给陆越明丝毫辩解的机会。
他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
陆越明瞳孔猛地睁大，震惊错愕，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姜父。
确定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和痕迹。
可是如今看来，他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陆越明心中百转千回，脸上浮现尴尬和局促，“叔叔，您误会了，其实——”
“闭嘴！”
姜父骤然呵斥，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不想听废话，我给你五秒钟考虑，拿出来，否则我立马报警。”
场面瞬间变得紧张压抑，气氛凝滞，空气稀薄得几乎令人窒息。
一触即发的时刻，除了傻子没人会上杆子去插嘴找骂。
“爸爸……”
姜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父亲这样对待陆越明，让她很不舒服。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要逼迫陆老师拿东西？
什么东西？
陆越明的反应更是奇怪，他在犹豫，纠结，挣扎……
刚想上前劝阻，却被母亲拉住，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事。
神情很严肃，不同以往那般慈爱。
姜乐心中咯噔一下，愣神着，竟真的听话没再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
四周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一秒……
两秒……
三秒……
陆越明始终没有动作，他坐在那儿，背脊笔直，双腿交叠，双拳握在一起，隐约能看到青筋凸起。
在努力克制，拼命克制。
手心早就被汗浸湿，他却全然不知。
因为害怕，所以才会紧张。
因为心虚，所以才会害怕。
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道姜父究竟知道了什么，又或者……仅仅是猜测。
姜父见状，嗤笑一声：“看来陆老师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需要我把安在书房里的监控摄像头记录下来的全部内容，都播放给你看看吗？”
陆越明豁然抬头，瞳孔剧烈收缩。
监控？
什么地方？在哪里？
完了，外面都没有摄像头，哪怕是院子里，所以下意识以为里面也不会有，没想到竟然偷偷装了摄像头！
这一刻，浑身血液倒流，额上渗出细密冷汗，身体微微颤抖，无法掩饰的慌张。
不对啊，如果有摄像头，为什么不怀疑是大小姐拿走了东西。
那么短的时间内，绝对不可能看完整段录像，只可能是粗略的扫一眼而已。
既然只是简单扫一遍，那么姜父怎么会知道……
把视线转到把玩棋子的姜欢侧脸上，对方没有扭头观察这边的情况，嘴角挂着淡淡笑容，全神贯注的自己跟自己下棋。
仿佛已经沉浸于棋局当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无暇顾及旁人。
她明明也去了。
为什么不怀疑她？
为什么不怀疑……她？
鸡皮疙瘩陡然爬满全身，一股寒意袭击全身，陆越明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艰涩得难以发音。
她进去了吗？
自己好像只看见她站在附近走廊打电话，连具体说了什么内容也没听见。
所以她进去了吗？
她进去了吗？！
问题一旦出现便疯狂扩散，迅速占领陆越明整个大脑，让他无从抵挡。
事情是大小姐先提及告诉自己的，如果她没有进去，那意味着什么？
还有就是，她说文件在架子上，可自己却是在抽屉里找到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根本不知道东西在哪里，可能只是知道有这么份文件，所以随便框了一句。
而自己还真的犯蠢了。
受到惊吓，陆越明猛然站起来，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幸好身后是沙发，勉强扶住才稳住身形。
深深看了一眼姜欢，陆越明终于明白自己是上当受骗了，顿时懊恼万分。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姜父见陆越明神色恍惚，眉宇间掠过浓重阴霾，怒吼道：“陆越明，你是聋子吗？”
这一声吼，将陆越明彻底唤醒。
“叔叔……”
“别叫我叔叔！”姜父愤怒拍桌，“再不拿东西出来，你就等着警察找你吧！”
没得商量，直下定论。
陆越明脸色煞白，唇瓣抿成一条直线，“我……我……”
脸色苍白，他不敢再说话，生怕激怒面前的姜父，更怕被抓进派出所。
事已至此，再负隅顽抗也无济于事，唯一的办法就是交出，然后尽快离开。
哆哆嗦嗦把背包里蓝色文件夹拿出来，双手毕恭毕敬递到姜父面前，“叔叔，这是您要的文件。”
姜父冷哼一声，伸手接过，翻开仔细阅读，确认无误，脸色渐缓。
“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不过还是要提醒你，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往外说，否则出了事，别怪我手下无情。”
“快滚！”
语气不耐烦，似乎多看陆越明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眼睛一般。
应该是不会再报警了。
但是这份差事肯定要泡汤了。
陆越明咬牙，垂眸敛目，忍下所有屈辱，转身准备离开。
却被人挽住胳膊，熟悉的力道和温度传来，诧异回头，姜乐正仰头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