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屋内很安静，落针可闻。
空气凝固般寂静了半晌。
有风进入，吹散了一室沉默。
姜母皱紧眉头，鱼尾纹缓缓浮现，脸色难看：“你确定没看错？”
虽然是再问了一遍，但语调已经变冷，透露出一股威慑力。
姜乐缩了缩脖颈，眼眶泛红，哽咽着点点头，随即又害怕似的疯狂摇头，“我……我只是猜测，毕竟那时候……姐姐出现在那儿，而且我注意到她背影看起来有点奇怪，好像是在翻看什么东西……”
“所以，我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证据，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幻觉……”
最后一句话，姜乐是哭着说出来的，声音哽咽沙哑。
演技之精湛，姜欢差点要鼓掌叫好。
睁着眼睛说瞎话，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的本领，妹妹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简直是天生做演员的料。
不过，姜欢也只是在内心嘲讽了一下。
面上依旧维持着淡然的神色，仿佛这一切跟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姜母几乎是听完小女儿的陈述后不到一分钟，便扭头瞪向姜欢。
“跪下！”
厉喝出声。
永远喜欢将责任推给自己，从不考虑自己有没有错误。
姜欢收敛起内心的情绪，缓慢的弯曲双膝，跪在地板上，恭敬的行礼，“妈妈，你要罚我就罚吧，不过我没有拿，没做过的事情，我不会承认。”
说话间，抬眸直视姜母，眼神坦荡荡，没有畏惧或者退却。
“你还狡辩！”姜母抬起手指着她，怒斥道，“如果不是你拿的，难道你妹妹还会空口白牙冤枉你不成？”
“就是啊，姐姐，你还是好好跟妈妈认个错，把东西拿出来，就都没事了。”
姜乐适时添油加醋，眼泪汪汪地望着她，一副善良好心的模样。
越说，越煽动姜母的怒火。
“你看你妹妹，多善良，多单纯。”
“可你呢？”
“你居然还狡辩，想暗示我你妹妹是在诬陷你吗？还以为你学好的，原来还是照样，天天就想着欺负你妹妹！”
“妈妈，你别生气了。”
“别骂姐姐了……”
姜乐一副担忧的模样，拼命替姜欢求情，仿佛这样姜欢才会受到宽恕。
姜母看着，心疼死了，连忙搂着姜乐哄着：“乐乐宝贝乖，妈妈知道你心肠好，但是不要再管你姐姐了，她根本就配不上你的善良，她……”
“妈，你别说了，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可能就是一时想岔了，毕竟女孩都喜欢漂亮的首饰，一时犯糊涂，不要怪她好吗？”
两人一唱一和，把姜欢贬低得一文不值，还没调查清楚，就瞬间定罪。
意外的是——
当事人内心一点感觉都没有，很平静，平静到近乎麻木。
如果说还剩下点什么。
大概是恶心吧，非常恶心，恶心到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想吐。
脑袋胀胀的，不舒服。
不想再看她们表演下去，姜欢垂下眼睑，长睫毛遮挡住眼中复杂的情绪。
姜母安抚一顿小女儿，转身看向姜欢：“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是不是你拿的？”
“不是。”姜欢肯定回答，语速快速且坚决，毫不犹豫的态度。
“啪——”
毫不留情，狠狠一巴掌甩在姜欢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客厅内尤为响亮，姜欢白皙漂亮的脸庞迅速肿了起来，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耳朵嗡鸣，耳膜阵阵刺痛。
眼前闪烁的画面，也变得有些重叠，视线变得迷蒙。
啊。
原来墙角那盆金钱树，长了新芽。
真好呀。
偏着头，顶着羞辱和火辣辣的疼痛，姜欢竟淡淡笑了笑。
眸中一片冰凉。
“你还笑得出来？！”
姜母被气到了，胸脯剧烈起伏。
她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见过这种忤逆不孝的孽障，今晚必须好好教训一番才行。
不然，日后还得反了天。
“我没有拿，妈妈，不如你去我房间里翻吧，如果真的翻到，我马上离开这个家，再也不碍您的眼。”
姜欢忽然提议，嗓音微弱，嘴唇轻颤，仿佛用尽全部的勇气。
姜母愣了下，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出这种建议。
实在是嚣张。
做错事还想犟到最后。
“你以为我不敢？我告诉你，一旦被我发现，你就给我滚去院子里罚跪一晚上，三天都不许吃饭！”
尖锐嗓音掷地有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姜欢只觉得头疼，想睡觉，其余的什么都不愿再理会。
-
古时候的抄家，通常会把罪臣打入天牢，等待秋后处斩时进行。
姜欢倒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一天也会感受体会一遍那种心境。
佣人们先前还是慢慢在翻找，不想把房间弄乱，也给大小姐留点面子。
可随着姜乐的撺掇，姜母发话：“你们都没吃饱饭吗？一个个手脚这么慢，赶紧把东西搜出来，别浪费我的时间！”
吼的特别大声。
这种情况下，佣人们哪敢怠慢，立刻加快了搜索步伐。
纷纷暗地里朝大小姐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无所顾忌的开始疯狂翻找。
东西散落的满地都是，有些甚至掉在地毯上，被人来人往踩踏的不成形状。
不一会儿，垃圾堆恐怕都比这里井井有条一些。
自始至终，望着那些动静，姜欢都站在一旁，安静得让人恐慌。
姜母看着，眼神愈发嫌弃厌烦，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还不肯拿东西出来吗？”
“我没拿，怎么拿出来呢？”
口吻淡淡，对于眼前的场景毫不在意。
“你……”
姜母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行，你就犟着吧，等东西找出来了，你就算有千般万般的借口，也休想逃脱惩罚！”
姜欢没吭声，垂着眸，一言不发。
佣人们的速度极快，不到四十分钟，就把所有的地方都翻找一遍，连吊顶灯都没放过，顺带擦了一波灰尘。
得到的答案——
没有。
别说钻石项链，连个白色盒子都没有。
由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姜母也站在那里驻足等待，所以不存在包庇行为。
气氛顿时重新陷入尴尬僵硬中。
“乐乐，你真的有看见吗？”
事实摆在眼前，姜母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扭头再询问一遍姜乐。
姜乐自然知道东西不可能在，但已经羞辱了一波姜欢，这是既定的事实，也就不用继续浪费时间折磨她。
索性眨巴几下眼睛，支吾道：“我……我也不知道呀……我就是看见姐姐站在那里了……可是她有没有拿什么东西，我真的不知道……”
说完，姜乐又怯生生的偷瞄了眼姜欢，像是怕惹怒了她似的。
演戏演全套，也是够敬业。
或许是觉得判断失误，脸上无光，姜母让佣人们都先下去了。
房间里只剩姜欢姜乐和她自己。
搞错了。
这不就尴尬了吗？
嘴巴动了好几下，姜母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者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低头认错吧，她认为自己是母亲，怎么能跟孩子认错，丢不起这个人。
可不是认错吧，姜母总感觉，这件事是她的责任，因为丢了王太太的东西，心里有火，一时冲动，没管住脾气，才导致事情变成这样。
结果现在证明，这件事跟姜欢无关，却闹得这么难堪。
唉！
越想越糟心。
就在她不知道如何开口时，姜欢却缓缓往迈步，蹲下身子一点一点收拾堆积在正中央地毯上的东西。
有件她最喜欢的裙子，被人丢在地上，给踩出好几个大脚印，脏兮兮的，怕是洗不干净了，还因为走动期间，有人不小心拉扯出一条大口子。
变得丑陋，又肮脏。
她却没有抱怨，没有生气。
有的只是安静，令人感到窒息的安静。
姜欢一直默默忙碌着，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质问。
此刻无声甚有声，委屈和难堪似乎直接从身上溢出来，将姜母淹没。
姜母皱眉，看着这一幕，心底莫名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
一股愧疚油然而生。
“咳咳。”干咳两声，姜母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欢欢呀，妈妈刚才的确是急糊涂了，不应该骂你的……”
姜欢没回答，反而是继续收拾，仿佛根本没听见似的。
自知心虚理亏，姜母的语气也软下去不少，“欢欢呀，你脸上还疼吗？要不然，妈妈给你上点药吧，这些留给佣人们整理打扫，很快就会恢复原样的。”
轻描淡写，就想翻篇过去。
其实有些做家长的大人们，真的很过分，行事全凭我行我素。
等真的出了问题，又拉不下那个面子道歉，最大程度上，最多喊人去吃饭。
然后将孩子们架在不应该跟家长计较，做人要大气才能开心的高台上。
可如果事情落在他们身上，就又是另一种处理办法。
最后，受伤的从来都是孩子。
或者说，他们明知故犯，死不悔改。
人类，都是自私，只爱自己的产物。
面对母亲的小心翼翼示好，姜欢依旧不吭声，置若罔闻。
空气里飘荡着压抑的氛围。
姜乐不乐意，忍不住开口讽刺：“姐姐，你怎么还不领情呀，我说句难听的，说不定是给人带出去了呢，毕竟温舒林哥哥今天不是来过一趟吗？你们青梅竹马玩的那么好，他没准真的……”
“闭嘴！”
话还没说完，姜母就打断她，“别说了！”
姜乐愣怔片刻，有点懵圈：“妈妈，怎么啦？我只是说说而已嘛……”
母亲从来没有这样大声斥责过自己，更别提让她闭嘴了。
头一回，姜乐吓坏了。
“唉，乐乐，以后不能瞎说话，这是你一母同胞的姐姐，不要再怀疑她了，知道吗？”
对于小女儿终究是狠不下心肠，语气迅速软化下来。
姜母的态度转变，姜乐看的清楚，却没有半分喜悦。
反而心里憋闷的厉害，她咬唇，眼眶红彤彤的，眼泪蓄在眼里，“哦。”
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姜欢忽然蹲下，怀里还抱着一件校服上衣，面朝着她们。
垂着头，水珠滑落，浸湿白色上衣。
掉落的眼泪很大颗，特别明显，一滴一滴，砸在衣服上。
她哭了。
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