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大雨滂沱，浇灌着人间，将周围一切都模糊成水汽。
温舒林的头发打湿，耷拉着，也掩盖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姜欢：“？？？”
要干啥？
没阻止，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四处张望，感觉有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顺势望过去，又什么都没发现。
情不自禁后退半步，雨珠不一会儿就把后背衣服浸湿。
温舒林还在低着头，膝盖抵着冰凉的地板，一动不动。
一时之间只剩下雨落敲击地面的啪嗒声，寂静的令人窒息。
“那什么，下雨了该回家收衣服了，哈哈哈，我先走了。”
讪笑几声，扯了个没人会信的破理由，只想赶紧离开是非之地，姜欢觉得自己再待下去肯定会窒息。
她转身刚迈出一步，手腕便被抓住了。
盛希紧紧拉着她，用一种极其不赞同的目光注视，“阿欢，你这是干什么？没看见温舒还跪着呢嘛。”
他跪他的，又不是我让他跪的。
怎么还道德绑架呢！
姜欢皱眉，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但盛希抓得死紧，她根本挣不开。
两人正僵持不下，温舒林忽然出声。
“阿欢，对不起。”
语调很慢，一字一顿，带着浓烈的愧疚与悔意，在忏悔曾经犯下的错误。
“我不该辜负你的信任，不该欺骗你的感情，不该随随便便被人骗，不该和杜思颜纠缠不休，更不该……伤害你。”
说到最后，温舒林喉咙哽咽，声音沙哑。
不敢去看姜欢，怕看见那抹失望的眼神，更怕看见她对自己的嫌恶。
“抱歉。”他喃喃道。
真心诚意在忏悔，也是在道歉，因为自己做错了事。
可惜他没看，错过了姜欢对他已经完全失去耐心的表情。
对于女孩来说，没了期望，自然不会有失望或者更多别的情绪。
或者说，早就失望透顶。
到达一个顶峰值，无法更进一步。
已经是最差的了，倒数第一名，还能考负分还是怎么得。
“我不知道杜思颜居然是这种人，一直以为她是好人，我错了，真的。”
温舒林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
哭泣的样子像个无助的孩童，让人不免升起几许恻隐。
姜欢：“……”
她不是圣母，并没有原谅对方的想法。
毕竟当初被蒙蔽的是她，受到伤害的也是她，她才是最无辜的人。
不过事已至此，再计较也没有意义。
况且，她对温舒林即便没有男女感情，也谈不上恨他。
那样沉重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揽，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你起来吧。”她淡淡说道。
温舒林愣了愣，以为她原谅自己，惊喜的抬头望着她。
胡乱擦了把眼泪，哪怕那东西其实早就随着水流消失殆尽。
“阿欢，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不会再有第二次，请你相信我，我保证！”
温舒林激动的举起右手，指天立誓。
盛希又一次扶男生起来的举动没有落空，温舒林顺势借力站了起来。
小心翼翼看向姜欢，眼底有着忐忑。
女孩不看他，反倒穿透层层雨幕，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无言以对。
赶紧打圆场，盛希连忙推了推两人，扬起一抹灿烂如春风般的笑容，“既然温舒不再受那个女人蛊惑，诚心悔过的来道歉，那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以后还是跟从前一样，继续相亲相爱，打打闹闹但依旧和谐相处，好不好？”
温舒林自然是点头应承，他求之不得，又怎么会拒绝。
只是，姜欢却始终没有给予答复，反而是越发专注的搜索着。
“阿欢……”
为难的扯了下姜欢衣袖，盛希暗示性十足，对方却丝毫没察觉到，还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可以理解为——
她不想回到以前，也回不到以前。
无法保证的东西，姜欢从来不喜欢给人随便承诺，给予希望，再失望的结局，不管是谁，都接受不了。
所以，她选择逃避。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呀。”盛希不厌其烦的问着：“要不你和温舒撑这把伞先走吧，我包里还有一把伞，就不打扰你们两个好好把话说开了好不好？”
盛希不停的劝慰着，温舒林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渴望，却让人难以忽略。
主动接过盛希递来的雨伞，撑开，等人推开，他立刻上前用伞面挡住姜欢头顶，整个过程竟是一滴雨都没让她淋到。
“阿欢，我们走吧。”
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夹杂着雨水的味道。
姜欢看看头顶那结实颜色漂亮的雨伞，又深深凝了一眼旁边温舒林。
他仍然在盯着自己。
迟疑了片刻，才缓缓移开视线。
似乎一瞬间，回到了从前的温柔体贴。
任由大雨哗啦啦下了几分钟，才缓缓扯开微笑，姜欢把头发扎起来，俏丽青春的高马尾在脑袋后摇曳着。
姣好容貌露了出来，神情比起以前，多了几分从容不迫。
看得温舒林一阵恍惚。
他甚至怀疑，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那些烂糟事情，统统不存在。
他们还是曾经的关系，甜蜜美满。
姜欢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弧度，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他憔悴狼狈的模样。
她说：“还记得我第一次要你给我摘果子的那天吗？”
闻言，温舒林愣了下，半晌点头。
“那天在公园遇上，我很不懂事的叫你去摘果子，你没有答应，我就蹲在树下一动不动，赌气似的不理任何人。”
“现在想来我当初真是讨厌，还害的你被父亲教训，现在想想真挺不好意思的哈。”
温舒林想解释，却被制止。
偶尔几声细碎的雷鸣传入耳中，姜欢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中心区，闪电照亮她的侧脸，“时光荏苒，转眼间就这么久了，我们都长这么大了。”
“我要你给我摘果子，你不愿意，竟然直接跑掉了，连头都没有回一次。”
“然后，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和现在差不多大的暴雨，我被淋了个彻底，还犟着赖在那里，一直在心底埋怨你，浑身湿漉漉的，冷死了。”
“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吧，你又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你父亲叫回来的，反正，你就是回到我面前。”
“撑着一把白蓝色的伞，和这个一样。”
指尖轻轻点了点头顶雨伞，姜欢弯唇浅笑，“你还记得吗？”
那天晚上记忆犹新。
但这件事情，温舒林印象确实模糊。
似乎根本不在乎他记不记得，姜欢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当时你走到我面前，半天一个字都没说，任由我被雨水砸的睁不开眼睛，也不伸手抱我，我就生气了啊，我不开心了，抓了一把泥砸你身上。”
说的那般清晰，每个细节都记得。
语调有轻微的变动，微抖的肩膀泄漏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后来呢？”温舒林试探着询问，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因为偏见，所以下意识不愿意记住两人之间相处的时光，导致忘记了许多细枝末节。
想要改变，想要努力将过去的遗憾弥补。
姜欢低垂着眸子，将眼眶里翻滚的水雾逼退回去，嘴角牵强的勾了勾。
“你不生气，只是把伞往前一倾，我是淋不到了，你却成功被浇成落汤鸡。”
“蠢的要死，那样两个人都湿透了，拿着伞还有什么作用呢。”
“你看着我，半天什么都没说，直到我忍不住站起来，主动骂你，你才问……”
“阿欢，要跟我回家吗？”
“那句话我记了好久好久，甚至在上课的时候开小差一遍又一遍的写，最后撕成碎片，怕被人看见，笑话我。”
姜欢抬头，目光与他交织，眼里的情绪仿佛要溢出来。
“你能，再问我一遍吗？”
哽咽的嗓音带着期待，喉咙堵得慌，像是被一团棉花塞住一样。
温舒林怔了怔，心底莫名泛起酸涩感。
他张口欲言，姜欢重复了刚才的话：“我想再听你问一遍，好不好？”
“好。”
温舒林点头，声音沙哑：“我再问你一遍，阿欢，要跟我回家吗？”
这句话他念的异常艰难，就连心跳，都加快了几分，呼吸紊乱，心脏砰砰狂跳着。
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未来。
姜欢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屏息以待。
良久，久到温舒林以为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的时候，姜欢却轻笑一声。
“那天的回答不作数，我改主意啦，温舒林，我不想跟你回家了。”
说罢毫不犹豫转身，逃离伞面的遮挡，主动拥抱了盛夏的大雨，脚步轻盈的向前跑去，留下一个背影，渐行渐远。
一丁点留恋都没有。
耳畔是盛希震惊的呼喊，温舒林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终究是什么都没抓住。
他茫然地望着那抹纤瘦的身影奔跑到一个地方，进入了别人的伞下。
隔着雨幕，隐隐约约。
温舒林发现那是裴憾，那是拿着一把破伞，侧边盖帽不知所踪，支架都戳出来，依旧被姜欢坚定选择，宁愿淋雨跑去也要相见的裴憾。
滴水的指尖轻微颤了颤，水珠砸进地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它带走体温，也带走心里某处，原本鲜活的痕迹。
滴滴答答，不一会儿，从身到心，都在发凉，凉意渗进四肢百骸，冷的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