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有抬脚的动作,虽然很轻微。
只是下一刻,杜思颜扯了扯男生衣袖,温舒林顿时愣住,表情挣扎着,一时没了动静,只用余光注意母亲的情绪。
这一幕正好被姜欢捕捉到,她抿了抿唇,垂眸,淡漠地收回视线,仿佛刚刚看到的不过是一场垃圾人偶戏。
“不用了。”
姜欢终于开腔,声音平缓,没有丝毫起伏,甚至带着一丝凉薄的嘲讽。
走到温舒林面前,瞧了瞧他和杜思颜不知何时牵在一起表示共进退的手,缓缓勾唇,“我们绝交吧。”
语气淡淡,不疾不徐吐出五个字,一点开玩笑的意思没有。
众人皆惊。
包括温舒林。
他睁圆双眼,震惊地看着姜欢,“阿欢,你……你在说什么?”
四目相对,温舒林只觉浑身发冷,不禁哆嗦了一下。
他咽了咽唾沫,努力挤出笑容,“阿欢……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欢对上他错愕的双眼,淡然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我说我们绝交,从现在起,我不欠你什么,你也别惦记我什么。”
她的语速并不快,每个字都敲击在温舒林的心脏上,让他慌乱。
温舒林猛地松开握着杜思颜的手,冲上去,想要拉姜欢的胳膊。
“阿欢,你别吓我。”
他急切又担忧,眼眶泛红,“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你不要这么说,这种话怎么能乱说?你忘了我们之前约定的事了?”
女孩从来没说过此类话,甚至很避讳,听见别人提起都会生气。
所以怎么会。
怎么可以呢。
姜欢避开他的触碰,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眉眼间尽是疏离与冷漠,“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每一句都是认真的,从今天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阿欢……”
“别这样,我犯恶心。”
温舒林脸瞬间惨白。
他捂着胸口,呼吸困难。
姜欢看着杜思颜又赶紧扶住摇摇晃晃的温舒林一顿嘘寒问暖,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估计又要开始阴阳怪气,发表一些令人厌恶的言论。
拒绝温母的急切挽留,姜欢拉着裴憾的手臂,转身离开。
一场生日宴,完全搞砸了。
“阿欢——”
温舒林还是忍不住喊出声,但姜欢停都没停,背影决绝而坚决。
甚至脚步更快了,一副迫不及待逃跑的姿态,飞速离开那些纠缠着她,拖拽着她不许逃离的陈旧记忆。
-
两人才出温家大门,在别墅区街道上往外走出了一点点距离。
烟花炸裂在空中,绽放出绚烂夺目的美丽弧度,将漆黑夜色照亮。
姜欢侧首,仰头看了眼,眼神有片刻呆滞,“好漂亮啊……”她感叹一声,眼底浮现一丝怀念。
“难怪半天不来,原来是跑去搞这么一出了呀,真是有心了。”
姜欢突然冒出的话,让裴憾怔了怔。
“是谁?”
“盛希呀……你,不能吧,才放假多久呀,你都记不住她了吗?”
见男生脸色有一瞬间茫然,姜欢诧异的同时又不免自豪。
果然,崽崽爱麻麻。
我的魅力无限,他记得住我。
随即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算啦,反正阿憾你现在知道了,之前阿希跟我讲她要弄个不一样的惊喜,如今看来就是这个不知道放到什么时候的烟花咯,你瞧,图案都是定制过的,这个是……”
说着说着,姜欢忽然顿住,嘴巴没合上,冷风吹过来,口腔迅速冰冻,刺骨的冷。
出现频率最高的,是三人小组。
都是q版卡通小人,姜欢身边永远有温舒林和盛希陪伴,做出各种各样姿势,或撒娇卖萌,或嬉皮笑脸,或装死赖床,或卖蠢逗乐……
一幕幕都是他们曾经发生过的画面,如今却成为过眼云烟。
盛希或许是想卡在切蛋糕的时间点让他们三个人能回忆起往日美好,关系可以回到从前那般和谐友好。
可惜,晚了那么一点点。
“阿欢,你没事吧?”裴憾察觉到少女周遭的低气压,不由皱眉,关切询问。
“嗯?”姜欢眨眨眼睛,“没事儿啊,我能有什么事儿,走吧走吧,冻死咯。”
为了表示真的很冷,也为了遮掩一下眸中水分,她飞快跑到一棵树前使劲儿一踹。
挂霜枝丫上的积雪哗啦啦落下来,躲避不及,浇了一头一脸,姜欢立马变成了一个带颜色的雪人。
呆头呆脑,满脸写着懵逼。
姜欢:“……”
裴憾:“……”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憾的笑点不知道怎么被戳中了,竟然毫不客气地爆笑出声。
脸颊瞬间胀热,像是发烧似的。
带动着姜欢也不免失态地勾起嘴角。
这让人还怎么悲伤下去。
就像是默默流着眼泪,耳机忽然切到下一首超级劲爆热血的歌曲。
一点氛围都没有了啊喂!
她一边擦着脸颊,一边抱怨,“笑毛啊你!有什么好笑的,快点过来帮我啊!”
不等男生伸出援手,她坏心眼的抓起一把积雪,朝着他的方向扔了过去,准头十足,正中额间眉心。
“哈哈哈,让你再笑我!”
裴憾完全不还手,只顾着一味逃跑,“阿欢,我错了,我错了。”
“那你让我再来一下,再来好几下,哈哈哈哈哈哈哈……”
捧着一坨雪,姜欢追得很爽,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两人在路灯下打闹追逐,影子在地上重叠,拉长,渐行渐远……
那一刻,烟花的图案并不重要,它主要起到了一个活跃氛围的功能。
叫人觉得,一下子就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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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得歇一歇,等下我都要心脏病发作。”
喘着大气,姜欢一屁股坐在街边长椅上,被冻的一激灵,连忙搓搓手。
虽然她也不知道屁股受冻,为什么要下意识搓手,但感觉身体瞬间暖和了。
周围人来人往,大部分都急匆匆赶着回家,所以难免对坐在路边像两个街溜子一样的小孩产生好奇,望上几眼。
裴憾在她身边坐下,抬头挺胸,一本正经地盯着前方,仿佛刚刚那个在雪地里疯跑的人不是他似的。
“干什么呢?那么拘谨。”
姜欢瞥了他一眼,嫌弃道:“都不知道你在紧张啥。”
“那我可以不紧张吗?”
男生回眸很正经的反问,让姜欢愣了愣,“当然可以,这东西还用问吗?”
裴憾抿唇,微垂下眸,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不说话。
忽然——
他微微起身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靠近姜欢,有些高兴的看着她。
好似只要多靠近一点,都能让他感到满足,哪怕仅仅是一点点也够了。
姜欢愣住,莫名其妙的,她现在感觉有点紧张,心跳得有点快,总觉得什么东西改变了,可她根本摸不透。
想偷偷往后挪一点点,撞到把手,原来已经到最边缘。
退无可退,姜欢只得认命的与裴憾对视。
大概是之前疯跑的时候吹乱打死发丝,露出一些平常遮挡的位置。
他的眼睛里有光芒闪烁,明灭交替,看不清情绪。
姜欢被那双深邃幽暗的瞳孔吸引,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不自觉的屏息凝神。
崽长的,挺好看哈。
哈哈哈哈。
但是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呀!!!
姜欢尴尬地咳嗽几声,努力转移注意力,“咳,那个,你看什么?”
裴憾:“你好看。”
太直接了啦!
姜欢:“……”
妈耶,她的心脏快承受不住了!!!
指尖慢慢蜷缩,姜欢故作镇定的开玩笑,“你怎么不说我倾国倾城呢。”
闻言,裴憾眉宇缓缓舒展开,眸中光彩更甚,几乎将漆黑夜空映亮。
他轻轻启唇,语调温柔而坚定:“嗯,阿欢倾国又倾城,世界第一漂亮。”
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
姜欢心底狠狠颤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吃甜言蜜语那一套。
“你怎么突然学会油嘴滑舌了。”她佯怒,“是不是被我传染了。”
裴憾目不转睛,一字一句道:“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救……救命!
怦怦直跳的小心脏,姜欢差点喊出声,幸好她忍耐力强,否则非得暴露不可。
她别扭地撇过脸,不敢继续听下去,生怕再听几句,自己会沦陷进去。
好奇怪。
怪怪的感觉。
居然会因为一个夸奖而欣喜若狂。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裴憾弯腰凑近她耳朵旁边,薄凉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脖颈上。
痒。
姜欢浑身僵硬,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瞳孔地震了好一阵。
是自己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
还是说天冷不舒服?
裴憾思索片刻,试探性地握住她冰冷刺骨的小手,放入掌心捂着。
“你看,现在是不是暖和多了?”
姜欢低头,看着被包裹住的小手,怔怔的,忘记了抽回来。
裴憾的手掌宽厚有力,掌心纹路分明,很粗糙,却给她一种安全感,仿佛任凭风吹雨打都不惧。
如果不是卖烤红薯的大爷忽然出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姜欢估计还舍不得松开。
“小伙子给小姑娘卖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吧,天气冷,吃这个暖和又健康。”
因为衣物不太能御寒,冻到颧骨发红的老大爷第一次兜售,显得有些紧张。
主要是站了很久都没人买。
他不好意思拦下路过的行人,耽误别人时间,叫卖又没人理,只能厚着脸皮来问问坐在长椅上的两个年轻孩子需不需要。
生活所迫,不得不做。
几乎是大爷出声的下一秒,姜欢立即抽出手,不自在的拨动头发,还轻咳几下,掩饰着自己的窘迫。
眼神到处飞,就是不重新落在裴憾身上,最后有些懊恼的瞪着一旁长椅把手,仿佛那里有佛祖,能够阻止她的胡思乱想。
裴憾悄悄勾了下唇,没等女孩思索出个一二三来,已经拿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回来,蹲下,剥开散热才给到姜欢。
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
这个姿势,给人一种求婚的错觉。
姜欢心跳加速,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摆,“你……”
裴憾眨眨眼,疑惑:“怎么了?”
“没、没什么。”
姜欢咬着牙,一鼓作气将烤红薯塞进嘴巴里,烫得嘶嘶倒抽气,还不敢表现。
总觉得从刚刚开始,自己智商和反应就完全掉线,像个傻子一样。
她懊恼,又羞耻。
咬红薯的表情很狰狞,裴憾后背一阵发凉,总感觉她咬的不是红薯。
是自己。
而吃完红薯的姜欢下意识往大袄子口袋里面摸索找纸巾。
忽然一顿——
“给你的。”
一个粉色小袋子拍在裴憾大腿上,拿出来一看,是个黑色编织手套。
工艺不是很好,有些毛线都拱起来了,被紧急修补着塞回去,还有些漏洞。
手背处右下角绣了朵丑丑的小花,还有半片花瓣没弄完,可以想象到女孩在折腾的时候,从兴致勃勃到那股子暴躁上涌,整个过程都是崩溃的,但为了不浪费心血,还是忍着完成了。
裴憾伸出食指,慢慢摩挲着那半片花瓣。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珍惜,像是在抚摸着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他抬眸,望向姜欢的眼神充满惊喜。
“谢谢。”由衷道谢。
给姜欢都整不好意思了。
之前看网上教程心血来潮,七搞八搞,脑子够用,手却跟不上,最后做出这么个残次不全的物品。
本意就是给着玩一玩的,谁知道男生居然会这么郑重的道谢。
“哎呀,这……要不我给你换一个吧,给你换一个送给温舒林生日礼物那样的名牌鞋子好了,或者什么别的,就……”
说着,姜欢伸手想将东西拿回去,却被裴憾躲开了。
裴憾跟藏宝贝似的把东西抱在怀里,“不要,我就喜欢这个。”
“阿欢,我很喜欢它。”
喜欢到,连看见它,都会控制不住内心深处涌出的激动。
情愫太浓郁,姜欢微愣,心跳莫名漏了几拍,有点慌乱的站起身。
“那什么,那就留着吧,我忽然想起来家里煤气没关,我先走了,哈哈哈哈。”
说完,撒丫子跑了。
步伐凌乱且仓皇,像极了落荒而逃。
裴憾也没拦她,只是盯着她的背影,唇边噙着淡淡笑意。
越扩越大,眼底的光泽越来越明亮。
逐渐成了反派般的邪肆与疯狂,鲜艳的唇瓣单边勾的很高,洁白牙齿露出,透得那双眸子势在必得的爱恋愈发浓烈。
要慢慢来,好像有点吓着她了。
啊,不能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
把手套放在鼻尖轻嗅,淡淡香味沁入肺腑,驱赶了冬季的寒冷。
我的。
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