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牛排在灯光照射下泛着油脂般的晶莹，香味扑鼻。
盛希还在折腾她那张自拍，忙活得热火朝天，一点没有直接用餐的自觉性。
姜欢已经习惯她看到摆盘好看的食物必须拍照修图发朋友圈的操作，只是不明白右手边的裴憾为什么也不动刀叉。
轻轻抿了一口红酒，姜欢看向裴憾，发现他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眼神专注且认真。
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人，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唯独只有她。
姜欢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吃呀，别客气，学校那边买单，尽管吃饱喝足就行，我也不会客气的。”
可话音落在空气里已经一分钟了，裴憾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定定地盯着她看。
姜欢皱眉，难道她的话说得不够清楚？
她咬牙，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尽管吃，不够再点，别和我客气，千万别跟我客气啊，哈哈哈哈哈哈……”
“……”
裴憾仍然一言不发。
姜欢：“？”
这货怎么了？
不就让他吃饭，至于这么费劲吗？
而后她前方大概三四桌位置，有一桌发生的事件叫她恍然大悟，瞬间明白过来，裴憾为啥不动筷子。
-
“服务员，服务员！”
一个男的，应该是酒店除了湖湾私立高中包下三四层其他楼层的客人。
面相不太好，就是那种看着，你就会觉得他肯定家暴，或者是性格偏激，不易亲近，脾气古怪之类的。
“先生，您请问有什么需要？”一旁穿着制服的服务员走过来礼貌询问。
“你这玩意不行，我不要了！”
那男人指着面前一盘餐厅里算是便宜的牛排，对服务员怒吼道：“这什么破烂玩意，赶紧拿走，我没吃过，你们爱卖给谁就卖给谁，反正我不给钱。”
听着他骂骂咧咧的声音，周遭响起议论纷纷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对这样一幕充满了好奇。
“抱歉先生，请问这份牛排有什么问题呢？希望给予意见，后续我们好改进服务，以便客人下次来得到最佳体验，如果先生愿意指点一二，我个人会很感谢，并为先生您的热心帮助送上果盘。”
服务员脸上挂着职业笑容，耐心地解释。
不愧是开在五星级酒店里的餐厅，哪怕遇到脾气差的顾客，服务态度也丝毫不逊色，甚至更优质。
一番话说下来滴水不漏，不卑不亢，完全挑不出错处。
而坐在男人对面应该是他女朋友的长发女人也劝阻：“哎呀怎么了？这牛排不是挺好的吗？你干嘛非得闹着不要呀？”
说着伸手轻轻拉了拉男人的袖子，示意他大庭广众之下别闹。
周围都是人，闹起来多难堪。
男人却甩掉她的手，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随后转头冲服务员喊道：“我就是不想吃了，怎么了？不行吗？你们餐厅规矩还真特这么多！赶紧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还就不信了，这个牛排这么费劲！”
男人身形壮硕，嗓门也特别粗犷洪亮，他这一嚷嚷，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本吵闹的声音消失不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男人身上。
男人被众多异样的目光盯得浑身难受，他愤怒地扫过全场，突然伸出脚踹了踢面前的桌角，恶狠狠地说道：“我告诉你们，今天我就是不吃，不但不吃，等会儿还要打电话报警抓你们这些黑店！”
“这位先生，您冷静一下，您这样会影响到其他客人的。”
服务员忍住内心的厌烦，尽量保持微笑，但态度仍然坚决，“您若执意不吃，我喊我们经理过来处理，您看可以吗？”
闻言，男人眼睛一亮，刚才因为情绪激动涨红的脸颊缓缓恢复平静，他打量了两秒服务员，确定他没骗自己后，才点头答应：“赶紧的！”
约莫三分钟后，一位男经理到场，嘴角残留一点点酱汁，刚刚恐怕是在办公室内吃晚饭，吃到一半被打断，这会儿急匆匆地跑过来，额角冒汗。
“不好意思先生，是我们的服务有误造成了你的不快，实在是很抱歉。”
才到场，先不质问顾客，经理首先做的是态度诚恳地鞠躬道歉。
任凭谁来评价都挑不出刺。
“哼。”男人，冷哼，表情依旧阴沉，“知道就好，你说说，这事怎么处理吧？”
“请问先生，这份牛排有什么问题吗？”
经理继续恭敬地询问。
闻言，男人脸部肌肉猛的抽搐，显然十分不悦，想到不说出个理由来，恐怕是难退，眼珠子一转，冷哼道：“当然有问题，你们餐厅居然敢用这么劣质的材料！”
张嘴就来，根本不考虑后果，似乎笃定了餐厅不敢追究。
经理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的微笑，“先生，您可以详细描述一下吗？”
“还用怎么描述？就难吃，一股子工业化学合成的味道，一点也不纯粹！”
“你看看这牛肉，颜色暗黄，腥臭味浓厚，外表还带着血丝，一看就是放久了变质的东西，我从小到大从来没吃过这种牛排，你们居然拿出来给我吃？”
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套又一套，简直比唱戏还精彩。
“是吗？”
经理脸上的笑容不减，“既然这样，麻烦先生稍等，我让厨师先检测一下牛排，如果真像您说的那样，我们会赔偿您的损失。”
“我呸！”
男人吐沫横飞，“谁要你们的赔偿，就……你们拿回去，我不要了就行了……谁有功夫等着你们检测。”
“不麻烦的先生，几分钟就好，我看这位女士还未用完餐，不如我们等一等？”
男人对面的女朋友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不太自在地放下刀叉，连忙附和：“没关系的经理，就等你们几分钟吧。”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些丢脸，低着头，双手捏紧衣摆，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无论结局如何，等出去后她肯定都要发火，毕竟现在这里这么多人，肯定丢脸丢大发了。
“不行！”
都同意了，就那个挑事的男人忽然冒出来，拒绝道，“我现在就要走。”
“直接走？”
经理微眯双眸，声音渐冷，“先生，如果你有证据证明这份牛排是有问题的，我们绝不推卸责任，同时也会负责你的医疗费。”
“可如果没问题，先生却污蔑我们餐厅使用劣质食材，这件事，恐怕没法善了。”
男人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这个经理还挺厉害，一句话堵死了他。
“我……我……”
想继续胡搅蛮缠，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跺脚，恶狠狠地说：“我管它有没有问题，反正我不吃，我就是不吃，你们有本事就让警察来抓我啊！”
哇。
爷们儿。
自我感觉老帅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多潇洒，阻止经理打电话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泄气般一屁股坐下，把刀叉丢在桌面中间，闷闷地喝了口果汁压惊。
周遭传来隐晦的偷笑声，男人听在耳朵里，只感觉更加郁闷。
经理见状不再刁难直接离开，毕竟开门做生意，不能把事情闹得太绝，那个服务员也重新投入工作当中，并且招呼其他客人点菜。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切风波就此停歇。
男人坐在位置上，左右扭头，总觉得有人在偷窥他，于是抬起头朝四周看去。
然而没有任何收获。
疑神疑鬼的，就在姜欢以为事情结束时，只见男人起身凑近，跟他女朋友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而他女朋友气的给了他胸口一拳头，骂了几句脏话，随即——
跟服务员要了一双筷子。
没错。
在西餐厅里，要了一双筷子。
偶尔也会这样的要求，不算稀奇事，餐厅里倒是备着筷子，只是很巧，送筷子的还是那个之前帮忙处理事情的服务员。
服务员和那个男人对上眼睛，双方一个尴尬一个无语，谁也没有说话。
几乎可以想象到服务员私下里跟朋友说起工作中的奇葩事情，肯定会有这么一件。
因为不会用刀叉，所以吵着闹着要退单，甚至还威胁别人，真是够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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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那么一个情况，姜欢似乎是明白裴憾为什么光看不吃了。
于是慢慢拿起刀叉，假装没察觉那道视线，一步一步，慢慢地切。
哪只手拿刀哪只手拿叉，应该怎么按着切，应该怎么握住……
姜欢行动缓慢，哪怕肚子在轻微咕咕叫，也一点一点慢慢来，确保男生看清楚，她每个步骤都是怎么操作的。
“哎，阿欢你不饿吗？怎么吃这么慢？跟个蜗牛一样的。”
终于发好朋友圈的盛希放下手机，目瞪口呆地看向旁边的人，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实在不行就闭嘴，一说倒一堵墙。
姜欢：“……”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吃饭一直很优雅的好吗？少废话，吃你的！”
“哦，好，嘿嘿。”盛希立马闭嘴不说话，专心致志地切牛排。
她有个小癖好，对于感兴趣的吃食，喜欢全身心投入，特别认真。
外界事物，都被她抛诸脑后。
对话完毕，姜欢觉得要紧急做些什么，否则会伤了男生的自尊心。
那晚上真的睡不着觉的，满脑子都会是“人家那么艰苦，我还伤害人家幼小的心灵，我真该死啊我”。
脑子一抽，把要塞进嘴里的一小块递到裴憾嘴边，整体动作还算行云流水，但是真的好奇怪啊。
“呐，尝尝我的。”
硬着头皮扯开一抹笑容，她指尖颤抖。
裴憾眨了眨眼，迟钝的反应过来，眸中划过一抹亮光，随后扩散开来，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灿若星辰。
张嘴咬住。
“嗯，很甜。”
他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并未明确独指什么，但是姜欢却莫名地get到了。
很甜……很甜……很甜……
姜欢脑海里回荡着两个字，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脸颊微热。
“嗯。”
含糊地答应一声，姜欢埋头苦吃，尽量避免和裴憾的视线相碰撞。
什么人呐，吃牛排吃出个甜味。
难道刚刚那口被厨师偷偷撒糖了？
不知道为啥，感觉今天的牛排格外香呢。
姜欢忽然庆幸盛希吃饭专注，否则按姐妹那个尿性，今晚不用想着睡觉，非得拉着她讨论一夜不可。
安生和谐地吃着牛排，姜欢刚刚感慨今天的特色菜，芝士烤小土豆子很香甜，身旁就站着两个人，跟左右护法似的。
两个倒胃口的人。
温舒林教育了一天杜思颜，连早餐都没吃，一直在房间里说教一整个白天。
好不容易劝说成功，问了好几个同学，知道姜欢在这里，专门带过来道歉。
姜欢不觉得那玩意是来道歉的，温舒林回头就委屈懂事的小表情，一转头，立刻马上变脸！
臭的比下水道的粪坑还难看。
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把她盯穿，像是恨不得撕碎了她的肉。
莫名充满喜感，一扭头，委屈懂事，一转身，瞪大眼睛……
姜欢差点喷笑出声，好在忍住了。
所以接下来，是一直以来给自己摆架子甩脸色杜思颜的诚挚道歉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