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南来北往（4）
风雨越过千山终于抵达目的地, 砸落在窗户上，仿佛老牛弹琴一通乱奏，吵闹得尤其。
乔又澄却松了一口气。
终于, 这些难以言说的生平终于有机会宣之于口。
她不用去探究感情的深浅与喜欢的真假，只需要平静等待一个答案。
在此一刻, 她的神情也确实十分平静。
舒展的眉头与眸光一样平和, 唇角松松垮垮落下去，仿佛这个答案对她而言无足轻重。
至少在旁边所有人看来都是如此。
或者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
唯有她放在膝上的手展露细枝末节的真实。
——拇指与小指紧扣, 血色浮现在指尖。
只是刹那, 霍迟平缓而坚定地看向她，眸中月色低垂, 星河缓缓流淌。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郑重得像在宣誓，又似乎情人低喃呓语，嗓音是专属少年的柔软与沙哑，与答案一样直击人心。
“不要。”
“我想和你在一起。”
乔又澄听见心底紧绷的琴弦铮了一声。
她这时发现原来她想要的是这个答案, 她很庆幸得到这个答案, 而且还有一种, 没有意外一定会是这个答案的预感。
可是下一秒她又忍不住想，这样的喜欢能持续多久。
再怎么赤诚的喜欢，终究会消磨在无尽时间中，以各种方式离开, 最后她还是什么都留不住。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呢。
算了。
乔又澄心想。
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欢愉暂留一瞬就留一瞬吧。至少她此刻需要这样热烈的偏爱。她需要这一点微薄日光去驱散今日昨日遇到的一切事。
至于以后。
以后再说。
反正她又不会弥足深陷。
“好。”乔又澄看见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回应他，“那我们在一起。”
她只是唇角稍微扬了扬, 笑得与疏风一般，落在旁人眼里却已极尽温柔。
于是少年没有发觉这是一场短暂的美梦。
他沉溺在此，并一叶障目，选择将一切信以为真。
前排。
霍
西廷也以为是一切都是表面看上去那样。
他少年对不起、成年喜欢的人，和他外甥承诺在一起了。
而他只能看着。
塑料袋裹住车厢，寂静无声中一切变得压抑，死一般寂静，前排后座像国界划分，严整分了两个区域，一边是破镜重圆的欢喜，一边是得而复失的悲凉。欢喜中又像轻轻划了三八线，名义相似，深藏不同。
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直到一辆黑色的车从后方冲上来。
蛮横无理地冲过来，直直横在他们前方。
霍西廷方向盘猛烈地打过去，堪堪擦边挺稳。他罕见皱眉，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看后排，太大的动静，身体不由得前倾，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谁家晚辈会在长辈的车上亲亲我我呢。
看见霍迟手臂环过乔又澄肩膀时，霍西廷如是想。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回过头，打算去看前面是什么状况时，前方的车里下来了人，是一个有几分眼熟的人。
霍西廷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
后排乔又澄就只觉得麻烦来了。
她从霍迟怀中起来，“顾琢估计找我有事，我们晚点见。”
“晚点是什么时候。”霍迟没有直接应声。
和平常不太一样。
乔又澄这时才抬头看他，不再仅去想关于顾琢与顾琢身后的事。
她看清他轻皱的眉头，想起之前他与顾琢的见面。
大约是担忧。
乔又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你感觉不到我的时候。”
霍迟瞬时瞳孔微张，平静后耳垂微红，不自觉握紧掌心的手，到底还记得这是长辈的车，没有再做什么，仅轻咳一声。
乔又澄便扬唇笑，抽离手指，“好了，你先去酒店等我，我晚点自己回来。”
她也不知道顾琢那个神经病会纠缠到什么时候，没有办法给具体时间。
霍迟头侧到一边嗯了一声，等她下车再转过来。
车窗外，她与顾琢并肩而站，场景莫名相似，霍迟想起上一回在酒店电梯里，他也是这样看着乔又澄与顾琢
在一起，只是那时与此刻，心境完全不同。
掌心温热依旧，他情不自禁轻笑了一声。
“霍迟。”
前排的人仿佛听见他的笑声，骤然开口说话。
声音很平静。
“你知道我和她以前的事吗？”
霍迟慢慢转回头，看着前排，尽管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
“我不想知道，”
“舅舅。”
-
远方。
租来的黑色轿车停在树下，月亮挂在树梢，与车内一样冷清。
乔又澄抱胸坐在前排，身边是冷笑连连的顾琢。
一开始他们谁也没说话。
最终是顾琢的电话响了，他接通，随便说了两句话，具体是什么乔又澄没仔细听，她没有偷听人家电话的习惯，顾琢通话时却总看向她，等挂掉电话，他就说，“你妈打过来的。”
乔又澄嗯了一声。
顾琢见她无动于衷，又靠近一些，故意激怒她似的，轻笑，“她问我你在哪儿，现在怎么样，还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你想结今天就能结，跟我没关系。”乔又澄说，“别整事了，别谎话连篇，也别纠缠我，没必要，有个警察样，行吗？”
她的忍耐在此刻抵达极限。
说不上来原因，乔又澄只觉得她比平常不愿意听到结婚两个字。
顾琢却只是笑，“那不成，怎么就没必要，不纠缠你，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哥哥。”
乔又澄：“他不需要你的对得起。”
顾琢不理会，倾身过来，手臂做了一个怀抱的姿势，却没有碰到乔又澄，堪堪比划两下，收回手，笑出几分痞气，在乔又澄不明就里时，说，“你说我哥见到有人这么抱你，会不会伤心啊？“
乔又澄：“和你无关。”
顾琢：“嗯，还是一个和他长得那么像的人。”
乔又澄：“……”
乔又澄沉默下来，眸色冰凉。
顾琢却仿佛毫不在意，他手指拂过乔又澄耳畔的碎发，像是笑，“姐姐，别消耗我的耐心，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所以别谈
恋爱，别爱上谁，别成为谁的妻子，别忘记过去。”
“毕竟……”
他嗓音也如蛇信冰冷，
“你不能忘记我哥，”
“他是为你死的。”
冰冷指尖划过耳垂时，乔又澄感觉到寒意，从心底起的寒意。
与往常不同。
除了伤感与无力，她还不自觉出现了恐惧的情绪，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将此归因于顾琢阴冷的语气。
毕竟这是个疯子，疯子会做出各种事情。
只是……
疯子会做出什么事让她害怕呢。
乔又澄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她首先确定自己应该与顾琢有一个了结。
无论顾琢今天是为了什么来找他，无论顾琢怎样想她与顾右丞的关系，她都必须与他有了结，必须不再受他纠缠，至少是这种无理由的纠缠。
“好啊，你去做吧，随你做什么事，去我学校写大字报，抢了广播室二十四小时轮番播报，论坛微博爆料，都可以，威胁不到位，自//残也行，随你怎样。”
乔又澄微笑着说，
“你是他弟弟，可你不是他。我对他愧疚并不是对你愧疚。”
“我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也不会为你改变任何决定。”
这是她第一回同正儿八经同顾琢谈起这个话题。
在这样不恰当的时机。
但她觉得，她真的很需要这个了结，这种需求比任何时候都要迫切。
顾琢却没有回复她。
他只是平静地望着她，面对她第一次直面而来的怒火与所有内心的话，他只是这样平静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幽深寒冷到乔又澄皱眉。
可最后，顾琢仅仅垮下肩，一脸扫了兴的神情，“算了，没意思。”
乔又澄皱着眉头看他。
——她以为他会发疯。
顾琢却笑着反问，“怎么了姐姐，以为我会恼羞成怒吗？不习惯呢？”
乔又澄：“是啊。”
“你都不在意了，我还总说什么？”顾琢啧了一声，他拿起手机把玩，一边平淡又似乎漫不经
心地问，“你确定要和他在一起？”
乔又澄手上动作一顿，又很快地面无表情地回他，“不然呢？和你在一起？和你结婚？弟弟。”
顾琢眸色隐晦变了变，半天没说话。
乔又澄以为他刚才只是伪装，现在又要做什么妖时，他露齿一笑，“你终于喊我弟弟了。”
乔又澄：“……”
乔又澄：“你还有事？没事我走了。”
顾琢软骨头似的缩在座位上，手里握着手机，头也没抬，兴致不高的模样，“你走吧。”
乔又澄打开车门，转身想离开。
她才背身，身后就传来声音。
“你和他在一起就因为他像我哥？”
……
乔又澄：“你愿意这样想也无所谓。”
毕竟最开始确实是因为这个，至于后来，她说不清了，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吧。这些没必要和顾琢解释，解释太多反而会更容易出事。
她不喜欢事情太多。
乔又澄转身离开，没有半分留恋。
车内的顾琢仿佛预料到这种局面，压根没有抬头，过了半会儿，月光悄悄落下来，他才掀开眼帘，薄凉的唇线半分讥诮。
掌心的手机显示录音红点。
他慢慢吞吞摁下去，将对话重新听一遍。
在那句‘你愿意这样想也无所谓’中，他轻笑了一声，背靠在座椅上，仰起头，目光透过沉重的机械铁皮抵达远方，仿佛将月亮收进眸中，存为私有。
什么时候才能沦为他的所有物。
不必争风吃醋都要藏在另一个人的影子下呢。
顾琢不确定，又觉得不会太久。
对着未来的私产。
他说，
“最像他的人，不是我吗？”
“啧，真是舍近求远。”
作者有话要说： 迟迟布吉岛，迟迟不想吉岛。
终于要写到我甜甜的地方，真是满头大汉。
家里最近建房子来会跑，我又实在没状态，反正我一定尽努力更新！努力复健！
姨妈来了除外。
再给一次机会吧球球惹qwq
感谢在2021-05-
15 03:37:53~2021-05-26 02:4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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