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所谓球网另一端的风景
他在看着他。
青眸倏忽间焕发着光亮，死寂的星海仿佛重燃星光。就像先前他向他走来，那双眼睛囊括着菅原，再次留他一种仅容他一人的错觉。
“的确，我们是同伴。”他这么说。
不妙，这是因为我吗？我刚才好像说了……不得了的话啊？菅原想。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音无，初见的颓废、再遇的淡然、如今的……欣喜。一簇欣喜的火焰踊跃在他的眼睛，煽动着其主情绪的同时，也烫到了菅原。他发怔地想，原来音无高兴起来，是那么、那么的耀眼的吗？
但是比起菅原，音无辉似乎还要更情绪紧张一些。向泽村报告后，她便飞速地离开。直到青色的身影离开了菅原的视野后，营原才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把学弟吓跑了？？不过，他应该是有所触动的吧……？毕竟，那么、那么的高兴的样子……啊，这么一想，就像是害羞后然后落荒而逃了呢——不对！我在想什么啊！总之，音无应该有那么几分同伴的感觉了吧！太好啦……
才怪！！
“大地，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而且，田中也是……为什么用看渣男的眼光看着我！！”
“不，”译村重重地拍了一下菅原的肩，沉重地说，“菅原，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那么会说。nice言语，完美地让音无有了几分团体感！”
只是第一次见面就说是同伴，虽然的确都是在一个排球社，但果然还是会被当成怪人吧。
田中：“……绝对是刚才菅原的话吓跑学弟了吧？！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菅·原·前·辈——果然还是我田中前辈比较靠谱！”(你又在得意什么啊)
菅原欲哭无泪。这真的是那一刻他油然而生的想法和言语啊！
_
从排球馆出来后，我才发现这一点都不像我。为什么要逃？嘴上狡辩只是想早点回教室补觉，可是心里却很清楚。因为第一次听到这样真挚的话语，从而产生出逃离感——还真是懦弱的怯光症患者。
因为“同伴”的分量太过沉重，所以哪怕对方只是轻而易举地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也会觉得真挚又沉甸，表面还嘴硬只是说了一句赞同的话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所以下意识地跑走了吗？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还真是厉害。
无法理解是怎么做到，能够第一次见面就说出是同伴这样的话的人。原来白发学长是个自来熟。即便如此，也不能违心地说完全没有受到诱惑……吗。
“同伴”，真是令人无法拒绝。
这么一想，似乎又有点麻烦了。
不过，人本质上都是趋光的生物吧？
奇怪，什么时候我也开始会说这种话了……糟糕，90了，大脑严重思考过度！超负荷了，必须得赶紧睡觉才行……
zzzzzz
_
在教室睡觉的后果就是上课被老师抓，其实只要我不隐藏身份，没·有·人敢对我这么做的(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了)。我瞪了瞪不为所动的老师，不情不愿地挪到教室外。没关系，只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倚靠着墙，我很快就再次陷入睡眠。
“……音无同学？啊，那个、音无同学？现在已经下课了……”
呼唤声将我吵醒。我睁眼，入目是绿色头发的，脸上长着雀斑的男生。他看我醒来，更加紧张，急促又断续地说道：“那个、老师叫我让音无同学去一趟办公室！”
“谢谢……”
“我、我是山口忠，是你的后桌！”他似乎看出来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急忙地补充道。
去办公室这种事才没有睡觉重要……好烦，要不还是跟校方签份协议吧。就签“成绩会稳定在年级第一，各种竞赛也会踊跃参加，帮助学校提高升学率和知名度，换来上课睡觉，学校不许管”大概内容的协议，对学校来说应该很划算吧。
至于山口忠，是排球部的成员吧……位置是mb(副攻手)，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我突然想起来，前辈们在line里交代了不久后好像有一场新生3v3训练赛？看资料的时候里面好像还有一个出乎意料的小个子，记得好像是叫……
——日向翔阳。
想起他的一瞬间，夜晚练球时那灼眼野兽，与耀眼热爱的出现似乎就突然变成了一种早有预谋。就连此后未来的轨迹也成了早有预料。然而此刻我也只是毫无感觉地念叨着他的名字：日向翔阳呀。
_
球网另一端的景色，除了落下的球，还有什么呢？
……
蓝白相间的排球被抛在空中，落于手中，如此反复着旋转。球就好像从指尖溜走，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光滑的触感给人以舒适又惬意的感觉，那是只被我的指尖触碰的排球。这样的排球最好不过，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1个人的排球和大家的排球也没什么太大区别。抛球和垫球的话随时可以练。想练扣球的话，就自己抛球，自己扣。只不过是……练不了接球和拦网而已。
“砰！”
扣出去的球孤零零地滚落在球场的另一端。球网的对面空荡荡的，那里没有人。无论是不是在赛场上，都没有人接住我的球。
没有别的人，就算有人也接不住。
1个人的排球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就这样自我欺骗，直到谎言被打破为止。
我于是开始思考。有了同伴的排球是什么样的？又有什么区别呢？说到底，同伴又是什么呢……释义上来看是同行者。多了一个同行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向球网的另一端眺望，明明是如此近的距离，视线却还是不往地往远处延伸。静谧的月色下，空荡荡的另一边……很快又要多一个孤零零的球了。球被我高高抛起，旋转着、旋转着，那一刻的自由感亲吻我的指尖。时至今日，我仍旧无法理解我那一刻满载的期盼，就好像是命运早有预料……
——球网另一端的景色，除了落下的球，还有什么呢？
月色下，横空而出的橘黄色身影是那么耀眼。他疾速地奔向那颗球，宛若破空飓风般热烈地闯入和降临我的世界。分明没有对视，我却好像看到日后无数次为之倾倒的琥珀色眼瞳，那燃烧着极度高昂的热情与喜悦，饥渴着眼前每一颗球与胜利的……野兽的眼瞳。
那是我不曾拥有过的热情与渴望。
球被高高接起。蓝白相间的小球于空中旋转，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乘着另一个人太阳般的温度，随即重重地落在我的手中。我接住了那个球，那个不再是只有我指尖触碰的球，那个带着滚烫热度的球。没有消散！那一刻的自由感和雀跃感再次腾空而起，同时翻涌于心的还有对未知的未来极度的兴奋和无限的期待。一切的情绪都在牵连着心脏的律动也变得急促。球被接起来了。既定的结局成了难料的变数……真的、真的，就算是这样的我，也会忍不住地颤栗又激动的啊。
但此刻，我却在渴望着排球……渴望着，再碰一次那样的排球。
根本来不及捕捉他的身影啊……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回响在心底。
“球网另一端的景色，除了落下的球，还有……被接起来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