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照顾
长廊上是来往奔走的丫鬟。
柳至一脸凝重,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
宋婉江脸色微微发白,双眸失了平日里的璀璨,蒙上一层迷雾,不知透过床幔看向了何处。
这个左相府,她已经许久未踏进来过了。
碧柳院里的摆设一如之前,甚至木柜里还摆放着一排新的衣裙,颜色样式,都和她以往的一模一样。
白芨陪着她留了下来,而原本魏庭鹤派去保护她的人手,护送吴氏先一步去了江中。
屋子里沉闷的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
宋婉江踏进院子,看着旁边不知何时被劈出来的一块空地发着呆。
“姑娘,奴婢刚刚在苍术那里听了几句。”
见宋婉江并无拒绝之意,白芨又接着小声开口。
“里屋里那些衣裙,是大人一早便按着姑娘您的身量做了放那的,是为了是为了当做您还在这,还有这片空地,亦是大人在您走后特意弄出来,只等来年开春,给您种些您用得上的花料。”
宋婉江只觉得白芨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她依稀想起那处原来的样子,茂密之下是供人休憩的凉亭。
曾有丫鬟在那底下偷懒,在背后谈论她的不受宠。
“姑娘,柳大夫在找您。”
思绪沉浮了许久,宋婉江渐渐回过神。
她回头看向一脸焦急的柳至,什么也没问,跟着他又回到了那间屋子。
魏庭鹤躺在床榻上紧抿着唇,紧皱的眉眼正显露着他的痛苦。
黑色的药汁顺着他的唇角流下,打湿了一片。
苍术一脸无措,回头看向宋婉江。
“给我吧。”
宋婉江接过碗,在旁边搬来的圆凳上坐下。
魏庭鹤被人小心地抬高了一些,饶是动作小心仔细,床榻上的人亦是传出了阵阵闷哼。
“柳大夫说你应该还有一些意识,那我一边喂药,一边同你说话吧。”
药汁一点点的打湿他的唇,宋婉江语气温柔,让魏庭鹤眉间的抗拒渐渐少了一些。
“我母亲带着林哥儿先一步回了江中,我等年后,再跟着二表哥一起动身,只是你若一直不醒,我在北安的这个年节,怕是得过的很辛苦了。”
“苍术说你地牢里还关着人,在等着你开口了结,我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那下面,可是真同话本子里写的一样阴森恐怖。你若是醒得早,不如带着我一起去瞧瞧?”
“还有那块奇楠沉香我早该想到,如此难得的东西,二表哥就算是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
顿了顿,宋婉江又补了一句:“多谢,我很喜欢。”
床榻上的人脸上又显现出痛苦之色。
宋婉江喂了整整半个时辰,一碗药热了几次,才让魏庭鹤喝下小一半。
屋外白雪皑皑,明明已经临近傍晚,可依旧有着透亮的光。
一整日,魏庭鹤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柳至在替他施针,苍术见宋婉江又起身去了屋外,犹豫之下,亦抬脚跟了上去。
“宋姑娘,凌霄替您将厢房收拾出来了,不知这几日可能委屈姑娘先在左相府住着?”
见面前的人没有反应,苍术赶忙又添了一句:“宋姑娘放心,左相府的人已经全部换了一遍,不会将此事传出去影响姑娘的名声,若是厢房姑娘住不惯,属下”
“不用了。”
宋婉江伸出手,接住飞来的飘雪,看着手中瞬间便融化的洁白。
“就住厢房吧。”
“是,姑娘!”
苍术有些激动。
私心里,他自是盼着夫人能在旁照顾,也希望主子在睁眼后就能瞧见夫人,所以适才宋婉江的犹豫,让他心里打起了鼓。
好在宋婉江并未拒绝。
苍术正准备再多说两句,却见宋婉江收回了手,转头对上他的目光。
“你之前提起的地牢,里头关的人我可认识?”
苍术有一瞬犹豫,随后朝着面前的人点了点头。
“认识的,是秦诗诗和王家姑娘。”
“王家姑娘?”
宋婉江面露诧异,不知王家姑娘为何会进了这阴暗之处。
“上次那媒人去宋府提亲,一半是因着王家姑娘的怂恿,她自上次在金丝阁的事后就一直怀恨在心,与那刘家大少爷起了龌龊的心思,只想着寻机会不过姑娘放心,大人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
苍术说话间留了些余地。
王家姑娘确实不会死,但那惨状也不会比刘大少爷好多少。
“我,能去看看吗?”
“这”
苍术一时怔住。
大人近来的狠戾,他不知道宋婉江能不能承受得住。
地牢里灯火昏暗,气味难闻。
鼻尖满是血腥腐朽之气,耳畔还时不时传来哀嚎和痛哭之声。
宋婉江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可跟着进入的步子却没有丝毫停顿。
王家姑娘在外间的牢房绑着,听见动静,眼睛登时瞪大,一边期盼着是放她出去之人,一边又害怕是那阎王来让人给她上刑。
她面上是怂恿过刘家的人娶了那宋婉江,可她没想到,自己私下和丫鬟想出的后手,没隔几日竟原原本本的传到了左相的耳中。
而这些日子,她被鞭子抽的伤痕累累,脸上也没一处好肉。
除了没让人拿走她的清白,一切都和她计划里对付宋婉江的一模一样。
可王家姑娘没想到,来人竟不是抽她鞭子的人,而是一直被她看不起,又逐渐记恨上的宋婉江。
宋婉江一身白色斗篷,帽檐的狐狸毛将她半张脸圈住。
她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十分打眼,干净的与这地牢格格不入。
王家姑娘微愣,下一瞬便想开口求饶,试图让来人心软。
“宋,宋姑娘求您,求”
声音嘶哑刺耳。
可宋婉江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朝着最里面的牢房走去。
她想来看的,是秦诗诗。
“姑娘小心些走,这处不太干净。”
苍术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么个词来提醒。
可宋婉江却微微摇头,踩过地上残留的泥土草屑,甚至片片未干涸的血迹。
“无妨,下次让人清理一下吧,免得他之后下来这处,不方便。”
苍术怔住。
他设想过宋婉江下来看到这些场景时的脸色。
或恐惧或抗拒,却独独没想到如此镇定之下,她还能替主子的腿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