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曼珠花殇（40）
她满脸愠怒：“给我滚出去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人在屋檐下，就算自己拒绝，恐怕那些嬷嬷丫鬟也会押着自己出去跪着。
曼珠深谙这个道理，索性直接起身走向门外，“扑通”一声，径直跪在了坚硬的路上。
寒风呼啸，吹得她身子左右摇晃，原本就纤细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
“夫人饶命啊！”春雀连忙下跪磕头，“姑娘身子向来不好，受不住这份罪啊！”
春莺瞪了她一眼，威胁道：“她既然有胆子敢顶撞老夫人，就该想好自己的下场，你替她求情，是想陪她一起受罚吗？”
“奴婢……”听出了春莺话中的警告，春雀咬了咬牙，再不敢出声。
春莺面露得意，侍奉起江雪云来更是尽心尽力。
春莺、春雀离开静慈斋时已经入夜。
红扇伺候江雪云洗漱的时候，不由提了一嘴，“夫人，那个婢子还在屋外跪着呢。”
“怎么，你也要为她求情？”江雪云挑眉看了她一眼。
“老奴不是那个意思。”红扇脱下她的外裳挂在屏风上，“不过，她始终是相爷身边的人，要是病倒了可不好交代。”
“死了倒好。”江雪云看着门外啐了一口，“那伶牙俐齿的玩意儿看了就生厌。怀华自小孝顺，不过是个婢女罢了，春莺哪点儿不比她强。”
“夫人说的极是，相爷自是不会因为她与您翻脸。”红扇扶着江雪云走上床榻，“不过她是相爷亲自带回来的，新鲜劲儿只怕都还没过去，咱也不该把人折腾狠了到时惹相爷不悦不是？”
江雪云皱了皱眉：“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孩子与我自小疏离，难得带回来个姑娘在身边伺候，的确不该做得太过。”
“再者，那姑娘一看就是个身子弱的，这万一染了风寒过给了相爷岂不是得不偿失。”红扇摆好了江雪云的绣鞋，轻声提醒。
“也罢。”江雪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看着点儿，再让她跪半个时辰就让她滚回去罢。”
“老奴明白。”
江雪云在床榻上沉沉睡去，红扇看着滴漏，时不时往炉中添些银碳。
曼珠弯着腰跪在地上，双手缩在衣袖中紧紧环抱着自己，一阵寒风吹来，冻得她牙齿上下打架。
宫宴之上，张垣正与同僚饮酒赏乐。
尚书宁正明举着酒杯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恭贺道：“张相年纪轻轻便立功无数，果真是少年英才啊！”
张垣端起酒杯回敬：“宁大人谬赞，晚辈不敢当。”
两人轻轻碰了碰杯子，一饮而尽。
宁正明顺势说到：“小女钦慕张相良久，特在府中设宴，不知张相可否赏脸啊？”
张垣目光微闪，“青枢之行一路颠簸，本相着实有些疲惫，此事容后再议，还请宁尚书跟宁小姐宽恕。”
“是我思虑不周。”宁正明微微颔首，“那便等张相得闲了再说罢。”
张垣拱手道谢：“多谢宁尚书体恤。”
宫宴散去，张垣脸上也带着几分醉意回了相府。
慢悠悠地走进怀松阁，春莺快步过来搀扶张垣，“爷，您小心点儿。”
张垣抽回手，没有让她碰到自己，“曼珠呢？”
春莺不甘地咬了咬唇，脸上还是笑着道：“天色已晚，姑娘想必是已经睡下了罢。”
张垣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她在何处歇下的？”
“在……在……”
就在春莺想要随便编出一个房间糊弄过去时，春雀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并在张垣面前跪下，口中喊着：“相爷快去救救曼珠姑娘吧！”
本是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张垣凌厉的询问道：“曼珠怎么了？”
睫毛上好像落下了什么东西？
曼珠勉力地睁开眼，原来是飘雪了。
好饿好冷啊，不会要冻死在这吧？早知道……早知道就不来了……
曼珠再也跪不下去，浑身僵直地倒在了一旁。
红扇看着时间已到，轻手轻脚地朝门口走去。
门缓缓打开，却正好与前来寻人的张垣撞在了一起。
“老奴见过相爷。”红扇急忙行礼。
张垣可没心思管她，他一进入静慈斋便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道娇小身影，脑中顿时空白一片，脚步匆忙地跑过去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曼珠？曼珠？”张垣轻轻晃了晃她，曼珠睫毛轻颤，却迟迟没有醒来。
张垣恶狠狠地抬头看了红扇一眼，年迈的老嬷嬷被那眼神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李傕，去宫里把李太医找过来！”张垣匆匆吩咐了一声后，一把抱起女孩，转头离开了静慈斋。
回到怀松阁，张垣立马让春雀给曼珠换了身衣服，又亲自喂她喝了碗姜茶，才令她的体温渐渐回升。
李太医把完脉后，开了驱寒补气的药方。
“可她为什么一直没醒？”张垣看着药方，担忧的问。
“应是太累了，睡一觉就没事了。”李太医捋了捋胡子，斟酌道，“姑娘体弱，怕是与子嗣无缘。”
张垣皱了皱眉，“她之前服过鬼臼，连您也没有办法吗？”
太医叹了口气，“时间过得太久，那药已然改变了姑娘的体质，再加上这位姑娘从小体弱，又接逢大难，老夫亦是无可奈何。”
“有劳太医。”张垣缓缓开口，“您先回去吧。”
李傕护送太医回宫后，又在张垣的示意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探了一番。
“老夫人？”张垣冷笑一声，“原是她做的，那便不奇怪了。”
“爷，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把春莺押到静慈斋门口跪着，没我的吩咐不准起来。”张垣眉目间划过狠冽，“再有，跟张管家说一声，停了静慈斋所有御寒之物。”
“是！”李傕拱手应到，随即转身离开。
房间内一时静默，只听得到曼珠微弱的呼吸声。
张垣踱步走到曼珠床前，双手握住了她冰冷的左手，内心满是愧疚自责，“对不住，是兄长来晚了。你放心，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