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临近除夕,外婆说不想在医院过,非要回家,申似锦劝说无用,见她身体还行,便把她接回家。
申似锦已经记不清和家人一起和谐热闹的过一个春节是什么感受了。她以前不不讨人喜,每每到了这种节日,为了不讨人嫌,都会自觉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几天都不出来。
申似锦渴望并享受这种日子,这几天她都笑容都比平常多了好多,外婆也每天笑呵呵的。
她贴好春联,手机叮咚一声。
是车顾莱的信息。
自从上次车顾莱答应申似锦回她信息,这几天虽然不见得聊的多热情,也是隔个好几小时才回,但起码不是申似锦一个人在那演独角戏了。
申似锦每天的期待都在这上面,和车顾莱聊天很满足,哪怕她的语气冷淡简短,也足够申似锦开怀。
“小锦,怎么盯着手机一直笑”外婆刚做好苹果派,趁热拿给申似锦吃。
申似锦抿起嘴笑,笑容灿烂,“没什么啦。”她接过外婆的苹果派,咬了一口,眼珠子亮晶晶的,“好吃。”
“好吃就行。”外婆慈爱地看着她。
她觉得她的小锦这样挺好,爱笑又可爱,终于像个年轻的女孩,不是以前沉默阴郁的性子。
终于到了除夕那天,申似锦和外婆做了很多菜,两个人笑呵呵地吃了一顿年夜饭,这对她们而言,是最开心的一次年夜饭。
晚上兰城会放烟花,很漂亮。
申似锦拍了烟花的视频,像个得意的小孩,把所有的烟花视频拍给了车顾莱看。
【新年快乐!车顾莱】她打字发出去,而后期待车顾莱的回复。
和申似锦这边温馨的氛围不同,车顾莱在除夕这天还在家里办公,她没家人,朋友也少,白虞去了国外,春节对她来说和平常并无两样。
但手机总是响个不停。
大概都是一些客户和投资商的新年问好,车顾莱为了方便省事,都是群回复,途中瞥到了申似锦的新年祝福,没当回事,匆匆一瞥便忽略过去了。
回复完之后,车顾莱便放下了手机,自顾自办公去了。
申似锦在睡前收到了车顾莱的回复。
【新年快乐。】
她握着手机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她本来以为车顾莱应该不会回她的信息,毕竟她肯定有很多人祝福她,自己的祝福估计不算什么。
是意外,也是惊喜。
原来新年夜互送祝福是这样一件快乐的事。
这是她二十多年来过的最满意的一次春节。
小狗在沙发上蹦来蹦去,申似锦趴在床边,伸出手去逗小狗。
小狗立马去舔她的手心。
申似锦又情不自禁地想起车顾莱。
想车顾莱冷淡的眼,白皙的皮肤,乌黑的长发,薄薄的唇。
外面烟花绚烂,将申似锦雪白的面容照的如同玫瑰般秀泽清甜。
她又在想,车顾莱现在是不是和她在看同一场烟花呢?
除夕过后没几天,申似锦开学了。
原主的专业和她之前的差不多,都是化学系,今年大三。
她凭着记忆到原主的宿舍,宿舍四个人住,但有一个人今年搬出去了,宿舍暂时只有三个人。
原主和舍友关系不怎么样,另外两个室友看到她都是直接冷眼相待,将她当成一个陌生人。
申似锦并没觉得难受,这种类似被孤立的情况她以前经历了很多,都有免疫性了,因此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她安安静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没有理房间里那两个女生在她背后窸窸窣窣谈论。
申似锦挺享受大学的日子,她大三那年因为害怕人群,耳鸣的很严重,近乎要聋掉的程度,特别是那个女人无时无刻地跟着她。
她不敢出门,已经影响到了日常,她的爷爷觉得她丢人,便把她扔进了精神病里。
而现在她已经好了很多,也能慢慢享受她未完成的学业。
即使学校没人和她往来,她也觉得没关系,只是偶尔孤独的时候会给车顾莱发消息,车顾莱的回复能够缓解她孤独的困抑。
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不孤单的。
没几天宿舍新搬来了一个人,一个大三传媒系的女生。
女生染着雾霾蓝的发色,单眼皮,面容英丽,身形瘦长,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女生搬来几天,和宿舍的人都不说话,申似锦认生,自然也不说话。
蓝发女生晚上总是会出去,经常夜不归宿,有时很晚回来,她钥匙丢了,没来得及办,只能靠舍友给她开门。
宿舍另外两个室友觉得她麻烦,都不给她开,只好申似锦去开。
一来二去,女生觉得申似锦不错,某天突然拉着她去吃饭,并问她叫什么。
“申似锦。”申似锦不擅长和不熟的人聊天,语气有些紧张。
“前程似锦的似锦。”
“我叫白明毓。”女生搂着她的胳膊,笑着说“你名字寓意很好嘛,你父母是不是希望你以后的前程一片似锦。”
申似锦的身高和她差不多,但被她搂着,倒像个瑟缩的小兔子。
白明毓性情热烈,即使是对于申似锦这种腼腆沉默的性子,也能聊的来。
两个人就这么熟起来。
白明毓觉得申似锦像小白兔一样,又可爱又乖,惹人喜欢,经常去找她说话。
申似锦慢慢的也能和她正常的聊天,像两个普通朋友。
“哎,你怎么总是看手机啊。”白明毓和申似锦坐在学校的奶茶店,见她老盯着手机,便好奇的问了一句。
“有吗?”申似锦掩藏似的放起手机,欲盖弥彰地喝了一口奶茶。
“你自己没发现”白明毓戏谑“男朋友吗?”
“没。”申似锦立马辩解,“别乱说。”
白明毓觉得她好玩,用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别害羞呀,都是成年人了,谈恋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申似锦不知道怎么辩解,脸都红了,“没有呢,你别乱猜。”
白明毓不逗她了,哈哈直笑。
申似锦偷偷地看了一眼手机。
【车顾莱,你为什么突然不回我信息了】
这句话发出去已经有两天了,但车顾莱一直没回。
明明前几天聊的还行,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申似锦郁郁寡欢,心脏闷闷的,很想去找车顾莱。
她已经好久没见她了,她之前去过她公司找过她,可惜都不在,申似锦便只好放弃去找她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就是很想车顾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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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似锦今天要陪外婆去见她的一个老朋友,原本外婆想自己去,申似锦不放心她的身体,一定要跟着去。
外婆好友家在郊区某处巷子里,车开不进去,两人只能走路去。
这里都是阶梯,外婆身体明显不行,没走几步便气喘吁吁。
“外婆,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申似锦担忧的问。
“不用不用。”外婆摆摆手,“老毛病了,赶紧走吧,要下雨了,都没带伞呢。”
外婆说着就往前走,申似锦没办法,只能跟在她身后。
慢慢的,外婆体力开始不支,申似锦担忧的不行,决定拉着外婆先休息一下。
她的手刚碰到外婆的衣服,外婆被阶梯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摔去。
“外婆——”
申似锦面色惊恐,立即去拉外婆,没有拉住,老人家摔在了地上,申似锦眼疾手快地用手垫在外婆的脑袋,没让她磕到地。
可外婆还是昏了过去,面色苍白,嘴唇乌青,犹如死去。
申似锦大脑一片空白,嗓音颤抖“外婆,外婆——”
她的思绪已经被慌乱彻底占据,理智被眼前的一幕夺走,她莫名又想起了母亲死在她眼前的场景。
不可以。
绝对不能有人再死在她面前。
“外婆……”申似锦手都在抖,她想抱起外婆,可她孱弱的身体做不到
“我……我叫人来救你!”申似锦喉咙干涩的厉害,嗓音抖的说不出话来。
她扯着嗓子叫人,但这里老房子多,人也少,叫了半天也没有人应。
她彻底慌了。都忘记了应该拨打救护车。
要向人求救。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给车顾莱,手指颤抖,眼前一片模糊,屏幕快看不清了。
电话那头嘟嘟嘟个不停。
申似锦咬着指甲的嫩肉,眼神惊恐。
快接电话。
快接电话。
“喂。”终于,电话那头接了。
“车顾莱,帮帮我!”申似锦焦急地开口,嗓音带着哭腔。
车顾莱正和一群股东商量一些事,原本是不想接申似锦的电话,但电话响个不停,白虞让她干脆接了。
一入耳就是申似锦的哭腔,绝望又无助。
车顾莱皱眉,和股东示意自己出去一下。
“怎么回事?”车顾莱问。
申似锦和她说了这里的事,抖着嗓音“车顾莱,怎么办啊,这里……没有人,位置也很偏,我也抱不动外婆,我怎么办现在”
车顾莱虽然讨厌申似锦,但对于老人的性命不会无动于衷,她的语调冷静无波“你冷静一点,先试试看能不能叫到救护车,你把位置发我,我来找你。”
车顾莱清冷如水的嗓音安抚了申似锦的惊慌,她按着车顾莱的要求去做。
车顾莱挂了电话,啧了一声,心想申似锦真会给她找事。
好一段时间没见,还以为这人消停了。
人命关天,车顾莱也怨不了什么,跟股东说了一声,拿着车钥匙走了。
“哎,要我和你一起吗?”白虞问。
车顾莱想了一下,“嗯。”
下起了细雨,申似锦全身都是冷的,成了个没生机的木偶。
车顾莱速度很快,立马到了申似锦发的位置。
“车顾莱。”申似锦看到车顾莱,立马站了起来。
逆光处,女人身形秀长,撑着一把黑伞,朝她走来。
申似锦仿佛看到了某种稻草,跳动不安的心脏慢慢平缓。
她直愣愣地盯着车顾莱。
车顾莱真的来了。
嘭。
嘭
嘭。
申似锦的心脏又开始跳的很快。
白虞看见是申似锦,下巴都要掉了,他还以为是哪个重要的人物让车顾莱赶来。
怎么会是申似锦。
白虞内心一万个震惊,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老人,救护车已经在外面,只是开不进来。
白虞担起背老人的重任。
申似锦浑浑噩噩的,跟在车顾莱的后面。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眼睫也沾着水珠,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用。
慌慌张张,软弱无能。
如若不是车顾莱,自己现在要慌成什么样子
外婆被送到医院,幸好没有撞到脑袋,老人家身体差,过度运动导致昏厥。
总体来说,没什么太致命的问题,只是现在还昏迷着。
申似锦长舒一口气,手心后知后觉出了很多冷汗。
走廊安静。
“车顾莱。”申似锦坐在凳子上,目光看着外婆,低低哑哑地开口。
车顾莱靠着墙嗯了一声。
“谢谢。”申似锦垂着眼睫,“我是个没用的人,谢谢你帮我。”
车顾莱扫了一眼申似锦苍白无神的脸,没说什么。
她能有什么好说的。
倘若当时躺在地上的是申似锦,她或许就不会去救她。
她根本就不是良善的人,她心怀恶意,这傻子估计都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有多惨,却还在这里和她说谢谢。
车顾莱可承不起这莫名的好人称号。
傻子就是傻子。
救一个对自己无关紧要的人就能让她感动至死。
也算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没什么好谢的。”车顾莱一只手插兜,看了一眼时间,“我走了。”
“等一下。”申似锦抓住她的衣袖。
“做什么”车顾莱低头看她。
申似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她,她就是单纯的不想车顾莱走。
“你不等我外婆醒来吗?她肯定会很感谢你。”
车顾莱看了一眼床上苍老慈爱的老人,沉默了几秒,别过脸去,竟有几分无法面对。
“有事。”车顾莱拎着包,“走了。”
车顾莱走到地下停车场,白虞已经在那边等了。
“说说,申似锦怎么回事。”白虞开着车问她。
“能有什么事。”车顾莱撑着额头,神色寡淡。
“别逃避问题。”白虞逼问,“你不是最厌恶申似锦那女人吗?刚刚怎么回事,她向你求救,别和我说你两没关系,你看到她眼神了没,都是对你的依赖。”
车顾莱睁开眼,漆黑的眼珠看不出一丝色彩。
“你猜猜看。”她唇角含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
这笑只让白虞毛骨悚然。
“你打算对她做什么。”白虞对申似锦也没什么好感,只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说“怎么感觉你在谋划什么恶趣味的事。”
“是好玩的事。”车顾莱纠正她的话。
白虞啧啧两声,“你也是个疯女人。”
“对了。“白虞转开话题,“我妹最近回家了,我得陪她,这几天周恣的事你看着点。”
“你妹妹”车顾莱挑了一下眉头,“就那个以前天天找你事的”
白虞:“嗯,那丫头大一不务正业,非要出去玩音乐,跟家里闹掰了,几年没回去,现在知道错了,终于肯回去了,我得教育教育她。哎,改天带你见见。”
这一边,申似锦坐在医院等外婆醒来。
“外婆。”申似锦看见老人醒来,连忙上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锦啊,外婆身体不中用了。”外婆拍拍她的手,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别乱说。”申似锦假装生气。
外婆笑了几声,突然问“谁把我送来的”
“是我的……一个朋友。”
“你这朋友不错,小锦,人挺好,改天把她叫我们家来,好好谢谢人家。”
申似锦想起车顾莱逆光的身形,心脏又开始砰砰砰地跳。
她捂着心脏,企图抚摸跳动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