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没有人知道,车顾莱曾经差点死在了她父亲的手上。
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离了婚,婚后她被母亲抚养,母亲风流酗酒,懒的管小孩,为了方便省事,经常将她锁住房间里不闻不问。
刚开始,她哭着拍门,求母亲打开门,但家里总是没有人。
车顾莱蜷缩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看着门,经常幻想着母亲可以打开门放她出去,但是每一次幻想几乎都扑了空。
慢慢地,她便不再幻想了,她知道这个小小的房间是她的牢笼。
有好几次她差点要饿死,母亲才姗姗来迟。
她其实知道母亲不喜欢她,觉得养她很麻烦,她已经在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吃饭也不敢吃太多,甚至冬天没有厚衣服也不敢和母亲说。
她害怕母亲嫌弃她是累赘,将她丢弃。
之后面母亲酗酒而亡,她又被父亲抚养,父亲已经有了新家庭,家里的女主人强势傲慢,父亲的钱与事业都要靠这个女人。
女主人自然不喜欢她,又不好对一个小孩说什么,只好将怨气都发在父亲身上,明里暗里都嘲讽着他们父女是靠着别人呼吸的废物。
久而久之,父亲也心生怨恨,认为都是车顾莱的到来,害女人看她不顺眼。
他性情懦弱无能,色厉内荏,在一次自己的项目故意被女人打压之后,他喝醉酒回家将车顾莱拎了起来,拖到车上带去了海边。
车顾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知道自己的手腕被他拽着拖到了海边。
她可能知道要发生什么,不禁害怕。
那个时候的车顾莱寄人篱下,过分早熟,长年都没什么表情,神情麻木的很,但是对于即将发生的事,一个不过六岁的孩子无法克服自己的恐惧。
她的脑袋被淹在海里,口鼻进了海水,刺骨的疼。
父亲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没用的东西,怎么不早点死,你妈死了就扔给我,也不问我要不要!”
“都是因为你这个累赘,破坏了我的家庭,早知道当初不该让你妈生下你!你为什么是我的孩子,你怎么没死在那个臭女人手里!”
车顾莱已经听不清了,她觉得自己快死了,但她不想死,为什么她非要死!!
男人喝醉了酒,脑袋很晕,很快就没什么力气了,动作一停,睡了过去。
车顾莱的意识也在慢慢消散,她想起来逃跑,但没有力气,只能淹在海水里,慢慢等死。
索性后面有渔民来赶海,看见了车顾莱。
车顾莱侥幸捡回一命。
父亲却还没死心,她已经不想抚养这个女儿了。
他决定扔了她。
她骗车顾莱去另外一个城市的游乐园玩,那个城市很遥远,离她的家很远很远。
而后父亲又骗她说去上个厕所,让她别走。
车顾莱看着父亲的背影,眼神空洞冷淡,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阴郁乏味。
她知道父亲不要她了。
就向她知道父亲不会特地带她去游乐园,他一开始就想丢掉自己。
她就这么看着父亲的背影,看着她最后一个亲人离她而去。
她没去找父亲,只是坐在游乐园的长椅里坐了一天,像个坏掉的木偶。
后面父亲回去的飞机失事,死了。
之后她就成了孤儿。
关于父母的感情她已经没有多少了,她只记得那个她差点要死掉的夜晚。
所以,她不喜欢海。
申似锦猛然想起女主的过去,她记得车顾莱的过去也算不上好。
差点被父亲淹死,送进孤儿院被弃养三次,被男主和男配纠缠打压,这些种种都是令人痛苦的存在。
有一瞬间,她觉得她和车顾莱是同一类人。
“车顾莱。”申似锦突然说,“你有想过死吗?”
“什么”
“呃……我的意思是”申似锦忙摆手,慌张失措地问“你有没有那种……想结束的念头”
“没有。”车顾莱冷冷地回,风吹拂起她的长发,“我不会有这种念头。”
“一次都没有吗?”申似锦似乎惊讶,“可人活着总是有很多痛苦,难免不想坚持,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车顾莱看了她一眼,又冷淡地收回视线,淡声“那是你们,不是我。”
她的眼神冰冷决绝,“他们都想我死,我偏不死,活着是人的权利,这归我掌控,任何人都无法左右我。”
“……活着是人的权利吗?”申似锦喃喃自语。
她想起很久之前那个人让她死,她便天真的以为自己没有活的权利。即使她很想活着,但是那个女人总是让她去死,她便真的去死了一次,但没死成。
这些年来,她总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该去死,可她想活,两者疯狂拉扯着她的思绪,让她痛苦不堪。
她想死,又想活。
她知道自己是没用的,一个经常在死与生徘徊的废物有什么用呢?
她刚刚还觉得车顾莱和她是同类人,其实不是,她比自己强大多了。
她身上有着自己没有的决绝与生机,自己优柔寡断,而车顾莱是一贯而终的强大。
她羡慕车顾莱这种女人。
非常羡慕。
倘若自己能成为车顾莱那样的女人,是不是那个女人就不会再影响到她了。
可她知道,自己无法成为这种人。
车顾莱和她不一样,她强大冷淡,永远不会为那些小事困苦不安,也不会如她一样脆弱无用。
她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女人,申似锦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的人,犹如琥珀石里的蝉,神秘美丽。
让她羡慕,沉迷。
申似锦的心脏传来一股无缘由的悸动,像是晴天白日骤临的雨,猝不及防,裹挟着湿漉漉的悖动。
海风很大,车顾莱乌黑的发被吹起,遮住了她漠然漂亮的眼睛,申似锦就这样傻傻地看着车顾莱漂亮精致的侧脸线条。
有好几秒她就这样望着车顾莱的侧脸,忘记了说话。
白雏菊荡漾在她手心里,申似锦手心痒痒的,蓦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车顾莱。
她慌张地收回眼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一直盯着车顾莱看。
海风很大,她的脸却意外的烫。
她捂着自己的双脸,为刚刚的失态发窘。
车顾莱瞥了她一眼,“你很热”
“啊——没有啊。”
“那你耳朵那么红?”
申似锦欲盖弥彰地去捂自己的耳朵,含糊地说“不知道啊……”
车顾莱:“……”
“回去吧。”车顾莱站起身。
“哦。”
两人回到家,却发现大门被打开了,申似锦以为有贼,匆匆跑进去。
而后傻眼。
里面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身形高大,正垂着眼抽烟。
车顾莱也进门。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看见车顾莱,立马跑上来,“车总。”
车顾莱:“小许”
“车总,是我啊,你还好吗?”
“我没事。”车顾莱意外,没想到她的人已经找到这里了。
如果她的人都找到了,那么……
她抬眼,果然看见那个男人,眼神骤然一暗。
周恣掐灭烟,也走到她身前,嗓音温柔“顾莱,对不起,我现在才找到你,跟我回去吧。”
见他要拉自己的手,车顾莱手一抬,躲开了,冷声“你来做什么?”
周恣笑了笑,“我想你啊,自然就来找你了,你这些天失踪,我找了你好久。”
申似锦看着这些人,全身僵硬,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男主这么快就已经找到女主了吗?
她想起之后的结局,手不禁发抖,按照剧情,原主就是在男主找到了女主之后,女主便折断了她的双腿,将她送进了精神病院里。
她不知道女主现在是不是恨着她,她完全没底。
她只是颤抖,面色苍白。
周恣看见了旁边的申似锦,问车顾莱“是她将你变成这样的吗?”
车顾莱还没来得及回答,周恣已经一脚踹在了申似锦的肚子上。
“嘭——”
周恣力气很大,申似锦被踹倒在地,重重地咳嗽着,痛苦地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周恣的语气嫌恶冰冷“我记得我警告过你,离顾莱远点。不管你再怎么做,我都不会喜欢你这个神经病。”
申似锦痛的说不出话,她能察觉出周围人都在用看垃圾的眼光看着她,她现在就像个老鼠躺在这里。
巨大的羞耻感包围了她,她紧紧地蜷缩着,企图将自己缩成一团,躲避那些厌恶的目光。
车顾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痛苦的样子,内心漾起一点波澜,但很快又恢复成一泉结冰的湖水,冰冷无波。
见周恣还要再踹,她喊住了他“行了。”
周恣收回脚。
申似锦听见车顾莱的声音,本能地想伸手,就像上次在院子里被那个疯子踹了一脚那样,她想去触碰车顾莱。
车顾莱走到她的身前,蹲了下去。
“申似锦,你想我牵你起来吗?”
申似锦痛的脑袋没什么意识,也没怎么听清车顾莱的话,只是虚弱地说“……车顾莱,好疼。”
好疼啊,你救救我。
车顾莱似乎是笑了笑,原本她想一走了之,但想想之后还要慢慢玩弄申似锦,也不差这一会儿,反正她现在凄惨的模样已经取悦到了她,再给她一点点甜头也未尝不可。
她握着申似锦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周恣一脸不理解,小许也一样。
谁都知道车顾莱和申似锦不对付,这种局面是什么鬼。
申似锦身体弱,吹了海风的脑袋原本就晕晕的,刚刚周恣的一脚将她踹倒在地,脑袋重重地磕到了地上,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她没坚持住,倒在了车顾莱怀里。
车顾莱垂眼,叫了小许一声。
“把她送回房间里。”车顾莱不想碰她,把申似锦扔给了小许。
小许接过了申似锦。
“对了。”车顾莱又说,“帮她随便包扎一下,“以及帮我写一张纸条放在她房间。”
“写什么”小许问。
车顾莱:“随便写点安慰的话。”她唇角勾起一个恶劣的笑,“让人感动哭的那种。”
这些天她也差不多知道了申似锦的性格,单纯好骗,很容易被感动。
那就让她对自己感动,给她一种万事如她愿的错觉,之后再撕破这一切,或许会很有趣吧。
车顾莱漂亮的丹凤眼冷漠无比,她转过身,往外面走去。
周恣眼里只有车顾莱,才懒的理申似锦,见车顾莱走了,便跟上了她。
小许依照车顾莱的话,随便写了一句,而后署名。
申似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先是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哼哼了几声,而后才环顾了下四周。
这是她和车顾莱的房间。
车顾莱不在。
或许她已经走了。
房间空荡荡。
潮湿的孤独感袭来,圈住了申似锦,她双手抱着膝,下巴搁在膝盖上,神情脱落出茫然的孤独空洞色彩。
车顾莱迟早会走。
她知道这点。
但真到了这天,申似锦只觉落寞。
她还有话没来得及跟车顾莱说。
她想问她是不是还恨着她,会不会找她报仇。
以及。
之后她还会记得自己吗?
申似锦真的很想问问她。
她看向自己的手,破皮的地方已经被包扎了起来,是车顾莱做的吗?
意识模糊的前一秒,她记得车顾莱牵了她的手,她的手总是温暖而柔软,仿佛能融化她冰冷的手心温度。
这样一看,她应该是不讨厌自己的吧,可为什么不等自己醒来再走呢?
申似锦郁闷。
连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真冷漠。
申似锦突然捂着嘴咳嗽了起来,她想去喝水,却冷不丁地看见桌子上有一张纸条。
【我走了,身上的伤自己好好注意,照顾好自己。——车顾莱】
短短一句话,申似锦却抿起唇笑了起来。
眼梢带着笑意,开心的像个被骗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