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木头，王八蛋，糖葫芦。
“上川少霆，你怎么啦？”
唐馨儿甩开腿，急追前面的男人。
上川少霆经过骑在马背上的伏见宫明玄，眸底森然冷寒，向对方微微弯身后，径直向跑道出口去了。
伏见宫明玄点了点头，脸上无半点愧色。
唐馨儿路过伏见宫明玄，恨不得踢那马腿一脚，就是这不要脸的烂人害她差点摔死。
此仇不报非君子，唐馨儿暗暗发誓！
上川少霆低声甩给出口外的莫天成一句：“查那匹马被动了什么手脚！”
莫天成“嗯”了声，假装不经意扫向草料棚内，用眼神送给草堆中的四颗人头一个“滚”字。四条壮汉悻悻然偷摸出了马场，去秘密据点领差事。
唐馨儿累成一条哈巴狗，前面腿长的已经坐进车内，她想就近上车，车门‘嘭’地关上，她只好绕过车后钻进去，在脸色很黑很黑的男人身边坐下。
“你生气了吗？”气还没喘匀，唐馨儿急着问：“是因为我又偷跑出了饭店吗？”
上川少霆不看她一眼。
急于解释，唐馨儿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不要脸的让我陪他来马场的。”
第二句话简直是暴击，伤害大到令上川少霆怒火飙升，要不是莫天成和佐藤浩同时上车，估计车内会发生一起家暴案。
火药味儿浓烈，前排俩人选择不说话，一个专心开车，一个专心听戏。
唐馨儿发觉事情好像更糟糕了，因她看到上川少霆放在膝间的手又攥紧成拳，脸色也不能用黑来形容了，近似于要杀人。
唐馨儿摸不清状况了，刚刚马场内救她的时候还挺正常的，才一转眼，翻脸了。
她问自己：男人这么善变的吗？
自己回答她：你问男人去！
唐馨儿回想了下以往犯事儿后是怎样破冰的，随即手穿过上川少霆的右臂，牢牢抱住，脑袋靠在他肩上，软着声音说：“我错了。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再也不出饭店了。好不好？”
上川少霆就像一块木头，不动，不出声。
唐馨儿转转眸子，佯装受伤：“哎呀！我刚才追你的时候好像崴到脚了，好痛……”
她抬起一条短腿儿，以为某人会心软，帮她检查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结果，呵呵……
上川少霆只是一块木头。
木头有心吗？没有。
没心，怎么心软？
唐馨儿没撤，打算小小牺牲一下色相，她刚噘着嘴往冷漠的脸上凑，一只大手罩住了她的脸，推开。
上川少霆清楚自己的弱点，那耍赖的唇一旦贴上来，他便再不能假装冷漠。
而这次不比以往任何一次。
记者会当日察觉到伏见宫明玄对唐馨儿有所企图，上川少霆即有临深履薄之感，先前回到天晟饭店，在吉田胜平口中得知她随伏见宫明玄出行，他瞬时被不安淹没。
以为人被胁迫，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尚和马场，没承想，一个‘陪’字才是真相，上川少霆心中妒火中烧。
唐馨儿这下是彻底没撤了，最不要脸的招都不管用，还能怎么办？她想，不就是出了趟饭店，有必要这么生气吗？一个大男人，心眼儿那么小……
她想不过，脾气又还大：“喂！我都说了，以后没有你的允许，不会再出饭店了。你怎么还生气啊？小气鬼！”
前排俩人“噗呲”两声。
上川少霆是一块不在乎被嘲笑的木头。
唐馨儿发誓：谁再主动和这块木头说话，谁就是王八蛋！
车从郊外进入城内，用时不到十分钟，趴在车窗上兴致满脸的王八蛋开口了：“上川少霆，你看，街上好多人置办年货呢。你看，有灯笼，有春联，还有糖葫芦……上川少霆，我想吃糖葫芦……”
车外的街道热闹非凡，写春联的，卖灯笼的，扯花布做衣裳的，糖包，糖葫芦，花生和红枣，节日商品琳琅满目。商贩的叫卖声和顾客的讨价声，皆在吐露一个消息——冬将尽，春将至，新年快到了！
终于，一道清冷的声音：“停车！”
莫天成停车。他就知道会这样，生气是装的，一句‘我想吃糖葫芦’，不还得去买？
哎，家门不幸！
“我去买？”莫天成问。
上川少霆已然下了车，手伸向他：“拿钱！”
莫天成掏钱。
唐馨儿想去街上凑热闹，赶紧推门，付糖葫芦钱的人回头睨着她：“坐好，不准下车！”
唐馨儿的不满维持到一串晶莹剔透的红果递到她手上，她笑眼弯弯，张嘴就是一口，又脆，又黏，酸酸甜甜恰到好处。
“嗯，好吃……”唐馨儿咔嚓咔嚓搞完一串，车刚起步，她舔舔嘴角，举着一根空竹签对上川少霆说：“我还要。”
相当公平的以物换物，一根空竹签，换一串糖葫芦。
上川少霆正要开口，莫天成刹车，并说道：“要不，你把那一垛全买了算了。”
唐馨儿勤加持家：“不用，不用，再一串就够了。”
佐藤浩看不下去：“馨儿小姐，就好像你一个人吃饱，我们全都不饿似的。”
上川少霆再付了一串糖葫芦的钱，因此，他只拿回一串。
佐藤浩嘴角一扯：“当我没说。”莫天成拍拍他的肩。
唐馨儿很珍惜第二串糖葫芦，她舔了舔糖衣，心想：都给我买吃的了，应该不生气了吧？要不，行个贿？
“你吃吗？”
上川少霆眼睛斜了下伸来的糖葫芦，别过脸向窗外。
唐馨儿唇边一圈糖渣，说话也甜软：“上川少霆，你别生气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上川少霆意志坚定不动摇。他不理她，就是不理。
唐馨儿烂招不少，她挪挪身靠过去：“上川少霆，我嘴上是不是有糖？黏糊糊的，不舒服。你帮我擦掉好不好？”
嘿嘿！这次不信你还不理我……
黑扑棱蛾子大白天出来作妖！
前排的，一人双手捂耳朵，一人抓着方向盘摇头。
上川少霆的定力就快土崩瓦解，万幸，沐城够小，车开进了天晟饭店大门，莫天成刹车还没踩到底，他早下了车。
唐馨儿在后面追得来劲儿：“上川少霆，等等……你别走那么快嘛，等等我……”
冷血暴戾的跟班兼保镖走在前头，小丫头可劲儿追在后面，这突变的画风，又惹得饭店内的观众目光像探照灯般跟住两人，且又是一阵窃窃议论。
唐馨儿喘着声儿冲前面的人喊：“不理我，回了503你还是得理我……”
什么叫盲目自信？！
上川少霆进了503，进了属于他自己的房间，严闭房门。
唐馨儿捶门：“开门啊，你这个小气鬼男人……开门啊，我的衣服和枕头还在里面呢……”
门半开，飞出来一件白色睡衣和一只珠白色绒枕，唐馨儿想就着门缝往里钻，被结实的长臂横挡在门外，她撒个小娇：“我要和你睡，让我进去嘛……”
嘭——
唐馨儿翻脸：“上川少霆，你这个小气鬼！我再理你，我就是王八蛋！”捡起地上的睡衣和枕头，跺脚回房。
上川少霆立于门后，听着闷重的脚步声离去，叹口气，脱下外套和衬衫，动手清理右肩撕裂的伤口。
陈家大宅
陈伯康在家砸锅卖铁，他陈家大少爷在太师椅上翘个二郎腿：“爹，你能不能别整日想着讨好那群日本狗？你看咱家，快被你搬空啰。”
陈伯康直想把手上的唐代青花瓷砸过去，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子，学人游行，又没本事跑路，险些坑得陈家被抄家灭族，那整整一箱金条啊……
“兔崽子！要不是看在你娘死得早，家里就剩你这一个祸害，老子懒得管你。我不去讨好日本人，你早被人一枪毙了，还有命坐这跟老子耍嘴皮子？”
陈灏哼哼两声：“那你不是活该？要是你不管我，我早跟同学们去前线了，谁想留在沐城受这些日本狗的气。”
陈伯康气得举高双手，眼见着要砸过去，陈灏懒洋洋地丢他一句：“唐代的啊，你想好了，那可比我还值钱。”
陈伯康赶忙放下举起的手，抱紧传家宝：“老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才生出你这么个天打雷劈的祸害……”
陈灏话接得快：“爹啊，你做的孽可不少。像什么为虎作伥，巧取豪夺，背信弃义，出卖良知……”
毁灭吧，陈家九代单传连同陈家传家宝一起！
陈伯康急红了眼，大有疯狗跳墙之势，再将青花瓷瓶举过了头顶。
不见陈灏胆怯，只见他慢腾腾地从太师椅站起，向外面庭院走去，经过他爹身旁，用语重心长的口吻说：“快去当铺，早去早回，晚了别人就关门了，你拿什么去孝敬日本人。”
传家宝在理智的恢复下重回怀抱，儿子的羞辱令陈伯康老泪纵横。到底是世道艰辛，还是道德沦丧，陈伯康从不深究——他只想活。在他看来，为了活命，人做什么都是没有错的，因为世道艰辛。
陈灏看着佝偻悲凉的背影跨出宅院门槛，满心失望。不到一分钟，陈伯康又面露欢然抱着青花瓷瓶跨进宅院门。
陈灏迎上去：“爹，你终于想通了？”
陈伯康把手中之物小心递与他：“拿去放好，别摔了。”急匆匆往书房去了。
陈灏欣然将青花瓷瓶抱回客堂，放上古董架，听到隔壁书房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他过去一看，他爹正撅个腚在书柜下捣腾。
“你看我这记性，咋就把这重要的东西给忘了……”陈伯康在抽屉内掏出一个木盒，从木盒中拿出两张纸契，嘴里念道：“有这玩意儿，还当啥传家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