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极不靠谱的身影
唐馨儿一只脚不能着力，走起路来整一个铁拐李，拐了没几步，她又停下，把一块小瓦片裹进弹弓皮兜，转身，瞄准背向她的那匹狼。
佐藤浩看出唐馨儿想干什么，连忙拉住，唐馨儿气哼哼地瞪他，趁其不留神，手上一拉，一放，瓦片飞向目标。
‘嗖——’
伏见宫明玄左手上抬，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飞来之物，这过程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因为他连头都没偏一下。
这……
“快走！”唐馨儿手肘捅了捅佐藤浩。
瘸腿的比没瘸的还溜得利索！
“親王殿下……”侍从的脸上显露杀意，伏见宫明玄扫了他一眼，再扫过手中的暗器，冷笑：“面白いですね（很有意思，不是吗）？”
侍从低头不说话，片刻后，谨慎发问：“親王殿下、明日は？”
“準備に行きなさい、シャンゲ競馬場（去准备，尚和马场）。”伏见宫明玄说。
唐馨儿在电梯内扒着佐藤浩的衣服，那值守电梯的男服务生背对他俩，两手捂住眼睛，惟恐看见不该看见的画面，会招来祸事。
“鸽子呢？你把鸽子放哪了？死了没？”出了电梯，唐馨儿还在扒人衣服。
要是能救活，就放生，要是不能救，就吃肉吧——唐馨儿的内心独白。
佐藤浩在没被她扒光之前，从西装口袋掏出了生机盎然的鸽子：“这儿呢，你看，不是好好的吗。”
唐馨儿捧过鸽子，一张慈悲脸：“哎呀，对不起啦，小鸽子，我不该想着吃你的肉喝你的汤……我错了。我看看你伤得重不重啊……”
佐藤浩嫌弃地看着假慈悲的恶霸，这鸽子是她射下来的，现在混充善人的也是她。
这什么人呐！
佐藤浩朝508走，唐馨儿在503门口叫住他：“庸医，快回来！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佐藤浩倒回去，唐馨儿递给他一个小纸卷，纸卷大小和香烟差不多，裹得非常紧实。
两人进入503客厅，摊开纸卷，对着穿过玻璃窗户的午后阳光研究起来。
纸条上仅有简单一行字——请核查目标的真实身份。
唐馨儿一拍巴掌，两手一摊：“我就说她是苏婉吧，你还不信。”
佐藤浩拿着纸条，完全在状况外：“什，什么？”
唐馨儿蹙眉摇头，深感孺子不可教也：“你真笨！这鸽子是悠木子放飞的对不对？”
佐藤浩茫茫然点头。
唐馨儿继续说：“悠木子不会说沐城话对不对？”
佐藤浩继续茫茫然点头。
唐馨儿揭秘：“既然悠木子不会说沐城话，那她怎么会写？她明明就是苏婉！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她就是苏婉！”
佐藤浩看她成竹在胸的模样，也有些信了。
“那，苏小姐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悠木子？这纸条上的话又是什么意思？馨儿小姐，你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觉得吧……肯定有秘密！比如说，苏婉是密探什么的？再比如说，是杀手？上面不是写了什么目标吗……对了，目标指的又是谁呢？”唐馨儿摇完头，开始摸下巴。
佐藤浩听她胡乱分析了一通，结果就仨字——不知道！
要怪就怪‘无聊’两个字。佐藤浩决定扮演偶像‘夏洛克·福尔摩斯’，就算他没那个头脑，但他有一腔热忱啊。
佐藤浩没有烟斗，不妨碍他在沙发上坐下，还要翘个二郎腿：“嗯，让我想想……目标指的可能是上川君。”
唐馨儿一听，忙问：“为什么是他？”
佐藤浩严肃且正经地说：“我猜的！”
唐馨儿弹他一脑瓜奔儿：“胡说八道。”再摸摸下巴，点头晃脑道：“我觉得也是他！”
这次换佐藤浩提问：“为什么是上川君？”
唐馨儿背起手，面向窗外，阳光勾勒出她极不靠谱的身影：“我也是猜的！”
佐藤浩在她背后比了个拳头，接着瞎猜：“那你说，苏小姐真的会是密探或杀手吗？”
什么人才需要改换身份？本是沐城人，非要说自己是日本人，混迹天晟饭店的目的何在？
被美貌冲昏了头的佐藤浩现下找回了些理智，回想起来，苏婉忽冷忽热的态度，和那日在电梯间与武田一郎的纠缠，以及多次侧面问起与上川君有关的事，行迹的确可疑。
唐馨儿想的是另一回事。她觉得，既然苏婉不是日本人，又谎称自己是日本人，会不会和大叔他们是一伙的，混进天晟饭店是为了搞破坏？
如此的话，唐馨儿决定替苏婉保守秘密，只因在她的认知中，凡是跟日本人作对的，都统称‘友军’。
“我觉得苏婉不是坏人。她以前是为了讨生活才做了舞女，现在可能……”唐馨儿没说完，佐藤浩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舞女？！”
唐馨儿从佐藤浩的语气和动作读到，对方好像挺看不起舞女这份养家糊口的职业，她蓦地有些不快：“舞女怎么了？你们日本的艺伎就是什么高尚的工作吗？再说了，要不是你们日本人作孽，我们沐城人能过得像今天这样困苦吗？”
越说就越来气，她撒开佐藤浩的手，用指头捅人的脑壳：“你知道不知道？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要养活自己有多难？你们日本人不要脸，仗着破铜烂铁够多，就随意侵略我们的国家，害我们沐城有多少人都无家可归……”
“行了，行了，馨儿小姐，你当我什么也没说。我错了！”佐藤浩举手投降。
他真怕了这恶霸了，现代化军械都能被她说成破铜烂铁，谁还能强辩得过这样的人？
唐馨儿的怒气是被自己激发出来的，要不是佐藤浩识相，认错及时，距离她暴走也就再有几句话的事。
“你，出去！不想看见你们日本人。滚！”
佐藤浩早就想滚了。苏婉的真实身份没弄清楚，是个谜，不过关他什么事？他只喜欢看脸。而且还是曾经，现在嘛，他觉得那张脸似乎挺危险的。
“好好好……我走了。”佐藤浩一只脚跨出了门，身后一声暴吼：“回来！”
他回来。
“明天和我一起去。”恶霸端出恶霸气势。
“明天？”在恶霸的注视下，佐藤浩的脑子必须转得快，“为什么又是我？那家伙是让你陪他去，又没说要我一起。”
唐馨儿又抖起了她的小短腿儿：“你要是不陪我一起，等上川少霆回来，我就告诉他，你把我推下了屋顶，还差点害我被宪兵用枪打死，而且还把我卖给那个什么鬼亲王。”
佐藤浩垂死挣扎：“你，你说，上川君就能信？”
唐馨儿摸着下巴抖腿儿：“他不信，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信。你不是说上川少霆砍人从不手软吗？你好生琢磨琢磨，要不要一起去……”
“我去！”佐藤浩苦逼地告退，踏上走廊，他退回一步，扭头说：“馨儿小姐，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你和上川君是我前世的债主？或者，你本身就是什么女皇暴君之类的转世？”
唐馨儿认真思考后，回答他：“你说这个可能不是没有。”甩甩手，“退下吧，本宫有些乏了。”
佐藤浩丢给她一记看傻子的眼神，出了门。
唐馨儿捧起沙发上那只鸽子，细细检查了一番，伤势无碍，试着从窗户一抛，鸽子瞬间挥动翅膀，离她而去。
唐馨儿对着飞远的鸽子招手大喊：“喂，回来啊，你忘了捎信啦……”
鸽子懒得理她！
唐馨儿盯着手上的纸条，陷入纠结的疑思中……
要不要还给苏婉呢？
她不会真的是杀手吧？
那目标到底是谁呢？
不会真的是上川少霆吧？
一间咖啡馆。
一间奢华咖啡馆。
一间以警长莫天成的饷银绝对负担不起的奢华咖啡馆。
虽然他也不止是靠警务厅饷银过活，但他可不当冤大头，冤大头坐在他对面。
陈伯康穿一身藏青色毛料西装，系一条藏青色斜纹领带，梳了个油光锃亮的大背头，表面看来人模狗样，只是那阿谀的嘴脸实在有损堂堂沐城商会会长之形象。
这俩人坐在一起不为别的，记者会大乱，众人惊惶逃离天晟饭店，酒会后的约定便改在了今日。
前日记者会后，陈伯康刚一逃回家，就想尽办法联系莫天成，唯恐得罪了这日军大佐面前的红人，可他没料到，莫天成要和他商议之事会涉及到唐家灭门惨案。
而唐家的事恰巧是陈伯康最不愿提及、甚至是故意回避的，而接下来的叙话中，他又此地无银三百两。
桌上放有一个雅致的黑匣子，陈伯康谄媚地推它向莫天成：“莫警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莫警长笑纳！”
莫天成嘴上说：“陈会长，这是什么意思？”手挑开匣子，扫一眼，“莫某无功不受禄，如此贵重之物，岂敢轻易收下。”
想必这老小子在商会中饱私囊贪了不少，出手阔绰到随便的小小意思就是价值上百大洋的西洋表一块。
莫天成似笑非笑地看陈伯康，两指敲击在匣子上，姿态已经准备好要笑纳这份敬意了。想想，一百大洋能换多少挺九二式重机枪、汉阳造……心里那个美啊！
陈伯康是什么样的人精，客套话还是能听出来的，对方的言下之意是要寻个收礼的由头，那他便顺水行舟：“陈某教子无方，闯下大祸，幸得莫警长在上川大佐面前美言，不光救了陈某全家，还免了犬子的牢狱之灾。莫警长的大恩大德，陈某没齿难忘，感激不尽。奉上这么个小玩意儿，聊表心意，莫警长不嫌弃就好。”
这话说得，若非大庭广众，陈伯康怎么着也该跪谢一个才对。
莫天成看老小子挺上道的，也不跟他废话：“那莫某只好却之不恭了。”
东西到手，心中暗喜——拿去给老余买装备，那家伙还不得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