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两只茄子的嫉妒
书房内的谈话结束，伏见宫明玄回了506，上川少霆到处找那个偷金条翻墙头的主算账。
从五楼到一楼，到厨房后院，到宪兵司令部大楼，到医务室，天晟饭店前前后后全找了个遍，大门口的岗哨赌咒立誓人没出去，差点动用宪警两方，再从一楼找到五楼时，刚好看到唐馨儿乐悠悠地从508出来。
上川少霆叉腰站在走廊上，周围的空气都知道他在生气，但唐馨儿不知道。
“你站那干什么呢？”她扭头看着那尊石像，有半只脚伸进了503客厅。
石像动了，向自己而来，唐馨儿感觉楼层都在震颤，顿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挂着笔待清算的坏账，赶快往里冲。
“唐馨儿！站住！”绝对有震慑力的口吻。
哎~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唐馨儿硬着头皮停下，转身就耍赖：“你别听那穿斗篷的大嘴巴乱说，我根本没翻墙。”
客厅内，上川少霆的目光跟着地上的污迹巡视了一圈，下颚微抬：“偷金条，翻墙，又想离开天晟饭店？”
唐馨儿矢口否认：“不是，不是，我只是想去外面逛逛就回来……”忙捂住嘴，再拿开，补救道：“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她主动上前灭火，一脸献媚和讨好：“别生气了。大怒伤肝，容易早死……”
“把手拿开！”上川少霆盯着胸口上那只指甲盖镶满粉状油污的手，语气和表情同样嫌弃。
唐馨儿的动作僵在半空，有点小情绪了：“不就是拿了你几根金条吗？用得着这样吗？不义之财”
上川少霆无心跟她扯通缉令上的那箱悬赏，他在乎的是有人说过不会再偷偷离开，时间刚过半月，食言了。
“唐馨儿，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啊？我……不是，我没有。”她眼中有清晰的慌乱和真实的否定。
“你真想走，就走。没人拦你。”他越过她，回房。
既然拦不住，那就孤注一掷，赌注便是那句‘我喜欢你’。
“啊？！喂，你……”，“怎么这么小气。”唐馨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这男人的脾气是越来越怪了。
两日，整整两日。唐馨儿安分又温驯，除了去508串串门子，除了去楼下吃个早、中、晚餐，连503的门都没踏出过。
可是，这两日，某块冰一个字都没跟她说过。
她做什么，他不问。
她吃什么，他不管。
她说话，他走开。
见面就如见了空气，直接无视。
这滋味，真让人不好受！
又快到饭点儿了，和唐馨儿预想的一样，没人来请她。
她没心情去楼下餐厅，但饿瘪了的肚子在严正抗议，还好出门就遇上了同病相怜的家伙，也算有个伴。
佐藤浩像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地从电梯出来，蔫头耷脑的唐馨儿跟在他身后。
两只茄子，一前一后，向餐厅爬行。
一只茄子突然精神百倍，丢下另一只茄子，朝靠窗的餐桌奔了去。
“上川少霆，我还以为你今晚又不在呢”唐馨儿对脸上一点儿表情没有的男人说，很自然地在他对面落座。
上川少霆没看她，起身朝角落的餐桌走去，坐下。
唐馨儿气得咬牙瞪眼，正好另一只茄子经过，她桌子一拍，猛喝道：“坐下！”
佐藤浩游魂一样坐下。他无所谓，坐哪都一样，反正吃啥都味儿如嚼蜡。
餐厅陆陆续续涌进一波又一波食客，悠木子进门时刻意避开了那张怨气环绕的餐桌。之后，她踌躇在仅有一人端坐的餐桌前，迟疑地开口：“日语——上川大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这虽然是厅内唯一还能拼桌用餐的位置，但上川少霆并不因此点头，他更想看这拥有两重身份的女人目的何在。
“谢谢！”悠木子的日语流利纯熟。
又是大新闻——上川大佐和未婚妻分桌就餐，那名日本艺伎竟敢主动接近冷面罗刹。
这场景引来众人瞩目是必然，餐厅内变得沸沸扬扬——
“这俩日本人挺般配……”
“还不是因为那日本艺伎长得美，沐城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像没吃饱过饭似的。你看，都这时候了，还吃呢……”
“哎，这未婚夫说变心就变心，沐城姑娘以后要怎么办？那不要脸的女人……”
“有什么好怎么办的？那对座的男人不比上川大佐长得好看？他找下贱的艺伎，沐城姑娘也不是没得选……”
“嘘~小声点，虽然你说的也没错。”
在盘子里埋头苦干的唐馨儿耳朵根在发烧，周围叽里呱啦的各种语言少有她听得懂的，但或怜悯或同情的目光都接收到了。
她眉头一拧，伸过餐叉在佐藤浩眼前挥了一下：“喂，你看他们，总盯着我们干嘛？”
佐藤浩死样活气地把脸转向议论的众人，再死样活气地转回来：“夸你好看。”
唐馨儿持怀疑态度：“真的？”
佐藤浩戳着盘子里的肉：“也有可能是夸我好看。”
唐馨儿从椅子上弹起，餐叉又在他眼前一挥：“要死啊你？”
佐藤浩眼皮都没眨一下，刀叉往桌上一放，双手垂下悬在身体两侧，下巴往桌面上一搁，真要死似的：“嗯，差不多，就快死了。悠木子都两日闭门不见了，哎”
“你真没出息……”话没说完，唐馨儿禁了声。
佐藤浩抬眼，头顶上方的人瞪着某个方向脸色越来越臭，抓着餐叉的手指正一根根合拢。他转过头，顺着那道幽幽的怨光看去，精神为之一振。
而很快，餐厅内出现了两道幽幽的怨光！
唐馨儿瞪了半天才坐下，又变成了蔫茄子。那块冰看苏婉的眼神很专注，硬朗的脸上还牵起了笑意，原来他也并不总是冷漠。
她承认，她嫉妒！
佐藤浩脖子快扭断了才摆正，同样回到了蔫茄子的状态。悠木子对上川君笑得美好而温暖，面容上流露着掩盖不了的愉悦，原来她也并不总是忽冷忽热。
他承认，他嫉妒！
不过是同桌用餐而已，这俩货是不是想太多？
其实，上川少霆连正眼都没看过对面的女人，他一直有意无意地瞥向唐馨儿，将她所有微小的表情都收入了眼中。
他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牵动也是故意为之，他只想知道，她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嫉妒。
他承认，他在试着掌控那颗摇摆不定的心！
悠木子在极力展示自己最迷人的一面，一颦一笑眉眼动人，举手投足故作优雅，可她似乎忘了，自己当前的身份只是一名艺伎，而不是南京特聘的情报员——苏婉。
地位低贱的艺伎想要魅惑宪兵部大佐，在议论人群的眼中更多的是对她的鄙夷。
苏婉固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她的任务是眼前的男人，得到他的青睐，窃取他身上的机密，而她更愿意为前者赴汤蹈火。
上一次，用百乐门舞女的身份接近那蠢得要死的少佐，结果什么也没捞着，还差点失身，后来发现那就是个色欲熏心的跑腿货，掌握的宪兵部机要情报还没她多。
这一次，苏婉对天起誓：绝对不会再失手！
四个人，各自揣着自己的秘密，一顿普通的晚餐吃得暗流汹涌。
唐馨儿烦闷得食不甘味，打算先回五楼，她勒着在盘子里划拉一口没动过的人：“走啦，还吃什么吃，撑死你！”
佐藤浩不想跟她抬杠，确切来说是没那个心情，拖起游魂附体的身躯，他走。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走出餐厅——
唐馨儿：“明天你该教我什么啦？我可以学怎么做人皮面具了吗？”
佐藤浩：“不了，明天休课。我要出去散散心，不想待在饭店。”
忽地，唐馨儿眼里直放光：“你能随便进出天晟饭店？”
佐藤浩反问：“为什么不能？”
唐馨儿在心底鼓掌欢呼，控制不住地大笑出声：“对哦！我怎么给忘了，庸医你是可以自由进出饭店的。哈哈，哈哈哈……”
佐藤浩愣了下，端看她一眼，摇着头朝508去了，他觉得有必要离这个神经质的丫头远一点。
谁说不是呢？佐藤浩警惕得可谓刚刚好，此一时刻，唐馨儿还真就在打他的鬼主意。
两人离开餐厅的一分钟后，上川少霆从座位起身，挽留的话苏婉半个字都不敢往外吐。
这男人的气场太可怕！
用餐过程中，他前后加起来总共给过两次回应，开始的点头和中途极度不悦的眼神，让她不得不把预设好的情节全部自行扼杀。
但不管怎样，苏婉认为今晚也算是好的开端，只要留在天晟饭店，她有的是办法攻下上川少霆的人和心。
而现时的苏婉不能预知的是，不久后，她将会为自己不遵守‘先来后到’的规则付出惨痛代价。与其背对背的位置，柳生真纪狞笑着，指尖摩挲在餐刀的刀锋上。
上川少霆经过被怨气洗礼的餐桌，快速扫了眼盘中那块剁成肉酱的牛排，离开餐厅后他进了后厨。
唐馨儿仍烦闷，她烦闷的时候必须要发泄，她发泄的方式通常为叨叨咕咕——
【两天不理我，竟然两天不理我！
答应我不会看别的女人，答应我不会和别的女人说话，骗子！
可是，苏婉的确很漂亮，也难怪……呸、呸、呸！
漂亮也不行，人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可是，苏婉也没说过要抢啊，不就是同桌吃饭而已嘛……
哎~我为什么这么小气？
可我就是这么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