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窒息，黑暗，锁
莫漓离开了，温和，没有脾气，只是简简单单的离开。
似乎真的就只是身体不适。
这一顿其乐融融的饭宴却依旧不可避免地变得冰冷沉闷起来。
大家都变得沉默起来。
帝芷手上的筷子也直接停顿了下来，她的嘴边挂着一块酥肉，有些茫然。
她感觉到，这股沉默是她造成的，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出来透透气，然后开心地吃顿饭而已。
难得……是因为我之前偷吃让大家生气了？刚刚那个少女是因为我抢了她的酥肉而离开了？
帝芷迅速吞掉酥肉，放下了筷子，乖巧地坐在原位，一动不敢动。
她乌黑的大眼睛有些紧张，四处打量着周围，最后落在了她的姐姐帝蕙身上，然而帝蕙也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我去看看小漓。”
莫渊起身，他不像帝芷一般迷茫，他一眼就看出了莫漓的心情。
以及她的克制。
小漓啊，应该是吃醋了。
她是个究极兄控。
莫渊其实一直都知道的。
“你们先吃吧。”
莫漓快步离开了饭厅。
她最开始只是快步行走，在离开了大家的视野之后，她开始飞奔。
空气组成了一堵墙，在她的身边刮起了一阵阵风，仿佛在告诉她，你要回去。
你不回去，大家都会担心你的。
但是莫漓没有回头，她的脚步甚至没有任何减缓，她飞速地穿过一座座雕梁画栋，踏过两座石桥和一片她第一眼就爱上了的花园。
可是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够美了。
她也不想再为这些美景驻足，她只想跑，只想落荒而逃。
她喜欢美景是因为有人会和她一起看，如果陪她看的人在陪别的“妹妹”一起看，她恨不得这些美景全都毁灭。
她冲刺着，身体里的体力迅速流失着，她甚至忘记了呼吸，乳酸沉积，氧气缺失，让她的步伐变得跌跌撞撞，眼前也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黑暗。
莫漓已经到了一个房间门口，跌跌撞撞地摔倒了下去。
那雪白的膝盖恰好磕在了门槛上，变得红润鲜红，然后快速变得乌紫，剧烈的疼痛感席卷了她的大脑。
“嘶……”
莫漓倒吸一口凉气，但是还是艰难地爬进了屋子里，将门关上，别上锁，然后跌坐在门的背后。
那种疼痛并不是只有一次的迅猛，它如同江水一般连绵不绝，疯狂地刺激着莫漓的大脑，那种疼痛让她都身体不由得一阵阵抽搐。
好痛啊。
但是心更痛。
莫漓抱着自己的膝盖，胸口之中又传来了难以言喻的疼痛和窒息感，她的泪腺也失去了控制，不断地排出晶莹的泪珠，滚圆地滴落，打湿了她的长袖。
朵朵泪痕绽开，犹如一朵朵风中飘零的花朵，残败，散落。
不知道为什么，膝盖上的那点疼痛对于莫漓来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了，她的大脑也完全放空了。
她只是在哭。
没有任何思考，没有任何纠结的哭，似乎想要用哭泣的方式将一切的忧愁都赶走。
但是不行。
赶不走的。
与其说赶不走，不如说她一旦停止哭泣，那种窒息的感觉就从四面八方用来，疯狂地挤压着她，蹂躏她。
房间之中一片漆黑，让她更加无助。
她一抽一抽地抬头，一向胆大无畏的她此刻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恐惧，嘴唇蠕动着，本能地求救：
“哥哥……”
啊。
忘记了。
他关心的人不止我一个了。
他不可能无时无刻都会回应我的呼唤了。
这里是哪个房间啊，好黑……
哥哥，他能找到我吗？
少女的患得患失让她苦恼，但是她又抱着希望。
如果哥哥能够马上找到我的话，我就原谅他吧……
但是我本来就没有怪责他的立场啊。
想到这里，那种窒息感更加严重了，黑暗如同恶魔可恶的爪牙，正从四面八方袭来，她想要逃脱，却无能为力。
她只是一只被孤独囚禁的猎物罢了。
哪怕她原本以为“孤独”两个字永远不会属于她。
她的泪水继续滴落，落在长袖上边，让那朵朵泪花多了几片孤零零的花瓣。
“臭老哥……”
“叫我就算了，骂我算什么回事啊。”
极度的静默之中，传来了一种温柔的调侃声，紧接着便是在门口踱步的声音。
这声音似乎存在一小会儿了，但是莫漓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在哭。
她转身，从跌坐的姿势变成跪坐，然而膝盖上钻心的疼痛却促使她将脚朝外微微偏开，变成了鸭子坐。
她趴在门边，耳朵紧紧地贴在上边，似乎想要隐藏自己的声音却偷听外边，借此来判断莫渊的动作。
可是失败了。
她那因抽泣而颤抖的身体轻轻地撞击着门板，让整个房门都变成了她的节奏，但是她假装不知道，仍旧在倔强地偷听着。
她不知道。
莫渊也把耳朵贴在门上，也在偷听着。
两人的呼吸莫名地陷入了同一节奏，两人都在沉默，心跳在共振着。
他们突然感受到了。
隔着门板感受到了，对方的呼吸，对方的心跳。
“小璃。”
“哥哥。”
两人的呼唤同时响起，一个在担忧，一个在呢喃。
莫漓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莫渊的声音之后，那种窒息感呗缓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膝盖上那来自生理上的疼痛。
她移开了耳朵，用额头抵着房门。
她没有在说话，在知道莫渊在旁边之后，她莫名地安心，低着头，大脑却开始自动补充之前哭泣时应该有的苦恼。
帝蕙……
帝芷……
对啊。
自己不是他唯一的妹妹了，他的关爱是自己专有的福利了啊。
那这算什么？
算哥哥出自责任的怜悯吗？
少女一旦伤心，就会陷入思维怪圈，此刻，莫渊的温柔似乎都变得面目可憎，莫渊的关爱似乎都显得充满同情。
对啊。
自己能受到哥哥的宠爱，不就是因为自己是哥哥的妹妹吗？
除去妹妹这个身份，莫漓，对于莫渊又是什么呢？
一个比不上他女朋友的少女罢了。
她从小就和莫渊形影不离，她也想一直这样。
她想一直和哥哥在一起。
以妹妹的身份，以家人的身份。
所以，她对莫渊的女朋友，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敌意，甚至……还有淡淡的优越感。
哥哥的女朋友不一定会陪他到最后，可能会换另外一个。
但是妹妹只会有我一个。
这是她的信念，她的骄傲，也是她的爱在现实层面上最好的体现。
但是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这份爱，被共享了。
不对。
莫漓觉得用窃取更好，那份明明只应该属于她的东西被别人偷走了，然而在别人的眼中，她才是那个盗贼。
她真的。
真的！
好不甘心啊。
她没有再哭泣了，她会为莫渊所哭，但是不会为帝蕙帝芷而哭，她只是，只是……
咔！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在她头上的锁突然断裂，在她的视网膜上不断放大。
然而在锁即将砸在她头上之际，一只手突然出现在她的头上，稳稳地抓住了锁。
莫漓的身躯也因为大门的打开而不由自主地跌倒。
跌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身上是她熟悉的沐浴露味。
“怎么突然不出声了？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