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熹贵妃13
繁复冗杂的婚仪过后, 清音被送入了新房,静坐在床沿等着四阿哥的到来。
“钮福晋,”身侧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 “奴才姜氏,奉了四爷之命来伺候您。四爷说了, 前院宾客众多, 他可能要晚点才回, 让您不用拘束,累了就先歇会儿。”
清音点了点头:“原来是姜嬷嬷。多谢四爷好意。”没想到四阿哥还挺贴心的,这大半天的折腾下来,她还真有些乏了。
四阿哥的话不是说说而已。姜嬷嬷见清音面有疲色, 就很有眼色地把闲杂人等都撤了出去, 关上了房门, 又拿了两个软枕垫在清音背后,让她靠着床头小憩:“钮福晋放心,您这静轩院上上下下伺候的人都是经了四爷过目,都是靠得住的,不会有人乱说。”
“不过还请钮福晋委屈一会,且先这么靠着歇息, 免得损了您今日的妆容。”
清音笑道:“如此就很好,有劳姜嬷嬷。”四阿哥实是有心。
此时前院。
令许多来人惊讶的是, 四阿哥不过娶个侧福晋,没想到却来了一排阿哥捧场。除了本就与四阿哥关系不错的三阿哥、七阿哥、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连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这几个一向与他们不怎么和的阿哥们也来了!
一众宾客们面对着几乎可以组个篮球队的阿哥们, 那叫一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后背直冒冷汗,暗道什么时候四阿哥的人气这么高了, 莫不是朝中又发生了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局势又要变了?
其实,他们都想多了。
三阿哥、七阿哥和十二阿哥确实是心无旁骛地来贺喜的,其余五个阿哥却是各有心思,都是冲着清音来的。
九阿哥在储秀宫听了宜妃的那一席话后,就强迫自己收了心,免得给曾经一见倾心的姑娘带来麻烦。只是思来想去,总有些意难平,就算近两个月得了额娘赏赐的四个宫女和八哥赠予的两位美人,也难以抚平他“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伤感。
于是,今日的婚仪,九阿哥非来不可,他要亲
眼看着四哥娶了清音姑娘,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于是,婚仪一结束,九阿哥就开始一杯接一杯地疯狂喝酒,直把自己喝成了醉鬼,瘫在椅子上成了烂泥。
八阿哥外表看起来仍是那般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只是他的笑意不达眼底,内心极是烦躁。要不是因为他府上那个蠢女人假冒嫡姐的身份,他至于搞错了人,没能求娶到心目中的明珠,却是求来了一颗鱼眼珠子吗?
一想到今日四哥娶的侧福晋本该是他的,八阿哥就愤恨不已。
同样有着宫女出身的生母,四哥的母妃德妃娘娘早早就封嫔封妃,拥有协理六宫之权,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盛宠不衰;而他的母妃良妃却是很快就被皇阿玛抛在了脑后,熬了十几年他长成了有出息了才得了个嫔位,前年才晋为妃。
同样自幼就被抱离生母身边,由养母抚育长大,四哥的养母是摄六宫事的佟佳贵妃、后来的孝懿皇后,因无亲子掏心掏肺地待四哥,佟家就这么成了四哥的外家,四哥的身份拔高了一大截,也就只比太子二哥差了;而他的养母却只是惠妃,惠妃有亲子,待他很是平平,要不是他自个儿争气,只怕沦落成大哥的跟班。
同样被皇阿玛赐婚了出身名门的嫡福晋,四嫂贤惠大度,把王府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尽管后院满打满算也就四嫂和五六个侍妾,但膝下已有嫡长子弘晖和两个庶子并一个庶女;反观他,郭络罗氏简直是醋汁子拧出来的福晋,管得他的后院只有两个当摆设用的侍妾,她自己不能生也不让侍妾生,搞得他二十好几了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八阿哥再想起这两年来皇阿玛对四哥的愈发重用,心里就直犯酸。就连他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个秀女,都阴错阳差地被四哥娶走了。八阿哥不由感叹,既生瑜何生亮,既有了我胤禩为何要有一个事事压过他一头的胤禛!
八阿哥不认命。
他一边频频向四阿哥敬酒,言语温和,气度斐然,一边暗下决心,总有一天,他会把他想要的东西全部都夺过来!
他倒
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要知道,他手里还有虽然蠢但某些方面貌似还挺有用的一张奇牌——婉音呢。
据蠢女人的“梦境”,下个月黄河就要决堤了。四哥去年曾被委任河工监察之职,想必也逃不了干系。四哥的好日子,到头了!
温贵妃所出的憨傻直十阿哥,则是跟着八阿哥和九阿哥来凑热闹的,八哥和九哥在的地方,怎么能没有他老十呢?
结果,九哥只顾自个儿喝酒,八哥只顾给四哥敬酒,都不理他。十阿哥无聊得很,都开始与一向看着不怎么顺眼的十三弟去一旁切磋拳脚了。
十三阿哥尽管对清音挺有好感,也曾有那么一瞬的心动,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自以为的是知音难觅的惊喜之情,得知四哥想要娶她就果断地放下了,转而为四哥娶得意中人、清音得了好归宿而开心。
所以,十三阿哥是高高兴兴地来捧场的。多喝了几杯酒后,浑身的力气没处发泄,干脆就找了无聊得开始数杯盏花纹的十哥去一旁切磋拳脚了。
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是来展示优越感的。
“四哥,恭喜你啊,你府上终于有侧福晋了啊,四品典仪之女钮祜禄氏,镶黄旗,还不错嘛。”十四阿哥的模样很是欠扁,婊里婊气地说道,“两个月后我也要娶侧福晋了,是三品侍郎之女伊尔根觉罗氏。明年我还要娶嫡福晋,是一品尚书之女完颜氏。到时候四哥你一定要来啊。”
额娘果然最爱他了,给他挑的嫡福晋、侧福晋还有侍妾格格都是出身很不错的呢。哪像四哥,除了四嫂之外,另五六个侍妾格格要么是地方小官之女,要么干脆是宫女出身,好不容易今年大选得了个侧福晋钮祜禄氏,阿玛也不过是个四品官。比之他的要差远啦!
十四阿哥想到德妃对他的明显偏爱,就很是沾沾自喜。
对此,四阿哥只是回以淡淡一笑,完全没有膈应地应了下来:“你我同胞兄弟,届时你的大喜之日,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会亲去恭贺。”
额娘对幼弟的偏心,对他这个
长子的冷淡,四阿哥年少的时候不是不伤心难过过,也不是没有争抢过。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他想通了,心也冷了,再也不在生母的身上寻求所谓的母爱,再也不在胞弟的身上渴盼所谓的兄弟情。
他的母亲,是孝懿皇后;他的好兄弟,是十三弟!
因为没有了期待,所以也就没有了失望。十四阿哥洋洋自得的显摆之语,在四阿哥看来,只不过是孩子气的一场笑剧。
“来,四哥,弟弟再敬你一杯,”八阿哥又提着酒壶走了过来,“恭喜四哥娶得新人。”
一向冷面示人的四阿哥回以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八弟客气了,我今天很高兴。”豪爽地接过八阿哥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八阿哥嘴角微僵:“四哥既是高兴,不妨再来几杯,咱哥几个,好好地喝一场!”最好醉晕了,看他还怎么过这洞房花烛夜。
四阿哥笑容不变:“来,八弟,一起喝!”
几次推杯换盏后,八阿哥也醉倒在了椅子上,与他的好九弟一同瘫成了一堆烂泥。
小样,你老哥平常少喝酒,不等于不会喝酒好不好。
跟我比?你永远都是弟弟!
夜幕将临,天渐全黑,四阿哥送走了贺喜的宾客,拜别了或真心或假意的兄弟们,步子又快又稳地直奔静轩院。
“奴才给四爷请安。”门外齐齐传来使女们问安的声音,唤醒了靠着床头小憩的清音。
姜嬷嬷连忙扶起清音,动作迅速地帮她整理了形容,低声道:“钮福晋不必紧张,四爷瞧着严肃,实则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主子。”
半盏茶后,四阿哥估摸着清音已经收拾完毕,才轻叩三下房门后,推门而入:“姜嬷嬷,你也退下吧。”
新房内,只余两位新人。
四阿哥撩起清音头上水红色的盖头,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和急切:“清儿,你很美。”
清音抬起头端详着他:“四爷今日喝了很多酒?”
四阿哥点头:“爷高兴,爷终于娶到了你。你呢,你高不高兴?”
清音微微侧过头,道:“能嫁给
四爷为侧福晋,妾身深感荣幸。”
四阿哥扳过她的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清儿,爷会好好待你,必不会让你后悔嫁给了爷。”
“去年那日京城外,爷被二……仇家追截,走投无路之下无奈上了你舅家的马车,劫持了你,逼迫你们带爷回京。那时你的临危不惧、冷静淡然的模样就牢牢地刻在了爷的心上。”
“清儿,你救了爷,你救了南边沿河数十万百姓。你是爷的福气,也是他们的福气。”
或许是四阿哥酒喝多了,话就特别多,除了某些不方便说的细节,他把去年黄河银饷之事如实跟清音略讲了一遍。
直至此刻,清音才知道,原来当日四阿哥沦落成了劫匪拼着一身伤也要进京是为了什么。
“四爷为国为民之大义,妾身佩服。”清音由衷地道。
所以,四阿哥娶她,是为了报答她当日相救之恩?
无以回报,干脆以身相许?
呃呃呃。
四阿哥继续滔滔不绝:“经去年一事,皇阿玛对河工极为重视……”
“爷受命监察河工,特别是河南、安徽一带……”
“据钦天监所测,以及工部根据往年情况推断,今年黄河秋汛之期需格外关注……”
“十三弟,你怎么看?”
“……”
“张大人,你觉得如何?”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倚靠在床头的清音默默地打了个哈欠,好困哦。
她很确定,四爷醉了。
真是一个格外与众不同的新婚之夜呢。
清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她似乎感受到有人轻柔地除去了她头上繁重的首饰,褪去了她的嫁衣,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腰。
半夜好眠。
天色将明时分,清音醒了。耳畔传来四阿哥低沉的声音:“清儿醒了?正好,爷也睡够了。”
“之前爷醉得糊涂,唐突了佳人。幸好为时未晚。”
下一刻,清音就知道他说的“为时未晚”指的是什么了。
该有的,都补上,躲不过的。
别
忘了,天还没亮,新婚之夜还没结束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