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陆金交锋
一听上茶，老九愣了愣，这年头物资匮乏，便是这一斤茶叶在黑市淘到也不容易，平时大哥宝贝的很，有很高兴的事儿才会拿出来喝一喝的，今儿怎么舍得拿出来招呼一个小工人了？
还是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工人，对他还有他大哥，缺少必要的尊敬，和那些来找他们求票据的人，态度差太多，可见不是个什么好鸟。
这人这身行头，一看就知道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工人，但大哥发了话，他就只能照办了。
老九答应一声就走了，金六就见对方手一摆，似是 “不用”二字就要脱口而出，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挥了一半的手又放下了。只见他坐下，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问道：“这个明天能不能做出来？钱票无所谓，你只管提。”
金六也不急着提钱票的事，他图的可不是这个。
金六也坐下，笑道：“兄弟，你是如何知道我这里有你需要的东西的？”
陆臻嗤笑一声操着一口的芜市话说道：“我老……我怎么说也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多年，这里哪里我不熟？你两年前来这里时说的是找亲戚，到如今，亲戚搬走了，你却留了下来，我说的对是不对？”
“不错。”金六点头，找亲戚不过是个障眼法，这屋子其实是他租的，租金给的多，但前提是要那家在外放出风声，说他是他家的亲戚，这不过就是个障眼法，不足为奇，懂得人都懂。
“你们表面看着是四五个人住，但其实不下于十个人住，对不对？”
这下金六吃惊了，他沉着脸问道：“你从何而知？”
“呵，你虽然与左邻右舍不怎么热络，他们也常常穿同样的衣服掩人耳目，但你忘了，那么多人，你们要吃饭的。”陆臻看他露出恍然的表情，心中一笑，老人家们对这些粮食蔬菜的关注度比谁家夫妻打架了的关注度还要高。
那会儿那位老人家这么一说，他基本上就能推断出这是多少人的口粮了，不下于十五个，但他如果说的太准了就该引起金六的反感与警觉了，反倒不好了。
如此，金六懂了，那么多粮食，就算有钱，那票呢？就算去黑市淘，又能淘到多少呢？他哈哈一笑，说道：“兄弟当真是观察的仔细啊。”
陆臻摆摆手，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站起来说道：“我明天上午就要，这事儿要麻烦金爷了。”
见他要走，金六赶忙开口留人：“兄弟不用急，喝点茶再走，我们说下价格。”
“你只管说。”陆臻坐下，做出一副暴发户不差钱的样子。
金六心中有了计较，他笑道：“价格的事一直都是我们老九负责的，等他回来了再说。关于这调度书嘛，我们能做，但为了做的一模一样，兄弟你看，你能给一个范本吗？”
陆臻皱眉：“我是车间的，不是调度室的，也没见过几次，这样吧，我记得多少写多少，你想想办法，必须跟我们厂里的一模一样。”
金六喊人拿来纸笔，这时候老九倒的茶也来了。
金六就见对方略带好奇的看了一眼，看到茶汤的颜色，那点好奇就没有了，拿起桌上的笔，略带得意的在纸上便飞快的写了起来。
金六心下暗忖，读过书？解放前生的人，读过书，那家境应该不错，说不得手头还有些关系，那他说不得还得变换策略，明抢不行的话，那就暗夺，怎么说这笔钢材也不能落入除他之外的他人之手。
待金六接过纸那么一看，差点儿笑了，这自成一种风格的狗爬式的字，怕是小学生写的都比这个强吧？看那拿笔的架势，他差点以为他是个有钱人家的文化人了，看这字，应该是建国后扫盲班学的。
金六立刻便连看一眼内容的兴趣都没有了，只目光扫无意间扫到了那个“50”的数字时，顿了一下，果然是穷人家出身，瞧这格局，就这一点儿。
金六随即将纸往桌上一扣，不再理会。
这不怪金六自负，做为造假界的杠把子，这金六的字，放在现代，那便妥妥的称得上“书法”二字了。
便是日后陆臻见了，也赞了一声“好字”。
金六假装自己没看到对方眼中的得意，这些人啊，总以为自己认得两个字会写两个字，便以为自己是个文化人了，其实，“呸”。
金六在心里鄙视了下对面这个高个子后，连茶也懒得请他喝了，后来等陆臻走后，他自己喝了，看的老九想说不敢说，因为陆臻那会儿对他们的不尊敬，他在茶里加了些料，其实也没什么多了不得的料，无非就是他的口水和鼻屎，大哥喝了就喝了吧反正也死不了。
而此时，陆臻看着他那贼眉鼠眼总是看茶杯的样子也明白，这东西不能喝，且他原本也没打算喝。
“老九，你跟咱兄弟说一下，这要花多少钱。”
老九成心不让这个高个子好受，他狮子大开口的说道：“这个冒用钢厂的钢印有风险，风险很大，这钱嘛，给你算客气点，100不赊账！”
这个价格开的很合金六的心意，他刚好看看他的反应。
金六就见对方先是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一张纸会要这么多钱，接着，他拳头握紧了，然后又似想到了什么，松开了拳头，问道：“这价格有点高了，能不能少点？”
金六哈哈一笑：“兄弟啊，刚才你还说钱票无所谓，我只管提呢，现在又这样说。兄弟你是不了解我们要冒的风险才觉得贵啊。”
金六眼睛一直放在对方的身上，就见他有些尴尬的挠了下头，恼怒的说道：“我现在没那么多钱，等明天我卖了……”
金六正等着他的下文卖了什么，可没想到这家伙挺狡猾，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忙改口道：“金爷不赊账这就有些为难我了，要不这样吧，我写个借条，金爷请相信我的人品，不用麻烦你们拿着欠条找我，我一准儿会把钱送过来的！”
“那可不行，你想空手套白狼啊！”老九突然桌子一拍，跳了起来。
金六就见对方吓了一跳，有些敢怒不敢言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脚动了一下，似乎就要走，他又将人叫住：“兄弟，别听他的，冒险是冒险，但价格我们可以再商量的。”
见对方有些犹豫，金六了然，他这是想找别人给他弄这个调度单呢。
金六笑了笑，说道：“不是我金六吹牛，这芜市除了我金六还有谁敢做这种掉脑袋的生意？”
见对方犹豫下后终于又坐了下来，金六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破防，可以谈下面的事情了。
金六也在桌边坐下，将那杯茶往陆臻那边推了推。
“冒昧的问兄弟一句，你当真要花大价钱买这么一张调度单吗？”
“这，这当然是要买的，我诚心要买，怎么？你信不过我？我还能拿这事儿溜着你们玩儿吗？”
“不是，兄弟你言重了。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做有些不划算啊，这事一旦做下了，你钢厂也待不下去了，钢厂这么好的铁饭碗不好好捧好了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金六做出一副“你别糊涂了”的样子，真打探假劝慰的说道。
“我现在也没待的下去！”
见对方愤怒的脱口而出后又发现失言，赶紧打住了话头的样子，金六心中对他的身分就越发肯定了，这个人，就是前几天被钢厂开除的那个，听说是因为冲撞了厂长被人报复了，现在看来，未必。依他看来，多半是这人手脚不干净被发现了，不甘心又怕丢了面子，故意在外面传播那些话，扰乱视听，掩盖真相，挣些面子。
不得不说，金六的这种脑补都在陆臻的算计之中，他算计的就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