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16
随着奥尔顿伯爵的话音落下，提琴与管弦上跃出的悠长音符逐渐萦绕了整个大厅。珍妮穿着带有大裙撑的鹅黄色蓬蓬裙，和奥尔顿伯爵旋转在舞池中央。
薇奈站在环绕着他们的人群最后面，不动声色地试图在里面找到迦尔诺的影子。
诺亚担心道：“签收人，神会不会用法术伪装起来了？你们当时约定的时候可没说不能用法术啊！”
“既然他能用法术伪装，那我当然也有取巧的办法。”薇奈淡淡道，“别忘了我的鉴定术。”
诺亚恍然大悟：“对啊！你可以直接看他的面板！”
薇奈微笑，这才是她敢和迦尔诺打赌的本钱。
不管他用法术伪装成什么样子，鉴定术结果可不会骗人。
但直到一曲华尔兹已经将近尾声，薇奈一个个丢鉴定术丢到头疼，也没有见到可疑人物。
她已经快把这一圈人都排除完了，难道迦尔诺不在参加舞会的贵族里？
“你在找谁吗？小姐？”低沉的声音从她右后方响起。
薇奈揉着太阳穴转过头，同她打招呼的这位先生一头黑发，戴着一顶黑色高筒礼帽，身着燕尾服，面上戴着镶嵌着蓝宝石的银色面具，浑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是个非常标准的绅士。
而从他露出的下颌与嘴唇的形状来看，并不像迦尔诺。
出于习惯，她丢了个鉴定术——
【名字：？？（？）
职业身份：？？？
天赋：？？？
技能：？？？】
诺亚立马兴奋地大叫：“签收人！就是他！身上全是问号！他一定就是光明神！”
而薇奈则盯着这位黑礼帽先生。
对于妖精都能鉴定出来的薇奈来说，这种面板几乎已经在说“他就是迦尔诺”了。
但她悄悄回复诺亚：“但你不觉得奇怪吗？迦尔诺会自己送上门来？”
诺亚想了想：“说不定是盲点战术？正因为你觉得他不会自己来找你，所以他才故意找过来。”
薇奈蹙起眉。
黑礼帽先生见她光看他却站着不动，也不开口说话，无奈地笑笑：“我是不是过于冒昧了？”
薇奈结束思考，她摇摇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聊：“并没有。我在想……似乎没有在这里看到传闻中身在提利港的凯恩斯公爵？”
她故意把话题往迦尔诺引，看看这位几乎可以确定是三个分体之一的先生是什么反应。
“可能公爵阁下今天没有来？毕竟大人物总是琢磨不透的，”黑礼帽先生答道，“你认识那位大人？”
薇奈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那双看起来温和有礼的眸子里捕捉到什么：“没有，只是远远见过几面。”
黑礼帽先生同她对视着，忽然，他轻咳一声：“你的眼睛很漂亮，小姐。”
“是吗？”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漆黑的瞳孔中流连着惑人的绛紫，“您最喜欢它的哪里呢？”
蛊惑人心永远是爱欲最擅长的事情。
黑礼帽先生仿佛完全被她迷住了：“它让我想起诗集《泽耶塔之歌》里关于海妖的描述，‘犹如汇聚星河的永夜，星月在此沉寂’……”
诺亚默默开口：“我收回之前的话，光明神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喜欢干巴巴念诗的性格。”
薇奈浅笑着对黑礼帽先生道：“您是提利港人吗？”
黑礼帽先生温和道：“我来自高什尔郡的佩恩德城。”
“哦，那离这里算是很远了。没想到您居然会来到这里。”
“碰巧而已。”
薇奈同他不断攀谈着，直到奥尔顿伯爵与珍妮的开场舞结束，舞会正式开始，戴着华贵面具的男男女女开始寻找对意的舞伴。
黑礼帽先生优雅地朝她鞠了一躬，朝她伸出手：“我能有幸与您共舞一曲吗？”
“当然。”薇奈矜持地将手递过去。
随着奏乐再度响起，黑与红交织在一起，笔挺的黑色礼服与旋转的红色裙摆在纯白色大理石砖上勾勒出漂亮的弧度，他们旋转在人群里，不知不觉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那就是薇奈·多纳雷亚？”穿着淡紫色低胸礼服的奥尔顿小姐微微抬高捏着杯子的手，身侧的侍者为她重新在高脚杯里斟满酒。
“是她。”珍妮厌烦地望了一眼舞池的方向。
奥尔顿小姐抿了一口带着芬芳的葡萄酒，“我记得我并没有邀请她。”
“她是凯恩斯公爵带来的，”珍妮冷冷道，“不然她根本来不了。”
奥尔顿小姐原本轻晃酒杯的手微微停顿，她慢慢喝下葡萄酒，沉默一下，转了个话题：“别忘了舞会结束前，你要和我哥哥宣布订婚的事。”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忘。”珍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强调一遍。
“那就好，只是提醒你一遍。我去看看订婚仪式准备的如何了。”奥尔顿小姐点点头，转身进入舞会大厅里侧的帘幕后，那里后面是通往提利丝宫里侧的长廊。
珍妮皱着眉看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的左眼皮莫名其妙跳得有点厉害。
珍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起下午只有自己看到的那个无脸怪人。
可能是因为和伯爵订婚的事，自己有点兴奋过头了？
她暗自想道。
第一曲结束，薇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大厅另一侧摆满琳琅满目食物与酒水的一排排雪白长桌，“我想要去休息一下。”
黑礼帽先生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快步离开舞池，朝着餐桌边走去。
就在这时，薇奈注意到餐桌边摆着的一盆月季花下面到处都是剥开的糖果包装纸，而旁边放着各种糖果的大托盘几乎空了一大半。不过因为舞会上很少人会拿糖吃，所以几乎没人注意到这奇怪的一幕。
一朵花苞微微颤动了一下、又突然左左右右摇晃起来。
薇奈挑起眉，她拨开雪白月季花的花瓣，果不其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只面颊微红的悠比。
它惬意地躺在里面翻滚着，“这么多的糖，悠比好幸福哦~咦，神后大人怎么也在这里？”
薇奈戳了戳它，试图打听迦尔诺的消息。
“悠比不知道……吾神把悠比放在这里就走了……”小妖精捧着红苹果一样的小脸答道。
“你们不是说人间的糖果比不上乐园的吗？”她问道。
悠比：“但是、但是也会有点感觉啊！总比没有好呀，就是这种微醺的感觉也很棒哦~”
薇奈：“……”
好吧，悠比在这里，起码这说明迦尔诺确确实实也在这里。
薇奈想。
她在餐桌的另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客气用银签戳了一小块草莓塞进嘴里。
“怎么样？签收人？”诺亚冒出来，“有什么收获吗？”
“可以肯定的是，黑礼帽先生那一定是他创造的三个幻象之一，但究竟是不是本体还不确定。”薇奈道。
她漫不经心地从身边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只装着星云般颜色调制酒的酒杯，清甜的草莓味和龙舌兰醉人的酒香混合在一起，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她刚想抬头问一声这酒是谁调的，就和戴着半面具的银发侍者视线相撞了。
银毛？薇奈迅速冲他丢了个鉴定术。
很好，果然是是问号面板。
“签收人，银色头发!他一定才是光明神！”诺亚跃跃欲试。
银发侍者被浑身散发着爱欲权能魅力的薇奈看得有些脸红，他低下头咬着唇，结结巴巴道：“请、请问，我有哪里不对吗？”
薇奈：“……”
你浑身哪里都不对劲好不好！
她沉住气，假装随意地开始问道：“你是哪里来的？是奥尔顿家的仆人？”
银发侍者慌忙小声道：“不是的！我是看到奥尔顿伯爵招募舞会侍者的告示，一次可以得到50金币的报酬，才应征过来的……”
诺亚：“啊咧？光明神是这么羞涩的人吗？”
薇奈无言，她慢慢朝银发侍者指了指手里的高脚杯，“这杯酒是谁调的？”
“啊!您是说那位先生吗？”银发侍者指了指远处围了一圈少女的酒台。
薇奈站起身，往那边望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袍的金发碧眼调酒师。他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一边调酒一边和围在身边的少女们聊着天。当他按照一位小姐的要求调制出融合了海洋色泽的酒液后，吧台周围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嗯，还是问号面板。
诺亚看到他身边那圈女孩，又看看自家签收人，迅速道：“这个绝对只是幻象！”
“哦？诺亚索雷斯大人怎么确定的？”薇奈戏谑道。
诺亚：“总之、就是、没那味儿！”
薇奈被它逗笑了，笑着笑着脑壳就开始疼了起来。
除非说迦尔诺有跟爱欲状态下的自己一样强悍的演技，不然打死她都不信他堂堂一个神明能为了区区和一个凡人的赌注做到这种地步。
哦，好吧。他既然来赴约了，那一定不会说话不算数。
让她想想。
黑礼帽先生，银发侍者，白袍调酒师……
到底哪个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