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杰姆斯
海面上，一艘船头翘起的鹦鹉号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属于自己的命运，缓缓沉入水中。
那悲凉的景象，让周围一众跳船的水手们很是心疼。
当然，他们心疼的不是那跟自己没有半毛线关系的鹦鹉号，而是心疼他们自己。
船没了，在这远离人烟的大海上，他们也活不下去……
三十多名幸存下来的水手抱着之前扔下来的各种木箱、酒桶，划到鹦鹉号船长杰姆斯身边，希望他能带大家活下去。
可杰姆斯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位在海上漂泊半生的中年男人，此时坐在一块翻板上，沮丧的低头叹气。
“船长，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船长，我不想喂鱼啊……”
“我还有老婆孩子，他们等着我回去呢。”
水手们一个个哀嚎着。
杰姆斯本来就绝望至极，现在一听这些人的话，自己也跟着崩溃了。
“够了！”
他大吼一声，将自己的船长帽扔进海里。
“在这哭丧个脸有什么用？！
你们知道这里是哪吗？！这里是黑海！黑海！
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没有船会来这里！
你们放心，用不了多久的，黑海的海水有微量麻痹毒素，咱们很快就会失去力气，最终沉入海底！
都得死！我没有办法！咱们都得死！”
杰姆斯歇斯底里的朝面前这些泡在海水里的水手喊道，他的心智已然崩溃。
可是，他的水手们却并没有被这种情绪所影响。
他们的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自家船长身后的海面，眼神中有些茫然和自我怀疑。
直到十几秒后，鹦鹉号上的大副抬手指向船长身后，不是很确定的问道：“船长……那个……好像就是奇迹！”
杰姆斯愣了愣，下意识扭身看向后面。
在天际线边缘，正有一艘在阳光下闪着银白光芒的大船朝他们驶来。
……
先驱号船舱的某间会议室内，十几个人正围坐在此，这其中包括勒斯、百丽、科波菲尔三人，也有他们各自带在身边的亲信。
而在他们面前站着的，就是刚刚被从海里捞上来的杰姆斯船长。
此时他正在鱼人耶萨的翻译下，回答着勒斯等人接连提出的问题。
半小时过去，勒斯他们基本弄清了这些人的来历，便让杰姆斯离开了会议室。
他走之后，鱼人祭司耶萨也识趣的离开，他在这里的价值就是帮忙翻译美因茨大陆上的人类王国通用语。
等外人都消失后，房间里来自琴康和帝国的人立刻小声讨论起来，筛取着有用的信息。
勒斯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对身旁的百丽和科波菲尔道：“这个人价值很大，我们运气不错。”
两人点了点头，神情都颇为高兴。
根据刚才的询问，他们已经大概知道了对方的情况。
这个名叫杰姆斯的中年船长本来是跑美因茨大陆与精灵大陆之间的远洋航线，赚取利润差价的。
按理说，他的鹦鹉号货船不应该出现在如今这片海域，但不巧的是，之前他们遇上了海上风暴，随波逐流之下才飘到了黑海这边，而且彻底失去了自身的位置。
这也就算了，鹦鹉号在迷航过程中，还因为黑海一种名为利齿鱼的攻击性鱼类所袭击，导致底部船舱大量漏水，最终不得已全员弃船。
要不是正好遇到先驱号，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快要因为黑海藻类中蕴含的生物毒素而沉入大海了。
不过别看这个杰姆斯如此倒霉，但对于勒斯他们来说，这个人却有大用。
之前对方的讲述中说过，他是一名往来于两座大陆之间的资深船长，同时本身也是船主，因此对两个大陆的社会情况非常了解，尤其是大陆边缘的各个港口、海湾、当地风土人情，他都有所了解。
这样的人，正是勒斯他们现在所需要的。
“得想个办法让他老实听话，魔法议会有能控制人的手段吗？”百丽淡淡问道。
勒斯摇摇头：“我们可是正经的合法组织，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百丽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
科波菲尔也轻咳两声，表情明显不怎么相信。
根据他们所知，这位魔法议长的亲卫队，可就是由一群死士巫师改造而成。
勒斯见此无奈道：“行吧，这事儿交给我。”
他朝不远处的莉莉丝示意了下，后者随即起身离开。
……
船员居住区，杰姆斯在耶萨的带领下回到这里，与自己的水手们团聚。
他们暂时被安置在一片独立的船舱，先驱号上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提供了必要的食物和衣服，却并不允许他们随意走动。
对此杰姆斯表示理解，换做是他，也同样不会允许一帮陌生人在自己的船上瞎逛。
舱室过道上，杰姆斯摸了摸胸前的口袋，想要找自己的香烟，结果发现已经完全被海水泡烂了。
带路的耶萨发现之后，从身上的袍子里摸出半盒烟卷递给了对方。
魔法师们大多不抽烟，但来自帝国和琴康的官员中却有不少老烟枪，他手里这包是之前相互学习语言时，琴康一名文职官员落下的，被他顺手装在了兜里。
杰姆斯意外的看了耶萨一眼，接过来道了声谢。
结果刚把这盒不认识的香烟抽出一颗叼在嘴里，才想起火也没有。
不过没等他张口，耶萨便伸出那满是鳞片和蹼膜的手掌点了下烟头，火苗凭空出现。
杰姆斯立马深吸一口，又长长呼出一缕烟气。
大祭司见他想在原地好好享受完这支烟，也就停下脚步站在了旁边。
杰姆斯靠着墙壁道：“朋友，你叫什么？”
“耶萨。”
“黑海鱼人？这可真是少见，我以为你们都已经灭绝了。”
七八年前，西海岸数个人类王国联合清缴了近海所有鱼人，这事作为在海上混饭吃的他来说当然知道。
而这几年过去，除了斗兽场和某些有物种收藏癖的权贵家里，他已经很少再听说哪里有黑海鱼人露面。
本以为对方已经绝迹，却没想到在这片陌生的海洋深处竟然还碰巧见到。
看样子，对方还是个鱼人族里的秘能者。
耶萨回答道：“黑海鱼人没有灭绝，也绝不会灭绝。”
“那你们现在生活在哪？大陆外围的哪座荒岛？”杰姆斯好奇道。
耶萨摇了摇头，并没有回应。
既然已经决定做‘球奸’，耶萨自然是要把嘴巴闭紧。
否则祭坛荒岛上那三千多族人，可就全完了。
杰姆斯见他不回答也没有在意，他刚才也是有些冒失了。
毕竟大陆人类可是极度厌恶这群在航道上打家劫舍的海洋种族。
话说就连杰姆斯自己，之前也极其厌恶这个族群。
不过现在这处境，杰罗姆可考虑不上什么鱼人不鱼人的，他眼下唯一能流畅沟通的，就是眼前这个鱼人祭司。
“这艘船……是哪里来的？”
耶萨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清楚，他们说自己居住在深海的一片群岛上，这次过来是要探索海洋版图，结果找到了我们鱼人族的栖息地。
沟通了一下后，他们得知了美因茨大陆的存在，于是就雇我做向导带他们过去。”
杰姆斯闻言露出惊讶，又有些恍然。
怪不得自己听不懂他们的语言，而他们也听不懂自己的话，还要这个鱼人来当翻译。
“深海群岛，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耶萨毫不在意道：“几百年前你们还不知道精灵大陆的存在呢。”
“那倒也是。”
不说那么远的，哪怕是百年来，随着人类的造船技术在秘术的帮助下不断提升，也在远洋之中发现了很多人类以及其他大陆物种所生活的海岛。
但回想起之前在海里看到这艘船时的样子，杰姆斯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的船……怎么这么大？而且好像还是铁船？”
这种船只，在他三十多年的航海生涯中闻所未闻。
“很显然，这些深海人的造船技术很强，或许他们的岛屿也很大，其中还有铁矿。”耶萨煞有介事的讨论道。
而杰姆斯想到此处，眼中突然闪过亮光。
他苦心积攒半辈子才换来的货船连同从精灵大陆拉回来的货物全都没了，而他身上的债务却依旧存在。
本来杰姆斯还在为这件事发愁，可一听耶萨说这些人来自深海，他便立刻有了主意。
每当一个新的海外势力被发现，率先与之接触的人，或多或少都能通过贸易来赚上一笔。
深海人带来的特产与美因茨大陆之间的贸易，再怎样也要比他这么一趟趟运货挣的更多。
于是，这位船长心里有了主意。
他松开腰间的裤袋，从内侧小兜里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色宝石。
“耶萨先生，这份见面礼，不成敬意。”
耶萨看着眼前那颗泛着丝丝红光的稀有秘能宝石，没有伸手。
“这是什么意思？”
杰罗姆小声道：“还请你在深海人那边帮忙美言几句，如果有什么贸易上的需要，完全可以来找我。
我在西海岸这片认识很多商人，各个港口我也都熟门熟路。”
说着，他又把那颗宝石往前递了递。
耶萨不动声色的将其收了起来，继续带着杰姆斯前往住处。
“船长，你终于回来啦。”
“吃饭了吗？这艘船上的人刚送来不少面包和肉干，要不要尝尝？”
“船长，那些是什么人啊，他们的船怎么这么大？”
鹦鹉号的落难船员们一见自家船长回来，立刻围了上去。
杰姆斯摆了摆手，道：“快给老子拿来，我都快饿死了。”
随后，一群船员围在长桌旁，看着他大口吃饭。
杰姆斯平时在船上威望很高，而且即是船长又是船东，所以水手们眼巴巴等着他吃得差不多了，才有人开口发问。
“船长，现在什么情况？这艘船是哪里来的？”
杰姆斯摸了摸嘴巴，他先是环视了一圈自己这些船员水手们，见一个个都神色忧愁、欲言又止的样子。
而心里则组织了下语言，想好了说辞。
“这艘船来自深海一个群岛……”
他先将从耶萨那里打听到的消息简单说了下，让他们有个概念。
而船员们听完以后，则全都很是惊讶。
“从未发现的深海群岛？他们现在要去美因茨？”
“这太好了，咱们也可以顺路回家了！”
“天神保佑，总算有个好消息。”
船员们兴高采烈，这下回家终于有了着落。
而船上的大副却想得更多，他突然问道：“船长，那这些深海人去大陆是要干什么？”
杰姆斯嘴角勾笑，拍了下桌子。
“他们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做买卖了！”
大副神情瞬间兴奋，他在船长耳边极其小声的说道：“那咱们……”
每次发现新的海外人类居住地，都会引发一定时间内的‘淘金热’，而这一过程中，往往越先接触的人越能捞得盆满钵满。
“这个还要再详细找找办法，不过我已经找到点机会了。”
杰姆斯跳过了这个话题，然后面容严肃的对所有船员道：“兄弟们，我想大家也都亲眼看到了鹦鹉号的沉没，也清楚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坦白来说，这次我要破产了。
半年多前咱们出发的时候，我将所有的积蓄都换成货物，准备大赚一笔。
而现在我用积蓄换回来的货物，都跟着鹦鹉号一起沉入海底。
现在我手里不仅没有钱，甚至还欠了很多外债。
不过请大家不用担心，等回到大陆，你们的酬劳我哪怕砸锅卖铁也给你们足额发放。
但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们。”
杰罗姆站起身道：“你们还愿意继续跟我干嘛？”
……
“大人，这是杰姆斯贿赂给我的秘能宝石。”
一间小型办公室内，耶萨将刚刚到手还没焐热的那颗红色宝石取出，放在了莉莉丝的办公桌前。
莉莉丝拿起来看了两眼，将其扔回耶萨怀里。
“人家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这……”
耶萨愣了下，他倒不是多稀罕这块秘能宝石，当年他所在的部落再怎么说也是上万人的规模，作为大祭司，他手里也不是没有好东西。
主要是，他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而此时莉莉丝又说道：“那个杰姆斯，你怎么看？对我们的身份有没有什么怀疑？”
“这个人虽然经验和阅历都不错，但您们的身份他倒不会过多怀疑，这种情况其实之前也发生过，就比如咱们要去的海岛，之前也是这么被发现的。
至于这个人本身，我估计他现在应该很需要钱，或者说赚钱的机会。”
一艘远洋货船的价格可极其高昂，哪怕是大商人损失一艘都要肉痛，何况是杰姆斯这样自己单干没有合伙人的。
“那他给你这块宝石……”
“他是想搭上所谓深海人高层的线，然后成为代理商人。
他说自己对西海岸很是熟悉，能够帮到您们。”
“哦？”莉莉丝听了露出微笑：“那就给他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