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日出
那边隔了两分钟才回：【今晚温度会降, 你又在山上，注意保暖。】
程沂给对方回了个“好的，谢谢关心”。
见傅以砚没再发消息回来, 他便把手机放下，走到顾谨之和苏宿那边去了。
他不知道另一边, 傅以砚坐在偌大的书房中，面前摊着一桌的各种资料，此时神色阴沉得可怕。
桌上的资料很多，也有一些照片, 照片中的背景和环境都在变换，但是人却始终不变，赫然是顾谨之。
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程沂和顾谨之的关系并不一般——这不难看出来, 顾谨之简直就是挑衅一般地向他炫耀。
这也是傅以砚第一次知道, 原来程沂本名不叫程沂，而是叫苏沂。这两个字从顾谨之口中念出来，刺耳无比。
就连苏宿对他的表现都不一般。苏宿对傅以砚，只能说是礼貌, 但是一碰到和程沂相关的事情上, 她那模样就好像恨不得给程沂加个罩子，让自己离程沂远远的。
可是苏宿对顾谨之却很亲近，而且明显地对顾谨之和程沂的接触乐见其成。
这一切都让傅以砚有些焦躁, 但是他知道随意调查他人的过去并不好。傅以砚向来我行我素、专横自我, 但是却不想在面对程沂时过度自我。
他也有所猜测，或许梦里的他就是因为不懂得收敛骨子里的专横, 才让两人的婚姻存在隔阂。
他原本决定不去调查两人的过往, 但是顾谨之却一日比一日嚣张, 天天往医院跑，和程沂的关系也从一开始的略显生疏变到熟稔亲昵。傅以砚公事忙碌，两三天中能抽出时间行程去医院看一两个小时便是极限，但是每次来却总是能看到顾谨之的身影。
苏宿出院了三天，虽然请了专门的护工在家里照顾苏宿，但是傅以砚也担心程沂会忙不过来。今天下午他抽出时间去程沂家里，却吃了个闭门羹，程沂不在也就算了，居然连苏宿也不在。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打电话给护工，护工说今天程先生带着苏宿去找朋友玩了，特地给她放了个假。
找朋友？除了顾谨之还能找谁。程沂在A市根本没多少朋友，也就是他们这几个人。陆骁虽然总是死皮赖脸粘着他，但到底是靠死皮赖脸。其实程沂对他算不上多亲近，但是他对顾谨之却全然不同。
他给程沂发了短信，询问他在哪里，但程沂却始终没有回复他。
危机感。
傅以砚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因为患得患失而产生这样可笑的危机感。
但是他根本忍不住自己的念头，在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让人查了顾谨之的资料。
资料很快就送来了，其实也是比较表层的，顾谨之的背景并不简单。他们家的势力同样在国外，是一个国土面积比较中等的发达国家。他们虽然是华裔，但是在那边的势力已经扎根了近百年，产业深入那个国家的方方面面，灰色地带可不少，背景算不上干净。若要把他调查个透彻，可要花上不少时间。傅以砚没什么耐心等。
不过，光从这些比较表面的资料上看来，已经让傅以砚的心情足够阴霾。
顾谨之就像一个完美的人。
这并不是说天资、家世、样貌等方面，若是光论这些，傅以砚绝不比他差，甚至他的家世比顾谨之更煊赫，手段比顾谨之更狠辣果断。
这其实说的是他的性格。傅以砚所见的豪门之后，包括他自己，无论外表上看起来多么有涵养，骨子里都是冷血的。傅以砚自己更是向来以结果评判行动，没有利益的事情从不去做。
但是顾谨之不同。这人在家族内乱四起、风雨飘摇时回到家族，随后果断上位，雷厉风行地解决了一切心怀不轨之人，把家族整治得井井有条。从这里看，这人本该也是个冷血果决的人，但是他却多生了一根细腻的神经。最大的爱好是绘画摄影，一有空就喜欢去做社会义工，家族中为慈善投入的金额巨大，却甚少宣扬。
若不看他在公事上的那些狠辣手段，从他的日常生活中，他简直就是个心底善良无比的艺术家。
正是他这样的性格，才让傅以砚感到了危机和警惕。
无论是梦中的程沂，还是现实中的程沂，他都能说是有一定的了解，而这一定的了解让他知道，程沂不在乎一个人的权势、相貌，他唯看中一个人的内在。
他是一个温柔而有力量的人，而顾谨之同样如此。
资料上也找到了他和顾谨之的过往，正如程沂所说，他们是高中同学。程沂没说的是，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形影不离。毕竟年代久远，两人当时又是高中生，资料查不出来他们是否互有好感、是否曾是情侣，但是傅以砚却能猜到一二。
就在这时，程沂给他回了消息。
他的确和顾谨之在一起，甚至还是在一起看流星雨。
听着都浪漫。
傅以砚闭了闭眼，右手握拳，手背上青筋突起。
…………
傅以砚此时的情况程沂当然不清楚，他以为傅以砚只是随口问问。
此时他们这边倒是其乐融融得很。
顾谨之正带着苏宿随便看，新闻上说在晚上七点到凌晨三点，全国境内可以看到流星雨、不过具体到他们所在的A市，则是晚上八点多到凌晨两点。
其实原本出来野营，还是可以带些烧烤架一起烧烤的，不过苏宿现在吃不了这些，程沂和顾谨之自然也不好馋她。他们在山上的乐趣也就完全只剩下看星星了，好在就算流星雨还没来，苏宿也看得特别起劲。
等八点半到了，苏宿才勉强按下兴奋劲，跟程沂和顾谨之坐在帐篷里一起抬头看夜空。
程沂和顾谨之坐在两边，苏宿坐在他俩中间。
第一颗流星拖曳着长长的尾巴在夜空中划过。
苏宿忍不住惊呼了一下，然后就拍着顾谨之的背说：“你对准了没有，让我看看！”
顾谨之把望远镜给她，她在镜头里一下子找不到流星，有些着急，顾谨之在她旁边一边笑一边教她怎么看。
等到下一颗流星时，苏宿还想看，但是却被顾谨之敲了敲脑袋，说该给她哥哥看了。
苏宿当然也没意见，一边乐着一边把程沂拉过来。自己则拿过了画架，看着夜空和身边的两人，开始打起草稿来。
等到九点半时，程沂记挂着苏宿该睡觉了，把恋恋不舍的小丫头拉进帐篷里，给她盖好被子。
“病人没人权QAQ”苏宿抗议。
“你自己知道就好，别嚷嚷了。”程沂给她掖被角。
“呜呜，你们去过二人世界吧，不用管我的死活。”
程沂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别说话，快睡觉。”
苏宿闭上眼睛。
程沂这才从帐篷里走出来，顾谨之举着相机正在拍照，见程沂出来后，笑了一声说：“那丫头睡了？”
程沂点头。
“正好，她没眼福，我们俩继续看。”顾谨之笑着说。
他站在帐篷前，身后是瑰丽深邃的夜空和沉默寂寥的群山，他只穿着一件衬衫，衬得他原本就高大颀长的身材此时更加比例逆天，宽肩窄腰长腿。袖口挽起，原本正专注地举着相机看着夜空，一听到程沂出来的动静后就转身冲他轻笑。
程沂想起苏宿说的“二人世界”，竟然真的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暧昧。
其实到了后半夜，流星雨的规模才真正大了起来，群星曳步的夜晚，美得像梦、像歌吟。
快十二点时，程沂有些熬不住，他习惯了十点钟入睡的老年人作息，竟然不知不觉地靠在顾谨之背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他想起来，却感觉到顾谨之把一张毯子铺在他身上，低声说：“先睡吧，等日出了我叫你。”
早上，他迷迷糊糊地被顾谨之叫醒。
眼前正是曙光初透，倒映在他瞳孔中将明未明的天穹还是清清澈澈、飘蓝若一汪湖水。远山天际拉扯出了一条粗细不均的红线，以天化布、拥云为彩、倏忽晕染成一天彤色，顿时，鎏金漫霞铺满着苍翠交叠的群山，曜日从山巅跃起，霞光万丈，至美无声。
在程沂没注意的时候，顾谨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