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睡着
程沂说得对, 做到这个程度,他没有什么遗憾了。
接下来的几天,来看望程沂的学生一波又一波, 有在读的学生,也有往届的学生,许多人来时已是中年模样, 但还是撑不住眼眶通红。
程沂在傅家老宅呆了一个月,把他之前的课题写完了, 交给学院。
一个月后, 他去A大做了场讲座,能容纳五百人的礼堂也坐不下, 后面台阶上也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写完论文、做完演讲, 他好像了结了某个阶段的任务,那天, 在从A大回家的路上, 他突然跟傅以砚说:“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
“随便吧。”程沂说。
“你要一起去吗?”
身边的人转回头:“你要把我丢下?”
程沂笑了笑:“那就一起。”
……
头半年, 他们去了许多地方。
但是半年过去,程沂越发越走不动路,后来他们就在一个依山傍水的村庄里住了下来。
身边除了傅以砚没有任何人, 他们就在村庄里的一个院子里住了下来, 和村子里的老人们一起相处。
程沂一天比一天瘦了下去,到后面他浑身瘦得可怕, 几乎只剩一把骨头。
经常很疼,疼了就吃止疼药,他疼得蜷缩的时候傅以砚抱着他掉眼泪, 程沂缓过劲来还笑他。
他说, 现在这疼也没什么, 要是治了,更疼。
程沂走的那一天。
傅以砚原本是陪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
程沂突然说,让他去屋里给他拿个毯子,他有些冷。
傅以砚进去了,程沂抬头看了看日光。
天气很好,日光倾城,整个村庄和山川都躺在日光里酣然安睡。
只是有些刺眼了。他低下头,又看了眼身边的葡萄腾。
葡萄已经挂了果,紫得发亮,一个个圆溜溜地倒是看得喜人。
程沂嘴角漾开一抹笑,睡在了日光和葡萄藤下。
傅以砚拿了毯子走出门,看见程沂躺在躺椅上,好像睡着了。
他走过去,将毯子替他盖上,陪他一起晒太阳。
…………
傅以砚醒了。
他醒来后,恍神了好久,才终于意识到,原来那些都只是一场梦。
他确认了许久,先是打开手机把时间看了又看,又觉得这样平面的时间太过于虚幻,又猛地从床上下来,打开窗户。等阳光从窗户外灌进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他才终于有些清醒过来。
随后就是一阵莫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那些都是梦,至少……现在只是梦。
他拿起手机,看着通讯录上程沂的名字,摩挲了好久,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
“傅以砚?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程沂的声音。
傅以砚才在梦里度过了一年,梦里的程沂声音虚弱并且带着衰老,和现在这个声音不尽相似,但这一瞬间傅以砚却心中震颤,像是淹没在无根之水中的人终于找到了一块浮木,将成路边饿殍的行人终于获得了一捧甘醴。
“你在哪?”傅以砚问他。
他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干涩得可怕。
“在医院啊,昨天不是和你说过了?”程沂奇怪地问。
这几天他们轮流照顾苏宿,程沂对傅以砚为了苏宿也一直没有休息感到非常抱歉。其实他希望傅以砚别一直来了,苏宿毕竟只是他的妹妹,而他和傅以砚此生就算是朋友也只是关系一般的朋友,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他太多。
不过傅以砚坚持要来,程沂也不能赶人走。
“好,我马上来。”傅以砚说着,挂掉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程沂感觉更奇怪了。
傅以砚突然这么着急干嘛?他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
昨天苏宿做了检查,医生说苏宿恢复得非常好,大家都高兴得不行,更加说不上有什么急事了。
傅以砚都顾不上叫司机,直接自己开车去了医院,到医院后急匆匆下车,赶去苏宿的病房。他个子太高,长手长脚的,又穿着一身高定,跟世界名模似的,这时半走半跑,走路带风,都不知道路上吸引了多少关注。
程沂正跟苏宿说话,门突然被打开。
那声音很急促,但好像开门的人也知道这里是医院、有所顾忌,堪堪收住力道,没惹出大动静。
苏宿往门口看去,程沂也回头看,就见傅以砚从门口走来。
他步子很快,龙行虎步的,走到他面前就猛地把他揽入怀里。
程沂被他吓了一跳,马上挣开了。傅以砚也顺着他的力道随他挣开,之后就一直盯着他看,那目光可以说得上是贪婪。
直到现在,他才有一种脚踩在实处上的感觉。
程沂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又抽什么风?”
“突然很想看看你。”傅以砚说。
程沂翻白眼:“下次再上来就动手动脚就让人把你赶出去。”
傅以砚看着他,没有说话,好像是不保证自己下次不会的样子,但是此时他看着程沂的模样甚至算得上是“乖”。这时候要是有个熟识傅以砚的人在,怕是要回去做噩梦了。
程沂却没管他,而是转身看向苏宿:“宿宿,你没被吓到吧?”
苏宿摇头,乖巧地跟程沂说:“哥哥我没事,但是我有点想喝水。”
程沂点头,立刻起身去给苏宿倒水。
然而苏宿就趁着这个空档,狠狠瞪了傅以砚一眼。
小姑娘看起来就就恨不得起身对着傅以砚一阵张牙舞爪,让他离自己哥哥远点。
虽然她手术之后,傅以砚一直守在她身边,忙前忙后,要不是有他替班,程沂指不定就要累趴下了。这点苏宿是感激的,但是一码归一码,她可没忘记当时程沂就是因为傅以砚才被全网黑。
那段时间苏宿不知道多生气,傅以砚这家伙喜欢别人就喜欢咯,喜欢别人干什么还要答应婚约?答应了又放任那些人作妖,还在订婚宴上放哥哥鸽子,真的是把她气死。
傅以砚看到苏宿这模样,也没生气,反而气定神闲的,让小姑娘拳头打在棉花上,可以说是更不服气了。
他梦里梦到苏宿的时候,这小姑娘也是这样,表面上对程沂各种乖巧,私底下对他倒是不假辞色,甚至还经常会对他冷嘲热讽。说起来,梦里苏宿对他的敌意,比现在还要浓多了。
好像等到最后一个梦,也就是昨晚的梦中,苏宿对他的态度才好点,不过也就是流于表面的礼貌。
傅以砚对此倒不是很介意,程沂疼爱她,把他当亲生妹妹,傅以砚虽然在情感上难以做到,但是在行动上也会尽量做到。
……
苏宿恢复得很好,又过了两天,苏宿已经可以坐在轮椅里被人推着、下床走走路了。
也可以拿起画笔画一些素描,至于油墨这些,医生建议暂时不要碰。
苏宿也没在意,素描也画得很高兴。
医生说苏宿这次手术非常成功,之后只要调养得好,跟一般小姑娘没多大区别,能跑能跳,只是不能参加过量的剧烈运动而已。
这可把程沂高兴坏了。
苏宿也很高兴,还跟程沂说想参加今年的高考。
程沂却不同意,他建议苏宿明年考。虽然苏宿基础比他好,学业荒废了没多久,捡起来不算太难,但苏宿身体毕竟还没恢复,等到今年高考估计也是堪堪恢复,高考强度大,不确定因素太多,程沂并不放心。
他在跟苏宿说了自己要参加明天的高考时,苏宿也没坚持了,说要跟程沂一起去。
苏宿也开始看起了复习资料,程沂打算等她出院再给她请老师。
苏宿这边走上了正轨,程沂终于有精力能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他已经二十天没去看安安了,此时有了时间,想到安安,心也忍不住揪起来,愧疚自己这么久没去看他。
他早上去医院看了苏宿后,中午就去了孤儿院。
却没想到在孤儿院遇见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或许算得上是他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