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手术
程沂顿时心脏骤停, 好像耳中上蒙了一层水膜般听得都不真切了，模模糊糊的，一瞬间整个人被沉入深海中般绝望无力。
“怎么了？”傅以砚见他接了个电话, 脸上就顿时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了，连忙过来问他。
“快、掉头, 去市第三医院！”程沂被傅以砚喊回了神，急切地对着司机喊了起来。
傅以砚从未见过程沂这般失态的模样，这人哪怕被全网辱骂, 也从未有一丝一毫地在意, 但是现在却这样惊慌。
司机也还在发愣, 不知道程沂怎么突然让他掉头了, 而且毕竟他也不是受雇于程沂, 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掉头。
傅以砚虽然很担忧程沂的状态并且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还是先让司机听程沂的：“掉头, 去市第三医院。”
司机掉头往后开，程沂却心却没有半点放下，一直让司机开快点。
司机把油门踩到底，已经是在限速允许的范围内最快的了。
“发生什么事了？”傅以砚问程沂，见他依旧是一副恍惚地模样没理他, 又说，“你先说出来, 多个人想办法总是好的。”
“苏宿她……病情恶化, 要马上动手术……”程沂神色恍惚地说。
傅以砚知道苏宿，他知道程沂被程家从外面找来后，虽然父母双亡, 但还是有一个妹妹。
他也知道苏宿对程沂有多重要。在那些梦里, 程沂对程家人没什么联系, 但是却经常和妹妹见面，梦里的苏宿是一个画家，在画坛很有名气，她最出名的作品是一张青年和小女孩的画像，叫《守护》，画的就是程沂和她自己。
a大教授和知名画家的梦幻联动，也是程沂那些迷弟迷妹们津津乐道的事迹之一。
但是梦里的信息还是太少了，他知道苏宿心脏不好，但是梦里的她看起来很健康，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有这一遭。
傅以砚看着程沂六神无主的模样，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想要给他一点安慰。
他轻声而认真地对他说：“先不要瞎想，还没到医院，苏宿的病情可能没那么严重，你先别自己吓自己。”
程沂一路恍惚，到了医院门口便冲到了苏宿那里，被人拦住了。
“程先生是吧？你妹妹苏宿现在必须要进行心脏手术，手术风险比较大，我们不能保证成功，如果您同意进行手术的话，请您先签一下同意书。”护士说。
“多、多大的风险？”程沂颤声问她。
“这个我们不敢确定，但是这个手术，按照以往的案例和病人的目前情况看，有三成以上的风险。”护士说。
三成失败的风险，七成的把握，放在其他地方，这都是一个很高的成功率，但是在非死即活的手术中，对亲属而言不亚于五雷轰顶。
“那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
“病人目前生命垂危，如果失败……”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护士一时间也有些犹疑。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选择，苏宿只能做这个手术，而且越快越好。
程沂咬牙签了同意书，又去把巨额的手术费都缴纳了，这段时间的积蓄几乎消耗一空，但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情顾得上钱财。
交完钱，他呆坐在手术室门口，看着“手术中”三个字，脑中像是在轰鸣，又好像是绝对的寂静。
“苏宿会没事的，别担心。”傅以砚说。
他从未见过程沂这样难过的样子，像是整个人都空了。
程沂向来都是从容理智的，无论再大的磨难他都能坦然应对。
可现在傅以砚才隐约察觉到，程沂看得很开，是因为他真正在乎的人很少，可一旦这些人出事，对程沂来说就是世界崩塌。
他看着“手术中”的亮牌，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焦。可他如今也无能为力，就算他能为苏宿找来最好的医生或者医疗团队，可现在的苏宿也等不起。
如今，只能交给命运，赌他们是那幸运的百分之七十。
“我昨天才去看过她，给她念书，看她画画……她明明看起来和其他小姑娘一点区别都没有，怎么会……”程沂说着，眼泪猝不及防就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之前……她本来会好好的……”
明明前世是好好的。
前世傅以砚在第一次订婚宴上没有来，但是他表示了歉意后很快又举办了第二场订婚宴，在他和傅以砚订婚之后，苏宿也被安排了手术，顺利地做完手术，成为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
这辈子他打算自己筹钱，所以晚了一点，但是也问过医生，医生说晚一些给苏宿调整身体状态其实也挺好，这早一个月动手术晚一个月动手术都一样……谁知道这一拖，竟然真的拖出了变数。
“早知道、早知道这样……”程沂看着傅以砚，通红的眼睛中染着悔恨和无力。
难道这就是他脱离自身命运得到的惩罚吗？
傅以砚不知道程沂指的是什么，但是他听出程沂是在为了这件事情自责。
“哪有什么早知道？这只是意外。”傅以砚忍不住抱住程沂，不住轻声安慰他，希望能给他一些慰藉和安慰。
“不，不是的……本来她不会有事的……”程沂喃喃地说。
“我不该拒绝婚约……如果没拒绝，我们早就订婚了，苏宿的手术也早该做了……”
重生一世，他原本对一切都抱有乐观的想法，包括苏宿的病情，因为上辈子她的手术很顺利，到后面都没有复发过。而且她保养很好，最后还是程沂先走在她前头。
他没有想到这份乐观和自信最终会害了苏宿。
傅以砚听了程沂这番话，眸色却微微一暗。
但是他知道此时不是追究这些的好时机，因此他压下心底那些想法，只是轻柔地拍打程沂的后背。
手术从下午一直做到了深夜。
程沂都不知道他这十个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难熬的十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的拉长扭曲，无端生出妖魔鬼怪般在他耳畔和眼前咆哮。
中途，傅以砚让他先吃点东西，但是程沂完全没有任何胃口，秘书买来的东西他一口也没动。
傅以砚也没有吃，只是默默给程沂加了一件外套。
不知道等了多久，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
医生从里面走出。
“医生，手术怎么样了？”程沂连忙站起来。
“手术很成功，不过病人尚未清醒。”医生也面带笑容，满脸喜色，能拯救一个年轻的生命，哪怕是看惯了生死的医生，也会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
程沂喜极而涕，上前握住医生的手：“太谢谢您了，真的太谢谢您了……”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程先生可以先进去看看病人，不过也要注意自身休息，明天早上病人就该醒了。”医生说。
“好、好。”
说着，苏宿也被人推了出来，程沂跟在病床后面，看着病床上苏宿陷在床中的瘦弱身子和苍白的脸，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庆幸。
傅以砚也连忙跟了上去。
苏宿要先在加护病房呆一晚，程沂坐在她床边无声地守了她一晚。
“你一天没吃东西也没休息了，先睡吧。”傅以砚说。
“天快亮了，我想等苏宿醒来。”程沂说。
“你先睡，等她醒来了我再叫你，好不好？”傅以砚轻声哄他。
程沂摇头，固执地说：“不行，我要亲眼看到她醒过来，才安心。”
等苏宿醒来时，已经上午八点了。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守在窗前的程沂。
程沂见她醒了，顿时满眼的惊喜。
“宿宿，你醒了？身上还疼不疼？”他连忙问。
苏宿摇头。
其实有些疼，麻醉已经过去了，不过她看到程沂这副面色苍白、满眼血丝的样子就知道他昨天一定担心得一晚上没睡，不想再让他担心。
“那肯定饿了，先吃点东西吧。”程沂说着，支起了苏宿床上的桌子，把早上让护士准备好的粥端进来，又给苏宿垫高了枕头，让她靠坐在床头。
苏宿坐起来，这才看见病房里还有一个人。
这人就坐在程沂的身边，只是她刚刚也只看程沂了，并没有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她愣了一会儿才认出这人是谁来。
傅以砚虽然是傅氏的当前掌权人，但是网上关于他的个人资料其实很少。之前程淮礼和傅以砚的婚约被扒出来时，傅以砚的照片就被人扒出来过，当时流传得全网都是。那时候苏宿没在意，不过后来这人的婚约成了他和哥哥的，又害得哥哥被网上那么多人骂，苏宿也为此特地找过他的照片。
傅以砚发现苏宿看着他，也开口说：“你终于醒了，你哥哥守了你一天一夜，还好你没事。”
闻言，苏宿也顾不上傅以砚了，转头看向程沂说：“哥哥你也吃。”
“哥哥先喂你，你吃完了哥哥就吃。”程沂说。
等苏宿吃完，其实程沂还是没什么胃口，只是答应了苏宿，因此也吃了一碗粥。
他又陪苏宿说了好一会儿话，但是苏宿才做完大手术，精神很短，没过一会儿就困了，程沂不忍打扰她，就让她先睡。
他和傅以砚先出了病房，傅以砚说：“苏宿醒了，你也看了，总该放心了？你也先睡一觉吧。”
程沂摇头：“等下苏宿还得起来吃午饭，她还有药没吃……”
“那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她，你靠我身上睡会儿。”傅以砚说。
程沂摇头，还想说什么，但他真的很困了。昨天提心吊胆了一天一夜，又一夜没睡，他早就到了极限，现在看到了苏宿醒来，好不容易放了心，困意便席卷而来。
最后他不知不觉地趴在傅以砚的肩膀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