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日记 (二合一)
江聿野本以为被他伤了以后，以风清越的骄傲是不会再来了。 可他还是低估了她，她对要跟他在一起的这个决心。 第二天她带来了一个食盒，她很早就炖了汤给他带过来，才递到他的手边。 江聿野把汤掀翻，风清越带来的东西被他扔在了地上，他垂着眸，怕她看见他已经瞎的眼睛。 他现在只有一个愿望，风清越离他越远越好。 “老子说了，别再来烦我，听不懂吗？”
风清越静静的看他一眼，他白着一张脸，整个人都很虚弱，他左手，跟右腿摔下来的时候骨折严重，现在能动的就一只右手，连下床都是个问题。 就算捡回一条命，他整个人也跟废了没区别。 风清越直接用柜子上干净的湿毛巾去给他把手上的油渍擦干净：“有没有烫着？”
她声音温软，并没有因为他的发脾气而生气，而是先关心他有没有被热汤烫着。 他抽回手冷着声说：“滚。”
“我收拾干净就走。”
风清越蹲身收拾着地上洒出来的饭菜，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看不见她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她平静声音下，有没有哭。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把头侧向一边，声音微哑：“别再来了，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嗯。”
风清越轻应一声：“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江聿野从来不知道，原来风清越还会有这样的一面，会缠人也会毫不避讳的说喜欢他。 他离幸福很近，却不敢伸手，也不敢去看她。 他现在连自己的护不了，又怎么去护住她？ 江聿野没再说话，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风清越收拾了地面，才脚步很轻的走了出去。 中午，她依旧来，还是带着食盒，江聿野跟早上一样，扔在了地上，风清越一声不吭的继续收拾，晚上，她也风雨无阻的照顾他，但晚上，他总算没继续扔了。 恐怕也知道，无论他怎么闹，风清越都不走，但她带来的东西，他倔得没吃一口。 风清越拿着汤勺把汤递他嘴边他都不张嘴，闭着眼睛也不愿意看她。 她低头看着他紧抿的薄唇，然后低头捏着他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江聿野惊得睁开眼睛，就算他看不见，也能感受到唇上的柔软，带着他日思夜想栀子花的香气，侵袭他所有细胞。 他右手在被子底下握成了拳，忍了很久，才忍住没摁着她的头加深这个吻。 风清越问：“自己喝？”
江聿野：“……” 他冷着声音：“我自己喝，明天别来了。”
风清越低头用汤勺搅和了一下，轻声应道：“嗯。”
床半支起，江聿野接过碗，一口饮尽，风清越这才收拾了食盒，离开了医院。 翌日，风清越准时到医院报道，江聿野也知道他说狠话根本就刺激不走风清越，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他头疼又无奈。 于是他把方舟叫来守着，免得风清越又昨天一样，亲着强迫他吃东西。 但方舟在也没事，风清越星眸撇向他，问道：“你要吃吗？”
方舟连忙摇头，风清越继续道：“那你要看我喂他吃东西？”
江聿野低着头，喉间轻咳了一声，方舟看着他有些泛红的耳尖，瞬间明白风清越这个“喂”有些不寻常。 他尴尬的笑两声：“不用了，我出去玩一下，你喂完了我再进来。”
他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最后江聿野只能用还能动的右手乖乖吃饭。 他伪装得很好，跟个正常人一样，吃完以后他皱着眉，不耐烦的把碗丢在一旁的柜子上，不看她，也不说话。 风清越也不在意，就这么照顾了他三天。 填报志愿的时间是在六月二十八号到三十号，总共三天。 风清越想等最后一天再去填志愿，她最近照顾江聿野都没空，二十九号的上午，她一如往常的来到他的病房门口。 却看见有几个保镖从病房里拿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她走近一看，江聿野的病房空空如也，床铺干净整洁就是没了他的影子。 她瞬间慌了神，抓住一侧的保镖问：“你家少爷呢？去哪里了？”
保镖支吾半天，才道：“少爷觉得你扰了他的清静，他不能好好养病，就走了。”
“去哪里了？”
风清越星眸定定的看着保镖。 但关于江聿野去哪里了，他只字不提，装糊涂说不知道。 风清越转身拔腿就往外跑，搭了车来到了碧海小区，她跑得很快，就怕去晚了，江聿野就不见了，躲到她找不着的地方。 然而却在小区大门口遇见了正好出来的方舟，他手里抱着一个箱子。 风清越气喘吁吁的跑到他的面前，死死抓着他的手臂，眼眶通红，咬着牙问：“江聿野呢，他去哪儿了？”
方舟为难的皱着眉，风清越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说啊，他去哪儿了？”
良久，方舟才叹息一声：“你先松开我。”
没被禁锢以后，方舟才从纸箱子里找了一个日记本递给她：“聿哥已经离开临城，去别的地方治疗，至于他去了哪里，我不能跟你说，我是来帮他收拾房子里的东西，这是他珍藏的宝贝。”
“我给你的，是他的日记本，本来不应该给你的，因为聿哥他极力想远离你，不想再跟你扯上关系。”
他默了默，才道：“聿哥他眼睛看不见了，坠楼撞着了头，眼神经被淤血压迫导致失明，加上身体器官破损，会导致他每天都很疼很疼，时常流鼻血，需要吃药才止得住，医生说他的情况，往后还会动很多次手术，撑不过去，没准就会死在手术台上。”
说到这儿，方舟顿了一下，风清越已泪流满面。 他深吸口气，继续道：“他是在你高考那天醒的，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问时间，然后继续问你又没有去考试，听到答案以后，他又昏睡了过去，后来，他等自己有力气说话了，才让我告诉你，他醒了，他知道你一定会来，想说些狠话跟你断绝来往，但是他低估了你的耐心，怕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就离开了临城。”
风清越抿着唇，尝到了眼泪的味道，沙哑着声音问：“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无论他残疾，还是失明，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奔向他的身边，就算是死亡也阻止不了，我还没告诉他关于我喜欢他的秘密，在很早以前，他就住进我的心里了。”
方舟神色有些动容，他为江聿野感到高兴，最起码，他的爱是有回应的。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他，也不是让你心怀愧疚，而是让你等等他，等他从病痛里走出来的时候，去迎接他。”
方舟慢慢道：“聿哥怕他死了，你会因为他的事被困在过去，他说，你还要去实现理想，去奔赴光明的未来，他宁愿自己痛，也要把你纳在他的羽翼下爱你，他真的很爱你，爱进了骨子里。”
“我走了，这本日记，你看看吧。”
风清越抱着江聿野的日记，封面有些痕迹，款式也老旧，一看就用了很多年。 她擦了擦眼泪，看了看天色，本还晴朗的天一瞬之间就阴云密布，风清越怕下雨，直接回了家。 刚刚到家，外面就落下倾盆大雨。 她坐在自己房间的窗边，从这儿能看见外面的道路，以前江聿野经常送她回家，她都是躲在这儿偷偷看他离开的身影。 她坐在书桌前，打开了他日记的第一页，文笔稚嫩，一看就是一个孩童写的。 2007年，61，天气雨。 幼儿园老师要求我们表演节目，因为下雨，节目取消，我回家的时候看见爸爸搂着一个漂亮阿姨，我要不要跟妈妈说呢？ 这是江聿野日记的第一篇，除了字迹丑了一些，但会认的字很多，能看出他小时候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2007年，827，晴。 今天是我五岁的生日，我又看见了爸爸跟那个漂亮阿姨，但是妈妈不知道，她在给我切蛋糕，于是我就把这件事说了，爸爸把我蛋糕扔了，好难过。 风清越一路翻过去，发现后面的时间就有些跳跃。 2009年，827，雨。 悄悄许个愿，爸爸跟妈妈和好。 2012，613，雨。 她跳楼了。 2015年，316，雨。 她清醒了，但是生病了。 2015年，1123，雨。 今天学校家长会，我家没有人来，我才不在乎，就算成绩考得好也得不到关注，算了，就这样吧。 2016年，27，雨。 新的一年，努力做个什么也不会的烂人，我的墓地一定是沼泽里。 2018年，827，雨。 今天是我16岁生日，心情不好，外面出太阳，但我心里下着雨，妈妈又要自杀，好累。 2019年，827，阴。 昨天学校来了一个转学生，撞了我就跑，今天遇见了，看她可怜，请她吃碗面，最后她付了钱。 2019年，829，阴。 在网吧又遇见那个转学生了，她叫风清越，名字挺好听。就是人不咋滴，看见我就躲，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2019年，830，阴。 她是个惹事精，我买个牛肉面的功夫，就摊上事了，我帮她打了一架，但她是只小白眼狼，一直躲着我，跟我划清界限。该不会以为我喜欢她吧？真自恋。 2019年，95，阴。 她请我吃饭丝毫没有诚意，长得不咋地，但气人功夫一流，她说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突然就有些好奇，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2019年，910，阴。 偶遇见萧一珩堵她，又救她一次。 2019年，915，阴。 风清越又听见我的一个秘密。 2019年，921，阴。 她站在主席台上演讲，整个人闪闪发光，我突然就喜欢上她了，我想进入她那个有光的世界，皮囊不好看没关系，我喜欢的是她纯净的灵魂。 2019年，921，阴。 她扔掉了我的牛奶，让我有些生气，但不这么气人就不是她的性子了，还挺可爱。 2019年，930，阴。 她再一次扔掉了我的牛奶，她站在光下说，光暗不相融，她讨厌我。 2019年，1012，阴。 本来不想管她了，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怕她受欺负，但意外的是，她脸上的妆跟眼镜框掉了，露出的真容很漂亮，让我有些不敢靠近，她还是丑丑的风清越就好了，只有我喜欢她。 2019年，1021，晴。 我喜欢的小姑娘好像愿意让我靠近了，但是她还是躲我，她对我肯定有误会，我应该怎么解开？ 2019年，1023，晴。 跟她的第一张合照。 2019年，1125，晴。 今天是小姑娘的生日，外面下大雪，我用她的生日在重光寺许了一个愿，以前的愿望都没有实现过，我太幼稚了，还信这个，但是，万一实现了呢，还是许一个吧，25岁我要娶到她。 还带她看了星星，她高兴我就高兴，她说关于我喜欢她这件事，她考虑一下，我是不是快成功了？ 2019年，124，雨。 二号那天我打了人，她害怕我，但我不后悔，伤害她的人都该下地狱，对不起，吓着你了。 2019年，1220，雨。 她想要的泡泡破了，我做了这么久的美梦也醒了，她说破镜难重圆。 2019年，1231，雨。 还是没出息的偷偷看了她唱歌的节目，唱得真好，那就在这里画下句点吧。 2020年，17，晴。 她原谅我了，要我变好，她是我的太阳。 2020年，210，晴。 跟她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2020年，31，晴。 开学第一天，跟她一起考大学。 2020年，514，晴。 第一次参加运动会，为她拿个第一。 2020年，718，雨。 那个男人死了，我本应该讨厌他，可我还是很难过。 2020年，827，晴。 成年了，离娶小姑娘又近了一点。 2020年，93，晴。 今天是她的演讲，我仰着头看她，我好像在很久以前的今天，见过这样的她，让我心动，让我心驰神往，因为她说，每个人都是蒙尘的星星，总有闪闪发光的一天。 2020年，927，雨。 妈妈去世了，病死的，我看着她油尽灯枯的样子，发誓以后我的爱情一定不会像她这样，我的小姑娘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所有人都艳羡的人。 还是很难过，但只要想到她，我便觉得不苦了。 2020年，101，晴。 一起看日出了，说了各自的理想，她带给我力量，我想研究星星，因为她喜欢。 2021年，211，晴。 跟她度过的第二个除夕，只要和她一起，每天都是晴天。 2021年，519，晴。 明天去许愿，要高考了，祝愿我的小姑娘平安顺遂，她会不会看见我去年许的愿望呢？还是别让她看见了，不然要笑话我幼稚了。 睡不着，马上要高考了，我终于可以跟她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日记写到这儿戛然而止。 后面的故事，风清越一清二楚。 她哭得无声，泪水滴落在书桌上。 因为他出事了，他失约了，他再也实现不了他的理想，他怕拖累她，宁愿躲着她，也不想跟她在一起。 风清越死死的咬着唇，最后还是崩不住大哭出来，在遇见她之前，他的日记寥寥几笔，遇见她以后，便多了起来。 她哭得声音都嘶哑，泪水止也止不住，她的江聿野，以这样一种形式深深留在她的记忆里，又以最决绝的方式，离开了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