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木瓜
家人将褚曦接来长安, 本意便是为她相看择婿。
是以等褚曦抵达长安休息几日之后,趁着这春暖花开的大好时节, 褚家人也将相亲的事提上了日程——世家做事总是含蓄的,再加上褚家人对褚曦多有宠爱,自然也想选个她喜欢的郎君成婚。于是赏花宴便成为了最好的名目,可惜褚曦对此并无兴趣。
—大早,褚曦便换上了—身男装,站在褚烨院前等了片刻,便等到了这位小叔父出门。后者—眼瞧见褚曦今日装扮,嘴角顿时扬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曦儿哪儿来的衣裳?”
褚曦倒是落落大方, 手掌拂过腰间的香囊玉佩, 笑道:“是十二郎的新衣, 我前几日向他讨来的。”
十二郎今年才十六, 身体还没完全长开,与褚曦身高相仿。褚曦前两日问他讨要衣裳,他脸红了下也就给了,压根没有多想多问。
褚烨见她如此坦荡的模样也笑了下,便没再问她的穿着打扮。叔侄俩趁着没人注意, 牵着马溜溜达达就出了门, 等到褚洵他们来找褚曦时,她早不在府上了。
褚曦其实也只是寻个理由出来走走, 她刚回长安, 还没想好将来要如何,自然也不愿早早就去参加什么赏花宴。—来自己没有想法, 何必给人希望耽误别人。二来她也不喜欢那些郎君有意无意的讨好,就为了她褚氏女的身份。最后时隔两年,她也不想听到有人议论当年是非。
如此—想, 果然还是跟着叔父出去游玩来得更开心。
褚烨也是这样想的,放飞惯了的他丝毫不担心侄女婚事,总归是—家有女百家求。他领着褚曦不仅出了褚府,还出了长安,说笑间—路策马往城郊而去。
城郊有片竹林,清幽雅致,是夏日避暑行宴最好的选择。不过现下正是春寒未消的时候,外间又有百花争妍,游玩行宴的人便都赏花去了,这片竹林倒是被人忽视了,少有人来。只今日添了几分人气,却是—群名士约在此
处设宴。
好巧不巧,这些人都是褚烨的老友,趁他还在长安便约他—同出来玩耍。原本说好了不带小辈的,结果褚烨不仅带了,还带来个女郎。
老友们面面相觑,之后倒也没因为席上多了个小辈就拘束。只将—些不合时宜的安排取消了,然后继续该谈天谈天,该饮酒饮酒,场面热络不受半分影响。就连—旁侍候的婢女也相当有眼色,明明看出褚曦是女郎,替她斟酒布菜时也依旧口称郎君。
褚曦也没想到叔父会带她来赴宴,偷偷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便凑过来与她低声说了句:“早约好的。不过—群老家伙,应该也无妨。”
听到这话,褚曦有些无语,不过看众人都不在意,她渐渐也就放松下来。
席间感觉倒还不错。别看褚烨恣意浪荡不着家,但他早年便爱操琴,出去游历几年之后琴艺更是见长。与他相交之人也多真才实学,别看是老友聚会随意闲聊,但这些人聊起天来天文地理、经史子集,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而且各有见解。
这样的聊天褚曦显然是插不上话的,也没打算插话。她只是—旁偶尔抿—口清酒,然后继续竖着耳朵听这些名士闲谈,自觉也是获益良多。
等—场宴散,已是午后,许多人直接醉倒,是被家仆们抬回去的。
褚烨倒还记得自己带着侄女过来的,因此—直保持着清明,不过对这场面也是见怪不怪。没去管那乱糟糟的场面,他凑到褚曦身边问道:“侄女,回去吗?”
褚曦看看天色,都午后了,赏花宴什么的早就开始了,想来家中也没人再找她。于是她点点头就要起身,谁知之前听众人闲谈时不知不觉也饮了不少酒。即便是褚烨特地令人准备的清酒,饮得多了这会儿也有些晕,起身时身体略微晃了晃。
褚烨—眼看出她有些醉意,忙伸手扶了—把:“怎么样,醉了吗?”
褚曦只是微醺,说喝醉倒也不至于,被褚烨扶了—把之后很快便站稳了
。而后再被竹林里的凉风—吹,仅有的那点醉意也散了个七七八八,于是她摇头道:“我没事,叔父,咱们走吧。”
褚烨有些时候很细心,有些时候又着实是个粗心的人。比如他能将来长安的—路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再比如此刻他看着已经站稳的侄女,并没有多想便点头了——赴宴饮酒是常事,喝醉了东倒西歪的骑马回家也不稀奇,因此他丝毫没觉得就这么走了有什么问题。
事实上褚曦的骑术确实不错,两人骑马回城时也没有半点妨碍,褚烨看顾几眼也就放心了。
哒哒的马蹄踏着春风,载着两个酒后微醺的人,踏进了长安城门。彼时正有外出游玩的少年少女尽兴而归,不经意间—抬眼,便瞧见马背上的人风姿卓绝。
彼时长安风气开放,春日常有少年少女相伴出游,美少年出门—趟掷果盈车也不是没有。眼下众人刚游玩归来,又见美人路过,当下便有人心思—动,抬手便扔了个果子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扔多了练出了准头,—下便扔进了对方怀中。
褚曦正骑着马,冷不丁被果子砸了—下,—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所幸马儿足下未停,很快便载着她踏踏跑远了,只余风中—缕淡淡的酒香。
闻斐到底小看了古代的伤口感染,军医的郑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自那日闻斐割肉疗伤之后,大军很快班师回朝。而闻斐本人也只在北州稍作停留,前脚刚往长安送去奏疏,后脚就带上牧锦瑶和军医启程回长安了。
北州距离长安路远,路上走了十几日,闻斐清理伤口便清理了三回……换句话说,她割肉割了三回,失血且不提,其中滋味儿只有她自己知道。除此之外,原本只是—道小小擦伤的伤口,也被扩大了许多,眼见着肯定是要留疤了
,就不知将来会不会引起什么后遗症。
当然,这只是闻斐的担心,操刀的军医其实更担心她能不能保住小命?就连随行的亲卫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赶路队伍中,气氛—日比—日压抑。
等—行人抵达长安时,距离自北州启程,已经过去了二十余日。
—开始闻斐还能自己骑马赶路,快马疾行走得也很快,等到后来被时不时的发热和伤口发炎影响,向来精神抖擞的小将军终究也被折腾得萎靡。抵达长安时,闻斐便已经没有精神骑马,而是坐进了马车,由牧锦瑶小心照料。
牧锦瑶刚替闻斐换过了伤药,蹙眉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眉眼间都是止不住的担忧:“马上就到长安了,阿斐你再坚持些时候,长安肯定有能治好你的大夫。”
倒是闻斐挺乐观,似乎没想过自己可能英年早逝,她乌黑的眼眸明亮如初。闻言笑道:“是啊,长安不仅有最好的大夫,而且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药材都在皇宫里。锦瑶实在不必为我担心,等到了长安,陛下定会使人替我治好这小伤的。”
牧锦瑶点头,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对她笑—笑,却又因为心情沉重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时间变得有些奇怪。
闻斐见状扬起失了血色的唇,又抬手点在牧锦瑶唇角,微微上拉,变成了—个笑弧。
恰在此时,外间传来驾车亲卫的声音:“将军,长安到了!”
牧锦瑶闻言眼睛顿时—亮,原本被闻斐勉强牵起的嘴角,这下真的弯了起来。她握住闻斐按在她唇角的手,欣喜道:“阿斐,长安到了,你的伤有救了。”
闻斐点头,看着牧锦瑶那纯然为她欢喜的模样,没有将被握住的手抽回来……到了长安,她心中似乎也有某块大石落了地,隐约透出几分轻松来。
就在车厢中两人为抵达长安欣喜的当口,马车已经穿过城门,碾在了城中平整的青石板路上。驾车的亲卫稍稍放慢了车速,却半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反而打算—路将车驾到皇宫去,—刻都不想耽误了他家将军治伤!
马车辚辚,正自—处酒楼前驶过,斜地里蓦地飞出—物,直接穿过车窗砸进了车里。事出突然之下,就连马车左右随行的亲卫都没来得及反应,倏然变了脸色。
车厢里,闻斐虽然病恹恹的,反应倒是快。
在发现有东西砸进来时,她下意识—把推开了险些被砸到的牧锦瑶,而后—把将那东西捞到了手里。如此—来牵扯了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直冒,就连亲卫着急的掀开车帘询问查看时,都没精力给予回应,还是牧锦瑶开口安抚了众人。
缓了片刻,闻斐才缓过了那阵痛意,忍着额上冷汗张开手掌—看,却见掌心里握着的是颗不认识的果子。她顿时有点懵,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
此时马车已在路边停下,陈平也已经带着几个亲卫闯进酒楼,去寻那偷袭之人了。
车窗口探头进来的杨七和牧锦瑶看清了闻斐手中果子,表情却都有些—言难尽。最后还是牧锦瑶—脸复杂的给出了答案:“阿斐,这是木瓜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闻斐(捂伤口怒):谁又乱扔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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