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 冰雪守候
祝兰衣不可思议地望着厉闻风。
他本来只是顺势而为, 没想到厉闻风真的没有拒绝他，反而主动凑上来。
厉闻风眯起眼睛，表情有些危险, 说：“怎么？有意见？”
祝兰衣连忙顺了顺厉闻风的头毛, 说：“没有, 怎么敢。”
厉闻风这才满意，继续说：“如果你表现得好，我不是不可以把你从这里放出去。”
祝兰衣压住笑意，温顺地说：“好的，厉宗主。”
厉闻风瞥了他一眼，把他从这间没有一处好墙壁的牢房里带了出去, 找到另外一间给他住。
这一次的牢房比上次宽敞，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音, 只不过依旧黑暗。
祝兰衣已经很满足了。
只要搞清楚厉闻风的想法，顺着毛摸, 这一切都不是事。
说到底,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厉闻风痴傻与清醒, 本质上没有任何分别。
从那以后，厉闻风隔三差五到祝兰衣的牢房里, 提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祝兰衣有时候按照他说的去做，有时候拒绝, 不过不管过程如何, 最后都会落到顺毛上。
这一天厉闻风照例来找茬, 祝兰衣陪着他玩了一会, 后来玩累了, 厉闻风随意坐下，祝兰衣站在他身后帮他揉额头。
厉闻风闭着眼睛，周身放松，看起来很舒适，过了一会，他说：“你怎么越来越有气无力。”
祝兰衣最近一直在魔域，自然没有宠爱值进账，鬼兰再顽强也坚持不了这么久，它独自在祝兰衣的识海里，正在衰败。
祝兰衣曾经遇到这种情况很多次，倒是不急，但鬼兰的状态反应到他的身体上，他的精力开始不济。
厉闻风不是傻子，很快察觉到了。
祝兰衣说：“没事，只是有点累。”
厉闻风说了一句：“我从没听说有修真者是累死的。”
祝兰衣笑了笑，没有吭声，手上依旧轻柔地按压着厉闻风的额头。
厉闻风突然转过头，一把抓住祝兰衣的手腕，把他扯到自己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最好别有事瞒着我。”
祝兰衣笑着说：“那麻烦了，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厉闻风沉下脸。
祝兰衣脸上挂着微笑，他说的是实话。
厉闻风久居魔域，对大陆中部的事情不熟悉，更加不可能完全了解祝兰衣的情况，厉闻风能帮他在玄霜宗上方开一个洞，已经是奇迹。
祝兰衣毫不回避厉闻风的审视，厉闻风嘴唇动了动，说：“那你以后都待在这里。”
祝兰衣继续笑，轻柔地说：“那也不可能。”
厉闻风怒了，一把将祝兰衣按倒在潮湿冰凉的地上，阴森地说：“你别以为我不会动你。”
祝兰衣幽幽叹了口气，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可能永远在这里，我还有我的事要做。”
他顿了顿，说：“至于我为什么停留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我想要喘口气。”
谁能想到唯一能让他暂时歇息的地方竟是魔域。
祝兰衣真诚地说：“谢谢你。”
这是他第三次向厉闻风说感谢了，如果没有厉闻风，这段日子他不知该如何渡过。
厉闻风依旧很生气，一双眼睛如染血一般的红，有种奇异的艳丽与鬼魅，可他只是盯着祝兰衣，死死按住他，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动手。
祝兰衣说：“还有，抱歉。”
抱歉一直以来利用你。
厉闻风痴傻的时候，祝兰衣便利用他行了不少方便，如今他还在利用厉闻风，逃避着君厌雪。
曾经抽取过厉闻风的宠爱值，是祝兰衣最愧疚的事。
厉闻风听了祝兰衣的话，反倒冷静下来，他松开祝兰衣，将自己藏在牢房的阴暗里，安静地看着祝兰衣。
祝兰衣任由厉闻风看着，他不想再欺骗厉闻风。
厉闻风说：“你比魔宗人还要无耻。”
祝兰衣笑着说：“我哪里无耻，我只是没有说假话而已。”
厉闻风继续说：“那你也没说真话。”
祝兰衣收起笑容，过了一会，慢吞吞地说：“这是向别人学的。”
厉闻风森冷地看着他，说：“向你那位师祖学的么？”
祝兰衣没有回答。
厉闻风说：“你在躲避风雪。”
把境魔窟当成避风港，回避着扑面而来的风雪。
祝兰衣没有否定。
厉闻风一把扯起祝兰衣，将他带出阴暗的牢房。
祝兰衣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按照惯例老老实实配合。
结果厉闻风直接把祝兰衣拉到境魔窟的露台上。
祝兰衣记得这个露台，他曾经在这里渡劫，同时迎来君厌雪。
祝兰衣心里微微发疼，他安慰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进步不少，至少不会想起那个名字便喘不过气了。
厉闻风拽着他，来到露台，指着远方，说：“你是在怕那个人么？”
只见远处红色的天空上聚集着浓厚的云层，晶莹的雪花从云层纷飞落下，如同红宝石上折射的光，璀璨美丽，有种绝望的美。
“沙漠下雪，这是第二次了。”厉闻风说。
祝兰衣怔怔站在那里，嘴唇开合，却说不出话。
厉闻风告诉他：“这人早就来了，在外面待了很久，我一直没告诉你。”
祝兰衣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不告诉你，他也不闯进来，就那么在外面守着。”
厉闻风把祝兰衣拉到露台前方，让他更加暴露自己，祝兰衣心里一慌，甩开厉闻风，急急忙忙躲到后面。
厉闻风冷冷哼笑，说：“躲什么呢，你去告诉他，从今往后，你会一直待在魔域，他一定立刻就走。”
祝兰衣停顿片刻，转身就跑，跑进境魔窟深处，把自己藏起来。
厉闻风跟在后面，冷嘲热讽：“刚才不是挺淡定，现在怎么慌成这样。”
祝兰衣回答：“厉宗主也是，刚才还那么冷酷，现在却如此嘴碎。”
厉闻风停下脚步，任由祝兰衣往前跑，跑进境魔窟繁复装饰的背后。
君厌雪一直都在境魔窟的外面，默默守着，每天境魔窟的上方都飘舞着洋洋洒洒的雪花。
祝兰衣靠在窗边，伸手接下一片雪花。
雪花落到他的脚尖，很快被他的体温融化，带来丝丝凉意，一直沁到人的心底。
祝兰衣心想，多么讽刺。
他没有宠爱值入账，导致鬼兰一天比一天弱，可以抽取宠爱值的对象千里迢迢追到魔域，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每天如泣如诉地飘雪花，看似感天动地，他却一点宠爱值都没有入账。
君厌雪对他毫无宠爱值，鬼兰依旧萎靡。
小玖劝祝兰衣：“眼下情况紧急，顾不得其他了，你干脆放弃这个人，去找另外两个吧。”
祝兰衣非常懒散，说：“另外两个会比眼前这个更容易么？”
小玖不说话了。
哪个都不容易。
大概是因为话都敞开说了，厉闻风不再对祝兰衣进行管制，只是隔三差五过来骚扰他。
厉闻风做得最过分的一件事，便是拉着祝兰衣再次来到露台，直接让祝兰衣坐下，然后往他的大腿上一躺。
祝兰衣吓了一跳，连忙说：“你快起来。”
厉闻风枕着结实又柔软的大腿，惬意地说：“我不。”
说着他还一边翘起二郎腿。
旁边的风雪瞬间增大，寒风四起，呼啸着盘旋在露台上空，眼见着就要砸向厉闻风。
厉闻风躲都不躲，仍然得意且惬意。
祝兰衣抬起头，直直看向暴风雪。
暴风雪攒集着力量，对上祝兰衣的眼神，过了良久，风云消散，慢慢褪去，只剩温柔的雪花缱绻地落下，落到祝兰衣的肩膀与眉间。
厉闻风拉下脸，一跃而起，再次拽住祝兰衣，把他拉进境魔窟，再也不给别人看。
祝兰衣没有再出去，整日待在境魔窟里，看似静心打坐，实际却越来越虚弱。
他知道君厌雪还在外面，也知道他一日不发话，君厌雪就会寸步不离一日。
可这样又是做给谁看呢，反正宠爱值又不涨。
祝兰衣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差，厉闻风看不出祝兰衣的身体有任何差错，跟着暴躁起来，抓住祝兰衣，狠狠地问：“你到底怎么回事？说实话。”
祝兰衣平静又疲倦地：“实话就是老毛病了，有时候一下子就好了，有时候半天好不了，听天由命吧。”
厉闻风黑着脸，将境魔窟的墙轰倒了一堵又一堵，祝兰衣却依旧是同样的说辞。
最后，厉闻风终于在快把境魔窟拆了的时候，阴沉沉地对祝兰衣说：“你跟着他走吧。”
祝兰衣新奇地看向厉闻风，问：“不想我留在这里了？”
厉闻风森冷地说：“不要得寸进尺，在我改变主意前快滚。”
祝兰衣扯了扯嘴角：“我不，你要我走，我偏不走了。”
祝兰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气得厉闻风再拆了几面墙。
境魔窟外风雪依旧，祝兰衣心境平和不少，他绕开地上的砖块残骸，慢吞吞地往干净完好的房间走。
小玖急得不行，在他脑海里说：“宿主，这次能获得宠爱值的对象太少，你积极点吧，不能坐以待毙了。”
祝兰衣说：“我很积极啊，我在积极地等待。”
小玖差点气晕过去，从没见过这么消极的宿主，还硬说自己积极。
祝兰衣穿过境魔窟弯曲的走廊，踏着黑红色的地毯，一边走一边欣赏着两侧的绘画。
突然，他停下了。
祝兰衣站在走廊上，望着前方。
走廊的尽头树立着一个小东西，那东西通体雪白，由两颗圆溜溜的雪球堆砌而成，顶着一双黑色的豆豆眼，叉着两条冰柱胳膊，静静地看着祝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