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晋江文学城 三合一
祝兰衣深感震撼, 久久无法回神。
谁能想到他们阴错阳差闯进这个洞府,居然看到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祝兰衣喃喃地说:“无法理解。”
他忍不住说:“无法理解喜欢一个人要如何与别人分享,若是我, 只会专一对一人好, 我也希望那人同样真心待我, 不与其他人有所牵连。”
“这个要求很高么?”祝兰衣问,“不过是真心换真心。”
段明漪摸摸他的头,说:“傻孩子,真心才是最难得,我看你这位前辈喜欢的人,并没有真心, 只不过享受把几个男人玩弄于鼓掌中的感觉罢了。”
祝兰衣沉默。
君厌雪望着他,若有所思, 重复刚才祝兰衣的话:“真心换真心。”
“好了,别说这些酸溜溜的话题了。”段明漪耸耸肩膀, 说道, “而且我很奇怪,按照手札里的描述, 我感觉这位前辈道心不是太稳,这样真的能飞升吗?”
祝兰衣低下头翻看纸张, 说:“继续看吧。”
结果,后面的内容更加令人费解。
那位前辈写道:“我察觉出一些不对劲。”
从这里开始字迹变得狂乱,前辈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
“我必须得走。”
“可我舍不得他, 我应该怎么办?”
“最后我还是离开了,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放过我。”
接下来是很大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文字, 祝兰衣快速把手札翻完, 终于在最后一页看到两个潦草的大字。
“快跑。”
那个跑字甚至没有写完。
一阵寒气从手札上传递到祝兰衣的头顶,让他脊背发凉。
这个手札里的内容实在太古怪,细想有些诡异,甚至有些恐怖,令人非常不适。
祝兰衣与段明漪对视一眼,说道:“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
段明漪深以为然。
君厌雪从头到尾都站在一旁,默默垂头看着祝兰衣翻阅手札,并没有多做言语。
祝兰衣与段明漪接着搜索洞府,希望把能搜刮的全带走,便立刻离开这里。
此时,君厌雪却抬起手,往洞府深处的一堵墙上一指,墙面瞬间脱落,灰白的粉尘四处飞扬,最后尘埃落定,露出一个空洞。
空洞里居然藏着一个人。
祝兰衣的脸刷地一下白了,过了半晌,他才轻声问道:“这就是那位前辈么?”
段明漪的脸色也不好看,但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应该是的。”
只见墙洞里的那人穿着玄霜宗的青色道袍,头颅耷拉在胸前,一动不动,暴露在外的皮肤又干又枯,呈现出褐色。
这应该不能称作为是一个人了,整具身体成了一具干尸。
看来此人已经死去多年。
祝兰衣沙哑着嗓子问:“他不是应该飞升了吗……”
没人能给出答案。
世人皆以为这位前辈早已飞升,玄霜宗更是以他为荣耀,谁能想到他居然独自死在自己的洞府里,还留下无数财宝,无人问津。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祝兰衣还在那里发呆,君厌雪却走上前去,查看那人的尸体。
祝兰衣望着君厌雪的背影头皮发麻,好在君厌雪只是看了看,说道:“这人被人吸收了精元。”
这就更加不可思议了,这位前辈即将飞升,至少也是大乘期巅峰,能把这么一个大修者的精元一瞬间吸干导致他死亡,这得是多厉害的人物。
这个洞府里所有的事物,都让人不寒而栗。
祝兰衣连里面的财宝都不想要了,想把东西从储物戒里掏出来,君厌雪阻止了他,说:“这里在呼唤玄霜宗的弟子,是因为它想把这些宝物传承下去,这是这个洞府的意志,你不用有负担。”
祝兰衣这才安心,同时说道:“那我们让这位前辈入土为安吧。”
没有人有异议。
祝兰衣和段明漪再次确认一遍洞府里没有其他东西,君厌雪直接凭空在地面上挖出一个洞,操纵冰雪,把那具尸体轻轻地放进去。
接着三个人一起离开洞府,君厌雪抬手,洞府应声毁掉,把所有的一切全部掩埋在黄沙底下。
祝兰衣站在黄沙筑成的坟墓前方,一直在想那本手札。
那位前辈当初那么爱那个人,甚至愿意跟其他人分享,后来又是发生了什么,让他迫不及待地逃走,最后又是谁杀了他。
这里面的谜团太多。
祝兰衣突然想起最开始他们听到的萧声,缠绵悱恻,拨动人心弦。
……那真的是楚衿的萧声么,楚衿并不在这附近。
祝兰衣又想到那位前辈的事发生在八百年前,距离现在不近也不远。
前辈身上的遭遇,与原书剧情何其相似。
都是修真界里优秀人士,围住一个人转。
只不过结局不同,前辈最后放弃了,逃离那人身边,身死在洞府。
而原书结局则是,楚衿带着一群他的簇拥者,从修真界飞升到了仙界。
想到这里,祝兰衣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转身一把抱住君厌雪,扑进师祖的怀里,整个人不停地发抖。
君厌雪低头,扶住他的脊背,问道:“怎么了?”
祝兰衣紧紧抱住君厌雪的腰,头埋在君厌雪的胸前,一个劲地摇头。
他想到了很不好的事。
也许只是他想多了。
他需要从师祖身上汲取力量。
段明漪在一旁说:“把我们的小兰衣给吓到了,不得不说,你们玄霜宗其实怪事频出。”
段明漪的话音刚落,四周的黄沙突然沸腾起来,掀起冲天的沙浪,想要将他们掩埋。
“我们玄霜宗之所以怪事频出,都是因为出了小师弟这样的人才呀。”
轻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君厌雪抱着祝兰衣腾空而起,避开翻腾的黄沙,祝兰衣抬起头,从一片沙幕中,看见赫连执摇着折扇,站在地平线的尽头。
赫连执依旧风度翩翩,折扇轻摇,桃花眼脉脉含情,目不转睛地望着祝兰衣。
他身边还带着一群玄霜宗以及风城的人。
他们还是找来了。
祝兰衣心情复杂,昔日同门如今兵戎相见,明明是玄霜宗先负于他,赫连执却还是把一切怪罪到他的身上。
祝兰衣扭过头,不去看赫连执,对君厌雪说:“师祖,我想走。”
君厌雪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段明漪。
段明漪立刻寄出绫罗,缠绕在君厌雪的胳膊上,一切准备就绪,三人想马上离开。
可赫连执不让,他用折扇一点,身边的人飞驰而出,摆出阵型,手里摇晃着阵旗。
顿时黄沙狂暴,铺天盖地,要把一切吞噬干净。
玄霜宗的阵法一向逆天,想来全都是因为澹台炽的传承。
澹台炽的阵法造诣,连君厌雪都不敢小窥,君厌雪被黄沙阵法拖住,一手抱着祝兰衣,另一手拽着段明漪,飞身闪躲。
赫连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嘴角挂着轻笑。
祝兰衣眼尖地看出那瓷瓶正是他送给邱成海的那一个。
祝兰衣瞳孔紧缩。
赫连执上下抛动把玩着小瓷瓶,勾着嘴唇,一双桃花眼流光溢彩,他说道:“邱成海真是愚蠢,拿着你的血,却舍不得服用,偷偷带回宗门,结果立刻被发现。”
赫连执笑得开怀:“你说他是不是不识货,你的血明明功效超群,他却一直带在身上捂着,最后被发现了还不是要上交,而且还连累了他老爹。”
“邱家父子因为勾结叛徒祝兰衣,被关押在惩戒堂。”赫连执继续说,“至于师尊是如何处罚他们的,小师弟,不如你回雪歌峰亲眼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装作惋惜地摇头:“好惨啊,我作为师兄也不忍心看啊,但是背叛宗门之人,均没有好下场,若不严惩,如何以儆效尤。”
祝兰衣听着赫连执说话,浑身血液逆流,怒发冲冠。
“好不要脸的玄霜宗。”他一阵咬牙切齿。
连没有威胁的邱师兄都不放过。
邱师兄只不过帮过他几次,竟被折磨到这种地步。
祝兰衣不敢想象邱成海的处境,对君厌雪说:“师祖,我不想走了,我要杀了他。”
祝兰衣指向赫连执,眼里只有冷酷无情。
君厌雪松开他,依旧云淡风轻,摸了摸他的脸颊,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祝兰衣朝君厌雪笑笑,抽出冬生剑,像赫连执那边飞去。
赫连执收起笑容,对身边的人说:“继续布阵。”
那些人变换阵型,黄沙便跟着一起变幻,迷乱人眼,将人困住,粗糙的沙砾击打在身上如同刀割。
这时候赫连执将祝兰衣的血倒在阵眼里,阵法的威力大增,并且锁定目标,重点攻击祝兰衣。
天地变色,这黄沙飞速聚集,想将他们瞬间绞碎!
君厌雪施展风雪,白色的冰雪与土黄的沙砾碰撞纠缠,硬生生杀出一条雪白的生路。
祝兰衣知道君厌雪在暴力破阵,毫不畏惧,提着冬生剑,穿过满满的风雪黄沙,直取赫连执的前胸。
君厌雪跟在他的身后操纵冰雪为他保驾护航,不让旁人碰到他一丝一毫。
段明漪叹了口气,寄出宗门法印,同时加入战斗。
赫连执躲过远距离奔袭而来的攻击,大声道:“段门主,你也要蹚这个浑水吗?”
段明漪翻了个白眼,说:“来都来了,没有走的道理。”
况且就算现在走了,别人也早就把她和祝兰衣联系到一起,想洗也洗不清了。
赫连执躲过第一击,使用折扇与祝兰衣缠斗,暗暗心惊,小师弟离开宗门后修为居然如此突飞猛进,一眨眼便到了化神。
赫连执眸色深浓,天生药体果然资质过人。
赫连执本来带着祝兰衣的血与澹台炽的阵法,认为万无一失,谁知不仅祝兰衣境界猛增,他身边的白衣男人也比想象中还要难以对付。
赫连执望着君厌雪,记得当初在雪歌峰时,这人突然凭空出现,轻而易举地把他击飞,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再次遇上,赫连执更加察觉此人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赫连执心下大骇,收起折扇,转身想要逃跑。
这时候君厌雪瞬间移动到他的身边,白衣飘渺,如惊鸿掠影。
极寒的冰雪冻住赫连执,祝兰衣及时过来,一柄透明晶莹的长剑刺向赫连执的心脏,贯穿了他的胸膛。
赫连执低头看着胸口的剑身,居然还笑得出来:“师弟,你真下得去手。”
祝兰衣冷冷说道:“我为什么下手,问问你心里在想什么吧。”
赫连执看着他,笑容里有几分温柔,仿佛依旧是那个玩世不恭的三师兄,说道:“我能想些什么呢,不就是在想你么。我喜爱你的皮囊,不过是想把你的皮扒下来罢了。”
祝兰衣听他说出与上一世相同的话,差点没吐出来。
君厌雪眯起眼睛,一巴掌拍向赫连执,赫连执的身体划出冬生剑,飞到空中,碎裂成一片一片,彻底消失踪影。
而他的元婴往玄霜宗的方向飞去。
君厌雪想灭掉赫连执的元婴,祝兰衣拦住了他,说:“让他回去通风报信吧。”
反正身体已毁,赫连执再也无法修炼了。
君厌雪自然听从祝兰衣,放过赫连执,退到一边。
其他人见赫连执身死,纷纷四下逃窜,祝兰衣也没心情抓他们。
方才,哪怕是他将长剑穿透赫连执胸膛的时候,赫连执还在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宠爱值。
祝兰衣突然觉得厌倦了,不想再为宠爱值奔波。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对他好,可一边产生宠爱值,却一边在伤害他。
这种宠爱值不要也罢。
他刚这么想,胸口突然一痛,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巨量的宠爱值汇进他的身体,数据条暴涨,达到顶端,满溢的黑色宠爱值抑制不住地往鬼兰流去,鬼兰接触变异的宠爱值,在识海里痛苦地抽搐,连带着让祝兰衣疼痛万分。
“宿主,不好了,变异的宠爱值太多,你快承受不住了!”
小玖在祝兰衣的脑海里大喊。
可此时祝兰衣什么也听不见,身体一软,笔直地往黄沙里坠落。
与此同时,晨钟齐鸣,佛咒清唱,那些沾染着祝兰衣血液的黄沙再次喷涌上来,阻挡住君厌雪与段明漪,将祝兰衣完全吞噬到大地深处。
祝兰衣又一次在君厌雪的面前消失了。
祝兰衣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几个蒲团上,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不远的地方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红光。
他揉了揉胸口,直起身来,看见那些红光是点燃的香火,香火影影绰绰地照着香案上方金刚怒目的佛像。
佛像庄严凶恶,像看罪人一样望着祝兰衣。
祝兰衣心念一动,转过头去,果然看见宗寂端坐在他的后方,闭着眼睛,手里持着念珠,慢慢拨动。
他就知道,会向他传输黑化宠爱值的,只有宗寂一个人。
看来他是被宗寂带到这个佛堂里来了。
祝兰衣一想到自己又和君厌雪分开,脑壳一阵阵发晕。
他和师祖之间怎么这么苦啊,他们每分开一次,君厌雪那个路痴必定要花上好长时间来找他,不知道这次又要多久,只希望旁边的段明漪能好好给师祖指路。
祝兰衣的心口还在隐隐发痛,变异的宠爱值一直在影响他。
他始终搞不懂宗寂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宗寂会对他产生负面情绪,造成宠爱值黑化变异。他与宗寂似乎并没有多么熟悉,可宗寂对他的感情起伏,简直可以用波澜壮阔来形容。
祝兰衣喘息片刻,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对宗寂说:“法师,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来抓我。”
他想了想,为自己辩解道:“若你以为我是正道叛徒,大可不必,这其中有些误会,我可以慢慢给你解释。”
这时候宗寂睁开眼,祝兰衣立刻停下话头。
身披袈裟的法师,此时双目布满血丝,一双眼睛阴鸷地看着他。
这不再是慈眉善目的僧人,而是凶恶嗜血的阿修罗。
祝兰衣心惊肉跳,心想这和尚果然莫名其妙,怎么自己待着待着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记起楚衿曾经说过,宗寂走火入魔了。
此时宗寂开口,对祝兰衣喊道:“妖魔。”
祝兰衣:“?”
什么意思,他怎么就成了妖魔了?
宗寂的声音刻板而低沉,像毫无感情的木鱼声,他继续说:“妖魔之行,该罚。”
祝兰衣想好好跟他讲道理:“我怎么就该罚,我做了什么?”
宗寂毫无以前的仁慈,就像变了个人,一一细数祝兰衣的罪行:“背叛,杀戮还有淫邪。”
等等,前面两个他勉强认了,最后一个是怎么回事?
祝兰衣简直不知道宗寂在胡言乱语什么。
宗寂站了起来,从旁边拿起一根东西。
那东西像棒状一样,两头印着戒律纹路,是佛门常用的戒律棍,专门用来惩罚犯错弟子。
祝兰衣立刻警惕起来,说:“法师,我与你相识一场,在心里感激你的仗义,但除了最开始我有求于你,装作女子骗了你之外,我再没惹过你,我虽然杀过师门的人,但对你问心无愧,你又何必针对我。”
“而且,除了在风城的那段日子,我们交集并不多,你为何对我如此痛恨?”
祝兰衣越说,宗寂的脸色就越阴沉。
特别是那句交集不多,戳在宗寂的心上,让他像刀子挖心般难受。
在祝兰衣眼里,自己和陌生人差不多,祝兰衣说他们不熟悉,让宗寂无法忍受。
明明之前祝兰衣穿女装的时候,还主动勾引他,现在立马翻脸不认人。
宗寂眼眸里的血丝越来越多。
祝兰衣喉口一甜,气血翻涌,黑色的宠爱值再次冲进他的脑海,进一步污染鬼兰,让鬼兰和他苦不堪言。
宗寂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又开始输送变异宠爱值了。
祝兰衣趴在地上,小口小口地吐血,整个人绵软无力,完全无法使用灵力。
宗寂提着戒律棍,走到祝兰衣面前,垂眸望着他,赤红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悲悯。
他扬起手中戒律棍,狠狠地往祝兰衣的脊背上落下。
祝兰衣被变异宠爱值弄得虚弱万分,根本无法躲开,硬生生吃下这一棍。
祝兰衣继续吐出一口血。
顿时整个佛堂里满是血腥气,夹杂着他身上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气味令人作呕。
祝兰衣估计自己的脊背开裂了。
宗寂又打了一下。
青色的道袍上渗出一缕一缕的红色,像绽开的红梅,妖艳脆弱,更加引发暴戾之心。
宗寂一下下地用戒律棍惩戒着祝兰衣,同时口中念诵佛号。
香火袅袅,金刚菩萨在一旁默默看着趴在地上的有罪者。
祝兰衣被打成了一个血人,背上火辣辣地痛,胸口更是堵得要窒息。
宗寂的宠爱值完全黑化,撕扯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备受折磨,宛如身处阿鼻地狱。
宗寂越打越有力,停不下来,他的五官开始狰狞,神色几乎疯狂,嘴里念念有词:“你是波旬魔王派来的使者,你以妖艳之姿勾引我误入歧途。”
“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变成这样。”
“你必须受到惩罚,你是妖魔,只有你受到了惩戒,我才能重归正途。”
宗寂闭了闭眼,喃喃说道:“你是我的劫数……”
可他不会输给劫数,他要克服它,他要把祝兰衣从他的心上挖去。
祝兰衣听了宗寂说的,居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咳咳……”他一边咳嗽一边狂笑,把血弄得到处都是。
“我还当……你这个和尚有多正直……原来不过是道貌岸然的玩意。”
祝兰衣抬起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鲜艳的红色染透他的唇瓣,被白皙的肌肤衬着,像最完美的工艺品。
这是波旬魔王最完美的杰作,专门引诱佛门弟子入魔。
祝兰衣睁着黝黑的眼睛,阴恻恻盯着宗寂,宗寂居然后退一步,呵斥:“妖魔,又开始勾引人了。”
祝兰衣笑得气都喘不过来,若不是他脸色太过惨白,这笑容都称得上是明艳了。
他笑着说:“亏我曾经敬重你,以为你心怀大义,一心为正道,虽然你从没正眼瞧我,但我依旧很欣赏你。”
宗寂听着祝兰衣说这些话,心如刀绞。
原来祝兰衣曾经是这么想他的,宗寂的心里泛上一股甘甜,夹杂着淡淡的喜悦。
可这喜悦还没有传递开来,就被他生生遏制,他提起戒律棍直直击向祝兰衣的肩膀。
祝兰衣闷哼一声,再次倒下去。
魅惑人心的妖魔,又在蛊惑他。
祝兰衣趴在地上,咯咯地笑:“可现在,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懦弱小人。”
宗寂的神色大变。
祝兰衣一直摸不清宗寂的想法,宗寂独自一人便能心绪起伏,带来宠爱值的变化。
如今祝兰衣终于懂了:“你喜欢我,对不对?”
宗寂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睛几乎滴出红色的血液,牙齿咬得咔咔响,却无法否认祝兰衣的话。
祝兰衣继续说:“你喜欢我,扰乱了佛性,走火入魔,所以你把这一切怪罪在我头上。”
他笑得上气喘不过下气:“你太懦弱了,明明是你自己定性不够,却怪我勾引你,你好意思吗?你真他妈不是个男人。”
宗寂恼羞成怒,暴喝一声,用手里的戒律棍频繁击打祝兰衣,祝兰衣终于承受不住,昏倒过去。
宗寂喘着粗气,望着戒律棍前端的红色,闭了闭眼睛。
他抛开戒律棍,对上金刚佛祖的怒容,一阵心悸。
他又看向趴在地上的祝兰衣,祝兰衣如同破败的人偶,看着惊心动魄,又惹人心怜。
宗寂心脏抽搐着,想去扶起祝兰衣,又后退一步,告诫自己不要心软。
他抛下昏迷的祝兰衣,转身离开佛堂。
佛堂之外,护卫的武僧见宗寂出现,连忙上来禀告:“宗寂法师,玄霜宗的人不停过来骚扰,说是让你把人交出来。”
宗寂抿抿嘴唇,眼神阴沉,说道:“把人打发走,告诉他们,祝兰衣是正道叛徒,由我来处置。”
他特意等赫连执身死才出现,就是为了把祝兰衣带走。
谁都不能让他交出祝兰衣,祝兰衣必须在他这里被惩罚,被净化。
祝兰衣昏昏沉沉地趴在地板上,身上的伤口血流满地,但比不上他脑海里的鬼兰情况严重。
鬼兰快被黑色的宠爱值淹没了。
以往祝兰衣接受被污染的宠爱值,都有君厌雪帮他将杂质吸出来,如今君厌雪不知道在哪里,无人帮助他、爱护他,祝兰衣心里有些难受。
果然由奢入俭难。
不过想想上一世他差点被人打死,这一世不会更差了。
眼下最主要的问题是,鬼兰被负面情绪污染,他没有办法调动灵力。
祝兰衣在脑海里呼唤系统:“养花系统难道就没有一点保护措施吗?”
小玖为难地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养花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系统看见宿主难受,心里也急得不行,说道:“宿主,你得想办法让宗寂的正面情绪回升,或者阻止他的宠爱值,鬼兰就可以获得喘息了。”
祝兰衣闻言,倒是有了个想法。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闭目调息自己的灵力。
宗寂的情绪似乎缓和下来,宠爱值不再像之前那么汹涌,让祝兰衣舒服许多。
祝兰衣好不容易修复自己的身体,心痛的感觉再次传来。
宗寂又来了。
宗寂披着袈裟,浑身纤尘不染,庄严神圣,是天底下最禁欲的僧人。
谁能想到这和尚竟是人面兽心,祝兰衣不屑地想。
宗寂走到祝兰衣身边,问他:“你可知错?”
祝兰衣不可思议,勉强抬起头,瞪着臭和尚:“我何错之有?”
宗寂再次拿出戒律棍,敲击祝兰衣的脊背:“还不认错,一直要让你认错为止。”
祝兰衣破口大骂:“错的明明是你,懦弱!虚假!”
他越是骂得厉害,宗寂击打他越是用力。
祝兰衣再次瘫倒在地。
宗寂垂着眼睛,看着无力又可怜兮兮的祝兰衣,问:“你是不是有病?”
祝兰衣心里骂道,你才有病。
可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宗寂回忆片刻,说道:“之前也有这种情况,你无缘无故昏倒过去,这是你的宿疾吗?”
宗寂没有封住祝兰衣的修为,祝兰衣已经到了化神期,照理来说不会这么弱。
可他动也不动地接受自己的击打,完全没有反抗,宗寂冷静下来才想起祝兰衣以前的病症。
祝兰衣一声不吭,懒得搭理他。
宗寂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丹药,俯下身,托着祝兰衣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吃下去。
祝兰衣冷笑道:“迫不及待地让我吃毒药了?”
细腻柔滑的触感在指尖一蹭而过,宗寂收回手指,平息自己荡漾的心情,说道:“不是毒药,是佛门的疗伤药。”
他用刚才触碰住祝兰衣下巴的手指拨弄着佛珠,唱颂佛号,说:“你虽然有错,但那是一码事,你的病症又是另外一码事,佛门向来赏罚分明。”
祝兰衣在心里嘲笑臭和尚道貌岸然,嘴上头头是道,心里觊觎着他,做的是最龌龊的事。
但他没有傻到把话说出来刺激和尚,而是喘息几口,果然身体里舒畅许多,看来确实是良药。
祝兰衣缓解片刻,可以开口说话,于是问道:“楚公子呢?”
宗寂一愣,没想到祝兰衣会询问楚衿。
他顿了顿,说道:“楚公子此刻已经在玄霜宗了。”
楚衿真的不在这附近,所以那位前辈的洞府传出的萧声并不是楚衿吹奏出来的。
祝兰衣在地上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躺着舒服些,说:“你可知道玄霜宗救治楚衿的方法是什么?”
楚衿资质很差,体质虚弱,传言玄霜宗有改善体质的方法,楚衿才会千方百计地想去试试。
宗寂沉默不语,祝兰衣冷笑着告诉他:“玄霜宗所谓改善体质的方法,就是把我的心挖出来,把我的血抽干,给楚公子换上,这样楚公子的体质就能焕然一新。”
宗寂顿住。
祝兰衣继续说:“所以我才那么恨玄霜宗的那些人。”他勉强抬起头,看向宗寂,问,“那你呢,你为楚衿做了什么?”
“你不是应该时刻守护在楚衿的身边吗?为什么让他独自去往玄霜宗?”
宗寂被祝兰衣问得愣了愣。
在遇见祝兰衣之前,他确实是这么做的,把楚衿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生怕楚衿受到伤害。
可自从祝兰衣走进他的心里,他便渐渐开始忽略楚衿,在黑森秘境的时候,他满心满眼全是祝兰衣,已经没有工夫在去管楚衿了。
他与玄霜宗的赫连执一起抓捕祝兰衣,楚衿则是反其道而行之,拜托赫连执派人将他送去玄霜宗。
宗寂本该与楚衿一起上路,陪护他,帮助他,可自己却放任楚衿一个人离开了。
宗寂想起那时楚衿失望的神色,心头泛上一丝愧疚。
祝兰衣唤起宗寂对楚衿的怀念,不停输送过来的宠爱值慢慢减少。
鬼兰从乌黑的泥沼里摆了摆头,拼命向上生长,似乎像摆脱侵蚀,祝兰衣感觉体内的灵力在渐渐复苏。
他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我存在的价值只是为了给楚衿换心,你不该因为我,冷落了楚公子。”
宗寂合上双目。
对楚衿的愧疚,以及对祝兰衣的怜悯在他心头徘徊。
他的负面情绪终于止住,变异的宠爱值停滞下来。
段明漪使用绫罗缠住君厌雪的胳膊,不断运转心法,才能勉强跟住君厌雪的步伐。
自从那日祝兰衣消失在黄沙中后,君厌雪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人。
段明漪不禁在心里想,祝兰衣也是命苦,总是被人抓住,命运如此飘零。
而君厌雪也好不到哪里去,大把时间都花在找祝兰衣的路上。
这次祝兰衣被黄沙吞没,君厌雪依靠祝兰衣身上的血契继续找人,段明漪只能跟在后面。
他们离开沙漠,来到风城,君厌雪把风城翻了个底朝天,依旧不见祝兰衣的身影。
眼见着君厌雪周身越来越凛冽,段明漪忍不住问:“兰衣会不会被带去了玄霜宗?”
君厌雪的声音冰冷得仿佛能掉渣,他说道:“不,他没有走远,就在这附近。”
可是他们把风城找了无数遍,还是找不到祝兰衣的踪迹。
而且因为他们动静太大,引来无数人围观,段明漪的身份不要太明显,那些人以为祝兰衣跟他们在一起,不自量力地跳出来,质问段明漪,想要得到祝兰衣的下路,用以兑换悬赏。
君厌雪把这些人全部冻成了冰块。
风城一瞬间进入寒冬之中。
段明漪望着发怒的君厌雪,再次怀疑,这人真的修的是无情道么。
段明漪知道君厌雪只能分辨出大概方向,无法确定祝兰衣的具体位置,于是又说:“会不会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外?”
君厌雪抬起头,以千里之目的目力探查风城四周。
风城外围除了噬骨森林之外,还有另一个显著的地方。
那里高万丈,凌云霄,与天只差一线。
君厌雪抽身飞向绝人壁的方向,段明漪赶紧跟上。
与此同时,玄霜宗雪歌峰。
自从上次祝兰衣大闹宗门,雪歌峰被毁掉一大半之后,玄霜宗一直在进行各种建筑的修缮工作。
谈之萍的心情非常不好。
他布下悬赏追寻祝兰衣的下落,不仅没能把人抓回来,他还经常听到祝兰衣的各种传闻。
祝兰衣在黑森秘境大放异彩,夺取了日光树的树心,接着又与魔宗勾结,连魔尊都奉他为座上宾。
祝兰衣越是活跃,谈之萍越是不悦。
那本该是他的徒弟,本该乖乖顺从于他,却叛出宗门,在修真界别处风生水起,让他宗主的脸面往哪里搁。
而且祝兰衣已经知道自己体质的奥妙之处了,还把自己的血交给邱成海。
连邱成海都获取了祝兰衣的信任,祝兰衣却不将他这个师尊放在眼里。
谈之萍从邱成海的身上搜出那个装满血的小瓷瓶,不由得大怒,立刻将邱家父子关进惩戒堂,使用引雷鞭折磨他们。
可即使把邱家父子挫骨扬灰,也无法消解他心头的怒气。
谈之萍嗅着小瓷瓶里透出来的阵阵幽香,无法亲自下山去捉拿祝兰衣,只能派出赫连执。
他替赫连执安排了多重保障,嘱咐自己的亲传弟子,一定要把祝兰衣给带回来。
赫连执信誓旦旦,最后送回来他自己的元婴。
谈之萍回收赫连执的元婴,怒道:“废物!”
谈之萍从赫连执元婴的记忆中得知,祝兰衣身边依旧有那个白衣男子相助。
那白衣男子使用的是玄霜宗心法,来历却无人知晓。
同时他修为深不可测,无条件听从祝兰衣的话,与他们作对。
谈之萍怀疑白衣男子是玄霜宗某个不出世的老祖宗,心里更加震怒。
祝兰衣好生本事,玄霜宗上上下下,从老到少,被他吃得透透的,连骨头都没剩下。
谈之萍端坐于雪歌峰内殿,内殿刚刚修葺完善,比之前落魄不少。
谈宗主心浮气躁。
他所有的亲传弟子不是已经折损,就是叛出师门。
眼下抬目望去,他的身边居然空无一人。
谈之萍看着空荡荡的内殿,想起往日的时光。
那时徐青羽和赫连执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洛锦带着祝兰衣笑意盈盈地走进来,向他问好,一派祥和,天下谁人不羡慕他谈之萍。
本来事情按照他满意的方向在发展,不知怎么突然一切都改变了。
如今只剩下空无一人的大殿。
谈之萍感觉道心不稳,连忙运转心法,进行调息。
此时悠扬的萧声从远处传来,穿过空落落的殿宇,在梁柱旁环绕盘旋,清澈悦耳,如同月下潮生,令人心旷神怡,心胸开阔。
谈之萍被这萧声安抚下来,气息渐稳,抬起眼看向大殿的另一头。
紫衣的少年手握玉箫,翩翩而来。
紫气东来,贵不可言。
楚衿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漫步走到谈之萍身边,说道:“谈宗主,我见你不在外面,便来此处找你,没有打扰到你吧?”
谈之萍望着少年亲切温柔的脸,心境平和下来,放柔声音,说:“没有。”
是了,即使所有的徒弟都离他而去,还有气运之子在他身边。
只要有气运之子,哪怕千金散去,都能再次还回来。
即使是祝兰衣也一样。
总有一天,这个逆徒会再次回到玄霜宗。
作者有话要说:
哎,日万失败了,晚了一点,嘤嘤嘤,后面也不用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