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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易郁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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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炎连着几日都在研究王家湾的织布产业,这个村庄的几个大户借助祖辈留下的产业和技术经营着布匹制作的生意,村里的富余劳动力替他们做工,村庄被运转成了一个大的纺织工厂,梁帝为鼓励这一典型,派林炎将王家湾全年上交税款的百分之十奖励给了王家湾。

    虽说是一件好事,可是真正要发放奖励时,倒让村长犯了难,十万钱对于一百人口的村子来说是一笔非常不错的奖励,若是平均发放,平摊下来每人可以得到一千钱,相当于一个纳钱人一年的纳钱数的五倍,按梁朝法令规定,无论男女,从十五岁到五十岁期间,每人每年需向国家纳钱两百钱。

    看了王家湾的状况时,林炎心里也犯了难,虽然这个村子一年创造的收入非常多,可是它存在一个“发展地区”的通病——贫富差距严重,理想世界里面的一部分富人带着穷人富起来的想法并不是结合实际的,准确来说,这样的想法是非常与人性相悖的,富人只会变本加厉的剥削穷人,而不会将自己辛苦累积的财富与人共享。

    如果这笔钱用直接发放的形式给到村民,那这笔奖金的发放将失去它的意义,梁帝要它去刺激产业的进一步发展,而不是简单的授人以“鱼”。

    林炎带着疑问回到了官邸,吃过晚饭后回到书房里翻看着书籍,想寻求一些破解的方法,他只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可是真要让他短时间内想到良策,他也没有办法保证。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易郁端着药进来了,“药熬好了。”

    “嗯,我马上喝。”

    易郁放下汤药正欲离开,林炎叫住了她,询问说:“一大笔钱奖励到村庄里,如何绝大部分地覆盖到有劳动积极性的人,并且刺激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好?”

    易郁想了想,问道:“多少钱?”

    林炎补充道:“十万钱,村子里有接近一百人,粗略平摊下来一个人可以得到一千钱。”

    易郁在心里换算了一下一千钱差不多是现代的300多元,直接发到手上确实可以解决好几个月的生活,但是却并没有长远性,于是问道:“这笔钱放在一起还算可观,可是分摊下来便做不成什么事情,你现在不知道如何把这笔钱用好,对不对?”

    林炎认同地说:“对,就是这个意思,怎么调动积极性,这是我很头疼的事情。”

    易郁看着林炎手里端着的汤药,干的药材兑了水熬成了治病的药汤,这笔资金不就如同水,村民的技艺就如同药材,两者要合理地结合才能生成有用的产出品,这么想着,她脑袋里蹦出了一个想法:投改股,投资改成股份的形式吸引村民入股,通过加杠杆的形式保证投资稳妥和利润。

    “林炎,可以把这笔钱按照一定的比例稀释成股份,形成合作社式的经济,这十万钱按照1:1配股,200钱是下限,2000钱是上限,上限和下限的比例是1:10,投资200钱,实际价值便是400钱,这是变相的将资金奖励给了村民。”易郁一气呵成的说完。

    林炎认真地听着,眼里不时闪着光芒,在经济发展方面易郁的想法总是能很好地结合实际,她甚至不知道村庄的情况,便能提出这样好的方法,“问题是如何让他们主动的加入进来?”

    易郁思考了一会儿说:“时间空间不同,但人性永远是一样的,又便宜赚没有人会不去追随,同时为确保效率,可以在这个政策出台后限制一个时间,你想想“国债、股票”这些个概念刚刚在深圳问世的时候,万人排长龙的画面,就不会担心这个问题了。”

    林炎点点头说:“确实有道理,我相信这个门槛值他们是可以接受的。”

    易郁补充说:“即便达不到,他们也是会想办法的,明面上的协议之外地下也会有协议,可能几个人一起凑一股,而后再进行分成,都是有可能的,每个人面对利益时内心都会翻腾。”

    林炎静下心来将易郁所说的整理在纸上,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期待着现代精神文明与古代精神文明之间碰撞出正向的火花,这样的方式如果运行成功,在项目的一开始就可以再吸纳十万钱的资金,这样一来,“合作模式”会很好的激发参股人的工作积极性,人们为自己工作,干起活来也会更加的投入。

    易郁离开书房回到房间里,从柜子里拿出小静下午交给自己的字条,上面是小静这几日找烈族的朋友收集来的有关那个屋子里住着的女人的信息,她是十日前随其父来到的泰安城,名字唤作清洛,她爹和林老爷之间往来了几次后将她托福给了林老爷便离开了,后来林老爷就将其安置在了那间院落里,然后便带林炎去了,后面的事情易郁就知道了。

    小静下午的时候猜测清洛是林老爷给林炎找的小妾,这一想法很快便被易郁否定了,虽说林老爷平日里对她的关心不多,但也没有变态到替儿子找小妾,何况她也没有犯什么错误,听林炎的口风,她现在对林老爷还是有用的人。

    易郁的极力否认一方面是在安慰小静,一方面也是在安慰自己,她将那些话说出来的同时也是在让自己宽心,虽然她相信林炎,可是林炎这几日反常的行为让她很难不往坏处想。

    易郁回忆着前一天在院外看到的画面,那位姑娘确实是生的美丽动人,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不知是怎样的背景,让林老爷对她那么上心,上一次苏倚岚到林府林老爷也没有做到这一步。

    易郁越想心里越憋得难受,想起身到院子里吹吹凉风,这时林炎正推门进来了,易郁小心地将字条藏进袖子里,转头看向林炎,问道:“喝完药了吧?”

    林炎轻笑道:“嗯,已经舒服多了,这几天辛苦你照顾我。”

    易郁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她感觉林炎心里压着的事情比她还要多,只是他不愿意说,心里不觉得有点心疼,一想到自己前几日还因为他不够坦诚跟他生气,现在他生病了,她竟然就原谅他了。

    “你或许不会懂这种感觉,真心的对一个人的时候会自发地心疼,这是一种不需要后天学习就具有的能力。”易郁小声地说。

    林炎离得有些远加上头还有些发沉,一时没太懂易郁的意思,疑惑地发出了一个声响,问道:“什么能力?”

    易郁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没什么,我出去走走,你先休息。”

    林炎侧身让开位置,在易郁经过时说:“外面凉,走一会儿便早点进屋。”他说时易郁停在了他身旁,易郁转身仰头盯着林炎的眼睛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想出去走走。”

    “你心里装了事,我知道。”林炎淡淡地说,像是他也经历过一般。

    易郁继续问:“那你怎么不问问是什么事?”

    林炎看着易郁的眼眸说:“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我想你现在还没想清楚,所以还需要想想。”

    易郁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把头抵在林炎的胸口处,什么都没说,她没想清楚的事情是她现在触着的地方究竟在想些什么,林炎的心里到底在担心着些什么,那个女子是什么回事,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易郁的心短暂得歇了口气,靠着他的时候,莫名地安稳。

    林炎伸手环抱住易郁,将下巴靠在易郁的头上,这几日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林老爷给他的难题,他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于是只好将问题放置在一旁,面对易郁的询问,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断地回避,可是现在易郁这样温顺的靠着他的时候,他觉得易郁需要他的保护,压抑之后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自己一个人来解决这些问题。

    易郁揽住林炎的腰,他们贴得近了一些,虽然他们都没有说话,可是却在这一刻懂了对方的某一部分,真正的理解有的时候是心里的话从嘴里说出来,有的时候是心里懂了嘴上却不说,他们此刻是后者。

    易郁听着林炎的心跳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觉得她已经比她想象地还要爱林炎,如果真的有一天,现实需要他们分开,她想到了孔雀东南飞里的情节,不禁打了个寒战。

    林炎将她松开,轻声问:“是我抱得太紧了吗?”

    易郁摇头说:“不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害怕地抖了一下。”

    林炎摸了摸易郁的头说:“有我在,别害怕。”

    易郁点点头没说话,心里想着,若是这里只有她一人,她说不定可以像《倚天屠龙记》里说的那样: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可现在有他在,她理解了何为“贪生怕死”。

    易郁自嘲道:“现在我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了,你要保护好我。”

    林炎的手在易郁头上轻柔地捏了捏说:“你放心,我都明白。”对于他来说,爱是羞于开口的东西,他更愿意去做,他想用行动给易郁安全感,虽然易郁总是表现得非常清醒坚强,但他心里明白她比谁都脆弱。

    易郁走到门外,一阵凉风吹在脸上,刺得每个毛孔都酸疼,大脑清醒了不少,这样的夜,月朗星稀,仰头看天真的能让人豁达,黑夜笼罩下的她却显得这样的单薄,强撑着的坚强不知何时就会被现实击碎,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希望来得晚一些。

    易郁一直都知道时代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每个人都如此,她只希望自己的结局不会太过潦草,起码让她多陪林炎走上一段,她喜欢自己给林炎出主意时林炎眼里的自己,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真切且有意义地在活着,而那些被好的政策、制度所影响的村落、农户,就是林炎和她之间最美好的见证。

    易郁回到房间时,林炎已经因为药效睡着了,易郁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眉头轻轻蹙着,似乎在担忧着什么,易郁低头在他额头是印上一个吻,而后轻声说:“如果太难,我不怪你。”

    夜静了,易郁躺在床上,心飘向了远方,画面里是她成亲那日第一次见到林炎的场景,他的脸和她喜欢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她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然后她对他的感情越来越复杂,对于林炎,她常常是摇摆不定的,有试探、有坦率、有误会、但最多的还是真诚。

    面对林炎,她总抱有一种牺牲精神,想用自己的真心为自己的爱殉道,她从未想过让林炎为了她放弃什么,因为这样的他是不完整的,她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去面对这样的林炎,所以她在夜里做了一个决定,如果自己的存在会阻止林炎成为真正的他,她会选择离开,斩断所有果断的离开。

    孔雀东南飞的故事太过戏剧,也太过伤感,没有人可以在孝道为先的时代做出有违孝道的事情,这无异于自断前程和人生,她虽然无法完全理解,但还是尽量地去带入。

    易郁越是不去想,就越是有一种明晰的预感她和林炎之间会有第三方的介入,对于她来说很难接受的事情,她无法想象林炎要怎样去处理这样的难题,毕竟他的思维模式是原主林炎二十多年来所接受的百善孝为先。

    任何追求自由、寻求解脱的思想在这里都是一种离经叛道,易郁的心纠在一起,挣扎得发疼,她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眼角缓缓地留下了眼泪,忽然手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是林炎的手将她的手握住了。

    有细细麻麻的触感从她的手心传到心脏,像是麻醉剂一样安慰着她疲惫的心,这一刻她心里的某个位置又开始贪心地期盼着可以和他一起走得更远一些,更远,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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