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后悔
林炎说完后想说他舍不得易郁，可话在喉咙里硬是说不出口，如果说出来，刚刚下定决心说出的那句话也没了意义。
林炎今早本想按照约定照顾易郁，可是一大早就被娘喊起床去接苏倚岚，对于这个名字，他几乎没什么印象，娘给他解释了好一会儿他才知道她这个表姐要进宫做夫人。
初见苏倚岚，她比他想象得要冷静很多，完全没有要进入皇宫的欣喜，倒像是心如止水一般。
“姐姐，一路辛苦了，我娘安排我来接您，我是林炎。”这是林炎对苏倚岚说的第一句话，苏倚岚冷艳的眸子一下就溢出了笑，轻捂着嘴笑，顿时气氛就轻松了一些。
苏倚岚甜软的声音含着笑意说：“林炎，你小时候可是跟在我兄长身边要跟他学跳舞，没想到现在这般精神，我刚刚一下想到了少时，失礼了。”
林炎对此虽没有印象还是轻轻点头笑了笑，而后引着苏倚岚坐上回林府的马车。
苏倚岚轻轻掀开马车的车帘看向窗外，泰安比中山倒是繁华多了，刚刚自己同林炎开玩笑，他倒是全都忘了，想必小时候那些话他也记不得了。
林炎的心里一直记挂着易郁，一路上很少言语，只是在苏倚岚问他时才回上几句。
回到林府后林炎在大厅内和父母一起接待完苏倚岚后就往易郁房里赶去，却听到了易郁和小静说孙望如何令人害怕，原来昨日的事情只是被易郁压抑在了心里，她是怕的，也是疲累的。
想到苏倚岚和父母在大厅里交谈的话语，他感觉到苏倚岚的青春将要被困在宫内，出了中山，她的人生便走向了复杂，即将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
现在一个孙望就能伤害她，未来易郁跟着他一起还会遇到什么样的祸事，他不敢去想，于是当易郁说出她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时，他的心突然就空了一拍，等到对上易郁的眼睛时，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可以成全你。”这是林炎今日同易郁说的第一句话，语气中的寒意不比冬月的风雪少，即便昨日他们那样亲密，今日他还是说出了这样寒凉的话语。
易郁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是说不明白的情绪，无措难过，她的话只是说了一半，这样的生活确实让她有些累，她确实想要去感受别样的生活，可是这都是她闲聊时随意不过脑子的话，不能当真，她答应过林炎会守在他身后，她不可能轻易地半途而废，更何况她都没有想过没有林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易郁低着头将眼里的难过压制住，深吸一口气闭着眼没说话。
等林炎走近后她喉咙里的酸涩已经缓解了一大半，低着嗓音问：“你刚刚说的成全是什么意思？”
林炎的拳头紧紧地攥着，此刻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说出那句话的原因，盯着易郁身上的棉被不说话。
昨日梦里他梦到他没有及时找到易郁，赶往库房时易郁已经没了气息，而后他的心疼的无法呼吸，直到他从梦里惊醒，看到易郁躺在身旁时才安心，可易郁并不好受，额头上冒着虚汗，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眉心皱着，紧咬着牙关，整个人看起来比他难受多了。
“我以为我刚刚和小静说的话不至于让你误会我的意思，你为什么要说出让我伤心的话。”虽然她要表达的意思不是真的想离开，可是她那句话有可能让林炎误会，所以易郁还是先一步开了口。
“对不起，我不想你再受伤。”林炎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原本他们之间已经默契地将绑架的事情埋藏了起来，可是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易郁的情绪并没有得到安抚，反而烦躁了一些，她不解的说：“我受伤是我的事情，你不该用这件事情否定我对你的真心，你知道改革危险却还是会为了农户们去扳倒孙望，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我会因为你而改变呢？”
林炎在易郁开诚布公的质问之下竟不知如何开口，苏倚岚的到来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简单，她一旦上位，林长风就会顺势回归到外朝，一旦苏倚岚有了皇子，林长风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就会开始打易郁的主意了，可这些还不是跟易郁说明的时机，所以今日他原本的计划全部被打破，一下子所有的事情被按了加速键。
“易郁，对不起。”有些事情还未发生林炎不敢妄加猜测，可是那日林老爷遇刺时和他长谈的话还有一些他并未告知易郁，起初他并不相信那些话，可是昨日发生的事情让他在今日突然顿悟林老爷所说的那句：易郁对我们家有用。
事情要说回易南风遇害的时候，林老爷救易郁一面是出于对旧友的感激不假，可另一面却是深信那句“易变昜，凉后阳”的指点，林长风求学时曾遇一高人指点，说其有帝王之相，而后将这句话留给他后就不知所踪了。
林长风在易南风死后悟出了“易变昜”的含义，他暗藏的野心也开始蠢蠢欲动，而后他琢磨了许久后一句凉后阳的含义，直到皇帝答应林易两家婚事那日他才明白凉对应梁，而阳对应杨，杨字由木和昜组成，说明木加昜会出现在梁之后，所以梁帝在易南风死前常常提防着他和易南风之间的密切关系，好在易南风的死给他迎来了喘息的机会，他也可借机收敛锋芒，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做打算。
在得知这句谜语的含义时，林长风为自己当初保下易郁窃喜，所以易郁进门后他对她同以前并无不同，还嘱咐林炎好好对易郁，可他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去探查易郁对林炎能起到怎么样的帮助，在观察一段时间后他发觉易郁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时，他也就没把关注点放在易郁身上了。
说到易郁的父亲易南风，他祖辈均是做官，所以到他头上做的官位也不低，可他真正迎来人民的称赞是在易郁出生后，那时他推出一系列农业发展策略得到了梁帝的认可，当时的政治环境使得他的策略推行起来格外顺利，所以易南风常说他的女儿是自己的宝物，对这个独女宠爱有加。
易郁长大后梁帝不知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谣言，要将易郁纳入后宫，后来易南风用辞官抵过了易郁入宫的命运，而后易郁在林长风一石二鸟的安排下和林炎成亲，便到了今日的状况。
林炎虽说不知道林长风在酝酿着些什么，可是他冥冥中有一种预感，他的成绩、林家的野心将会反噬在易郁身上，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他甚至无法对自己说出的话做出真实的解释，他所猜测的真相在这样的时代是大逆不道的，以他的认知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难题。
易郁在林炎的沉默中等待着答案，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林炎，可是他除了长久的沉默，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失望的情绪在易郁的心里铺开，她转过视线看向小静，她立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她。
易郁自嘲地想：这小丫头头也不敢抬，生怕看到自家小姐卑微的模样，轻声对小静说：“小静，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人照料。”小静退下后易郁也冷静了下来。
易郁将眼神从林炎身上挪开，不再执着，既然他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必勉强，各人有各人的想法，逼着他说倒显得自己没意思了。
易郁的语气变回了最初的冷静，她一字一顿的说：“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以后我们都别提了，昨天的事我也会当作没发生过，你的心我猜不透，刚刚是我失态了。”
易郁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少的修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按照她以前的脾气，可能她会哭着和林炎理论清楚，可是现在她冷静下来，林炎拥有的是原主的记忆，昨日对她的感情很大程度是强烈刺激后的反应，即便当下再真切的想要救她，也并不能解释为爱情。
所以对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一个不确定的人，她没必要去执着，只会给自己徒增悲伤，于是她将自己的心抽离了出来，不去抱有期待，这一切反而就简单了。
“易郁，我很抱歉，今天我乱了阵脚，说了胡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林炎此刻想说他其实很需要易郁，可是他忍住了，倘若说出来了，那么未来易郁可能又会选择牺牲自己然后成全他。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语言贫瘠到这样的地步，可是他除了道歉就只会道歉，千言万语他无法说明白，只能难过的说着对不起。
易郁打断林炎说道：“我躺累了，你扶我起来出去走走好吗？”
林炎扶着易郁起身走到衣架前，为她套上外衣，“外面的风好凉，我给你把衣领这儿包好”林炎说完后仔细地替易郁整理着，易郁已经不敢再将心陷入，将眼睛看向他身上佩戴的玉石发着呆，果然是成亲那日的那块，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现在完全不知道林炎佩戴这块玉石的含义了。
整理完毕后，林炎低头看向易郁说道：“好了。”
易郁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变化，眸子比起以往显得暗淡了一些，对上林炎的眼睛说：“林炎，我如果哪天想离开了，我会告诉你的，但现在我还不想走。”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竟然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她没想到自己能为了这份爱意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直白，她除了没直接跟他表明爱意，说出的每句话都是将她的自尊袒露给他，把所有的底牌全部展现给了他，主动权也全部交给了他，面对林炎时她总是自然而然地就展露自己的真心。
转换时空的再次相遇她想要随心一次，可是林炎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的心理建设再强大也会不勇敢，也会害怕受伤，好在之前她一次次的表达她的真诚时，他都有回应，这一次她想要真正的放下所有的顾虑去爱他时，他却直接给她一盆冷水，从头到脚。
她说她会离开看似是保全了自己的自尊，可是她最后那句不想走却还是带着不舍，自始至终都是她离不开他，她对他而言不过是来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