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突然有点想见她
那顿饭,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一桌只有4个人,却都各怀心事,气氛沉重压抑,饭吃到嘴里也是味同嚼蜡。
再好的饭菜,也填补不了他们内心的悲楚。林母有点后悔了,她后悔自己今天不该说这些话。可是,不说出来,她又真的寝食难安。
她明白,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也无法弥补。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她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儿子还一直活在过去里永远走不出来。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实在于心不忍。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想开了,她也已经认命了!只是她每次看着林子安沉默寡言,心里总不是滋味。
他没有错,他并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可事情偏偏就那么发生了,谁都无法预料!
家里从来就没有人怪他,毕竟那时候他也只有10岁,他也还只是个孩子!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自己却怎么都过不去这个坎。他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无法原谅自己,他每天都在后悔自责中度过。
如果那天他没有带小澜出去,如果那天他没有走开,如果那天他能早一分钟回去,如果那天……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是,没有如果!
一切都无法重来!
以前,林子安多调皮啊!他聪明,胆子又大,从小就是孩子王,好事没有他,坏事却没有一次能少得了他!
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和同学打架,上课捣乱,还给老师起外号,林母天天给人家家长赔不是,隔三差五的就被老师叫去学校。细数起来,真的是太多太多了,哪次能少了他?
每次他闯祸了,晚上回来被父母收拾,他总有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而且总是理直气壮的,从来不知道认错。每次都气的林父忍不住再把他提起来收拾一顿。小时候的他,可没少挨父亲的打,但他照样前说后忘,记吃不记打。
只不过,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10岁以后,他变了,以前那个调皮捣蛋的林子安再也不见了。他变的沉默寡言,变的乖巧懂事,变的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他每天除了上学就是上学,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他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家里,没事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少出来。别的孩子在外面玩耍,不管他们怎么叫他,他也不出去。只是偶尔被妹妹缠的实在不行了,才陪着她在家里的院子里玩一会儿。
一转眼,20年过去了,整整20年,他们用尽了所有办法,疏通了各种关系,可是没有任何消息!只一瞬间,谁都没有想到,就那么一瞬间,莫名其妙的,林子澜就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彻底消失了,无影无踪!
到现在,他到底在哪里,到底是生还是死,无人知晓!
不能再想了,不敢再想了,再想下去,她的心又会绞痛。
林母的失眠症就是从那时候落下的,这么多年,时好时坏,几乎每天都需要靠安眠药才能勉强睡几个小时。
吃完饭,林子安没有给刘叔打电话,他亲自开车送父母回去,一路无话。
到了家里,林子安也没有过多停留,只简单交代一声,留下妹妹在家里陪着他们,他拿起车钥匙出门了。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去找谁,他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只觉得烦闷不堪,只想出来透透气。
他把车停在路边,打了一个电话,无法接通。再打一遍,还是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他拿起来电话看一眼,“孟浩然”三个字还在手机屏幕上亮着,但依然无法接通。
他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坐上,开着车一路疾驰。
他去了江边,没下车,车窗玻璃全部打开,他就那样静静的坐在车里,摸摸口袋,抽出一根烟,点燃,看着远处的江面发呆。
一根又一根,直到半包烟全部抽完了,他才用力的捏着发皱的烟盒,远远的抛出了车外。
他猛地发动车子,一踩油门,一路疾驰,又飞奔而去。
只开了15分钟,他一个猛刹车,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广贸大厦的停车场里。熄火,拔钥匙,下车,狠狠的关上车门,他面无表情的疾步走向大厅。
五一假期,这里的单位大部分也都放假了,人很少,电梯一路畅通无阻的直达16楼。
公司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走到门口,看到了那扇大大的磨砂玻璃门,他这才放慢了脚步。
他犹豫了几秒钟,并没有掏钥匙开门。
他突然转身,又重新按亮了电梯,按到1楼,走出了大厦。
10分钟后,林子安又回来了,他又站在了这个大大的磨砂玻璃门口。不同的是,他手里多了个袋子,里面装了一条烟,还有一瓶酒。
他慢慢地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又从里面锁上门。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大厅里有点暗,但是,他没有开灯,就这样慢慢的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路过大厅时,他无意识的转过头看一眼,那是南风和林佳琪座位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
他有片刻的停顿,随即又转过头,快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他把袋子随手扔在茶几上,坐下来,抖了抖袖口。
不过片刻,他又拿过袋子,抽出那条软中华,撕开透明袋子,打开,拿出一盒烟,再撕开,抽出一根,但并没有点燃。
他看着窗外,沉思着,手里拿着这支烟,一直翻来覆去的把玩着。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那根烟还是没有点燃,他又放下了,起身,向洗手间走去。
站在镜子前,打开龙头,弯腰掬起一捧水,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他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下,似乎心里也才平静了一些。
他又弯下腰,一连掬起好几捧水,全部往脸上拍打着,等他再次抬起头,才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那个男人。
男人冷峻的面颊,眼神犀利,脸上的水柱,一股股、一滴滴、连成线,断了,又聚集,又断开,又聚集,直到最终汇集在下颚,又顺着脖子流下来,到喉结,到领口,到胸口,一路蜿蜒而下,湿了领口,湿了前襟。
看着看着,林子安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个温柔的身影。那个穿着白衬衫,牛仔半裙,白色帆布鞋,背着双肩包,扎着丸子头的素面朝天的女孩。
那个在温州饭庄门口,和林佳琪言笑晏晏,插科打诨的女孩,那个一听见他也要来吃饭,就落荒而逃的女孩。
这一刻,林子安突然安静了,心里很静。此刻,他突然有点想见她,只想远远地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好。
不得不说,会开车的男人对路况的记忆要超出常人很多,哪怕只是晚上走过一次的陌生路段,他们也会凭着强大的记忆准确无误的找到它。
30分钟后,林子安终于如愿的看到了那个陈旧的小区。
他没有下车,就这样静静的坐在车里,隔着一条马路,远远地看着。
他没有抽烟,今天抽的烟已经够多的了。
他只是坐在车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那个陈旧的小区,心里想着,不知道她有没有回来?不知道哪个才是她的那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