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客官，来碗香菜？
自来村里，芸娘带着一行人出门逛街去。
这里的生活悠闲又随意，既有设在村头专供集贸交易的坊市入口，又有坐落在平谷、林间、湖底，来自不同种族的私院。
大福还记得自己承诺过小胖要给他买全身行头改造型。
芸娘很大方地大手一挥，按各人喜好，给小的们从头到脚置办了好些。
不仅是人妖魔各域风格的法衣，连凡人的布衣鞋履都有。
终于摆脱了风吹屁屁凉，头顶明月光的小胖子美滋滋地站在水镜前。
红底银边的瓜皮小帽完美地收拢了两只羊角辫，光秃秃的头皮可算不麻了。
帽顶上，应他强烈要求，用大福褪下的毛毛临时加上的白色毛团随着他转脑袋的动作悠来荡去，小胖表示很满意。
一家人就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身穿绛纱袍，脚踩兽皮靴的小胖成功从年画娃娃变身成富家小公子。
大福也高高兴兴地举着前爪上凝魂丝绑成的小小如意结求夸夸。
细细的红丝绕爪数圈，盘成精巧细致的纹样，将该处灰色的绒毛遮得严严实实。
暗芒如水滴般在丝线间流动，确实好看。
不止好看，还很实用，捆起人来那是连神识都动用不了。
一时忘形的崽子暗戳戳地瞅了瞅正认真地给她在如意结上穿鲛珠的少年，小爪爪蠢蠢欲动，好想试一试这凝魂丝是不是真的连元婴都捆得住。
少年嘴角轻扬，玉雕般的手指拎起崽子的后脖领不经意般轻轻揉搓着，喃喃自语道：“晚上是吃烤肉，还是水煮肉片呢？肉太少了不经吃啊。”
乖乖福立马软软接道：“今天还是吃素叭。”
嗷呜，我福的皮真的不敢痒了。
含笑看着这群小的们笑闹的芸娘突然眉梢一动，掌心出现一颗黑黝黝被黑雾包裹的珠子。
打量片刻后，她指间浮现出三枚薄如蝉翼的红色婆娑叶，噬虹魔宫独有的传音叶，青葱手指一松就消失不见。
元古大陆西方边陲小镇。
一个普通小院里传来“驾~驾~”的童音，小小的人儿骑在樵夫打扮的中年男人脖子上叫得正欢。
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扶了把大胖小子的屁股蛋，脚下跑动的动作更快了，口中还配合地喊着“咴~~”。
突然，他额间浮现出一枚红色叶片形状的印记，眼底迅速闪过一抹猩红。
小童兴奋的余音犹在，人却躺在了小床上。
那个驮着他的中年男人已经没有了人影。
同一时间，镇西学堂里，素衣执卷的私塾先生、镇头街口面摊里正在忙碌的老板娘也都不见了。
【魔气异动，“刑天”将至，探！】
私塾先生丁君奎和面摊老板娘莫乙按照指示的方位找到樵夫宋时的时候，他已经在此潜伏了两刻有余。
此处是大陆西边缘与沉渊交接的一道海沟附近，早在接近之始他们就接到暗记，敛息来到宋时的藏身之处。
南明界最大的五大版块，南元古以凡人为主，西赤垣以魔族为主、中梧渊以人修为主、北戾塬以妖修为主，而极西和极东接壤的就是这最为神秘的黑水沉渊。
其名黑水，其实清澈无比，一眼便能望到水面下一道道的黑色海沟。
像是一掬清泉中晕染的墨块，极黑、极深沉，刀砍斧劈般狰狞，蜿蜒向前看不到尽头。
几千年前，这沉渊还是灵/魔气汇聚、生机勃发的海域。
以蛟龙为首的灵族居其东，名东极海，以魔鲲为首的魔族居其西，谓西极海，并称两级海，声名赫赫，位居本界海域之首。却不知何故，于一夕之间，同时天翻地覆。
在不知名的强力之下，海水倒倾，地壳崩裂，灵魔气尽丧，死伤无数。
幸存的海族全部撤离，昔日繁荣的两极海成了如今死寂的黑水沉渊。
如今这沉渊有界，凡人不可踏入一步，仅有灵之物可入。
不论身负灵气还是魔气，进了这沉渊的地界都会被逐渐侵蚀，直到成为一具再也不能吸纳天地之气的凡物或凡躯，沉入海沟里不见踪影。
下潜越深，侵蚀的速度越快，若要全身而退，必须在护身灵力被吞噬完之前返回岸边。
但这沉渊之中不定时会有空虚的涡旋自海沟中出现，将其附近的生灵吞噬殆尽，不知所踪。
宋时赶到时，这处海沟里正升起一个巨大的涡旋。
不同于以往的是，那涡旋之中是澎湃的魔气在鼓噪，浓郁的黑雾仿佛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但却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束缚、压抑着，只有极少量的丝丝魔气泄出。
作为高阶魔族，即便是极弱的气息也能捕捉得到，而他体内魔元的不平静也足够他确定，那魔气之精纯，即使在魔域也不可得见。
不过，蛰伏着的他并没有动，因为这里还有别人。
剑七给分头秘密查探线索的剑五传完讯之后就站在沉渊边，凝视着魔气涡旋，表情凝重。
他刚才已经试过，炼虚初期的神识无法穿透那个涡旋，看不到其内的情形。
想到自己受命捉拿的神秘人，尊主命令任何异动都不可放过。
他咬咬牙，祭出可以捕捉神魂波动的天阶法宝乾元镜，有它在，就算只是残魂都能锁定。
之所以是天阶，是因为它炼制材料特殊，它的罡气使得它作为灵宝却可以抵御魔气的侵蚀。
涡旋还在上升，这个距离穿过沉渊水，安然抵达涡旋是没问题的。
乾元镜很轻易就沉入涡旋中，但刚没入就被狂暴的魔气绞了个粉碎。
剑七的脸色白了白，唇角溢出一缕鲜血，手掌握拳，身形岿然不动。
这魔气的威压绝不下于炼虚后期。
眼看着涡旋距离水面越来越近，等它破水而出还不知会引来什么人，趁现在它明显受到压制，全力一搏！
剑七面具后的眼睛微眯，身形一动，强大剑意腾地而起，凝聚于一处，化出三支首尾相连的灼灼金箭，形若一个缓缓转动的耀目金轮。
一手结印，暗金云纹、正气浩然的箭身上轰然升起缕缕灰白色的蛇形火焰。
明明是火焰，所过之处却弥漫着一股腐朽寂灭的冰冷气息。
那气息逐渐渗入箭身后，原本正气凛然的金轮变成了散发着阴邪气息的惨白色。
秘法：寂日□□。
管你是灵气还是魔气，噬之灭之，能奈我何。
若不是怕动静太大引人瞩目，他在身周提前设下了封域，恐怕此法一出，方圆数十里地都要瞬间成为死地。
第一次使出尊主所授的秘术，剑七执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反手一推，□□飞速坠向愈发接近水面的涡旋。
刺目的光芒在水中不见稍减，直入涡旋中。
涡旋中的魔气瞬间沸腾了起来，激烈翻滚的黑雾中不时有白光闪过。
这魔气所蕴含的魔力之爆烈远在他的预期之上，与一般的魔界产出完全不同。
剑五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看白光越来越微弱，他直接逼出数滴精血，以血施咒，从额间飘出一缕不详的灰色气雾，气息与之前的火焰如出一辙。
灰雾钻进咒印之后，剑五面具后的脸已经惨白如纸，他的神魂正在被焚烧，但此时的他已顾不得许多。
一声清啸，咒印在空中消散，涡旋中的黑雾里一片白光乍起，灰雾顷刻间壮大。
涡旋上升的势头硬生生被止住，堪堪停在距离水面不足一丈处。
涡旋中的黑雾虽强横，但此时却显得有些后继无力。
看到这里，莫乙设在来路上的千叶絮柳阵也被连续触发。
这面具人的另一个同伴已经在快速接近当中。
宋时当机立断，“上！”
虽然不确定此涡旋异动从何而来，隐隐心存不安。但“刑天”想要做的事情，不让他们成功就对了。趁此人有力竭之相，逐个击破！
于是，莫乙身形一晃，站到另一侧的主阵眼处，手中七枚柳叶化作流光钻入地下，距离她们数十里的地面上，七道光晕由远及近依次盈盈亮起。
从天空中俯瞰，像是一串柳絮随风一路恣意飘洒。而赶来之人，已被阻在阵中。
在她手中，这七个副阵可随时变幻聚力，每个副阵的杀机都不一样，以任何一阵困之，其它副阵不仅可以凭阵眼转换杀机，还能支取自身魔力援护该阵，拖的时间越久，该阵的威力就越强。
这个连环阵的代价不小，对魂力的消耗之巨，大概也只有莫乙这种八阶魇魂兽的本体才能支撑得住。
每个副阵的阵眼更是一件魔化灵宝。
谁让他们驻扎的这地界连灵气都贫瘠，更是几乎没有魔气，炼虚期的他们日常在体内将灵气转化为魔力倒是还好，这阵法可不行，魔宝灵化或是灵宝魔化更是难上加难。
还好她家魔尊下手快准狠，拐了个炼器大宗师级别的准神兽相公，小手一挥，那都不是事儿。心腹所持的更有神兽之息加持，五行之力有质的飞跃。
这次面对的既有未知的魔气异动，又有“刑天”的人，她不敢掉以轻心，来的路上就已经早早在周遭设下了阵眼，如今见到他们身负诡谲灰雾，更是以身掠阵，务必不能让他们活着汇合。
莫乙如同往常在店里做汤面般，从容地缚好衣袖，细白的指尖魔光微动，眼角一挑。
“客官，上菜了哦~葱和香菜来一点？”
疾行中的剑五蓦地停在空中，冷眼看着身周突现阴风怒号的黑色虚空，以及自他脚下悄然腾起的无边无际的红莲狱火，岿然不惧。只不动声色地掐算一番，剑七危矣！
救人要紧！
剑五干脆地抬手行了一礼，沉声道：“某无意惊扰尊驾，要务在身，敬请通融一二。”
而待得空中娇娇娆娆，满是挑衅的女声传来，那香菜二字入耳，他额头瞬间迸出青筋，如此阴毒！
既然不能善了，那就战！必须速战速决！
这边厢，早在莫乙刚一动身镇阵的时候，樵夫宋时和书生丁君奎也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