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迟来的道歉
张书扬神情恍惚的走出了医生办公室。得知真相后，他的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现在想想，张建平这个人也是够及自以为是的，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他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也不用管他到底想不想要。
张书扬站在医院的天台上，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可是心中的那份沉重感依然还是没有散去。但是该面对的跑不掉，尽管他百感交集，但还是得回去面对张建平。
张书扬来到病房的时候，张建平人还是清醒的，见到他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劈头盖脸的责备。
他此时身上插满了管子，人还是动不了。但是他的眼神却是死死的盯着张书扬，样子极其可怖。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虽然他现在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但是情绪明显还是很激动，他的动作起伏很大，放在他身上的一个监护仪器被弄到了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张书扬只是安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没有什么表情。对于男人的质问，他置若罔闻，只是慢慢走上前，捡起了他因为幅度过大弄掉的东西，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张建平看他这副表情，情绪一下子就更崩溃了。他突然开始剧烈的挣扎了起来，还哑着嗓子叫喊。
“我这样的人你到底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为什么……你还嫌老子把你害的不够惨吗！”
“老子本来就活不成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给老子花这些冤枉钱……”
“你给老子说话……说话！”
“咳咳……咳咳咳……”
张建平脸涨的通红，哭天喊地的发泄着情绪，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他咳的惊天动地。
张书扬依旧表情冷冷的看着他，对于他这一副把肺都要咳出来的架势无动于衷。
半晌，张建平终于停下来了，他开始大口大口喘气，胸口也随之剧烈起伏。眼睛还是盯着张书扬。渐渐的，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竟然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身上的管子也随之一动一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建平这才慢慢停了下来，他哭了多久，张书扬就在旁边站了多久。
“闹够了吗？闹够了的话我就先走了，奶奶还在家里等我回去。”
张书扬把他身上的管子一根一根的梳理好，然后转身打算回去。
“等等……”
张建平挣扎着拽住了他的衣服。
张书扬顺势又转过头看他，男人眼圈发红，涕泗横流。他抓着张书扬衣服的手迟迟不松，眼睛里此刻竟然露出了类似那天晚上的神情。他就这么看着张书扬。
张书扬表面上无动于衷，其实早已方寸大乱。他觉得很难受，这一刻在他这样的注视下，他对这个自己要称为父亲的男人怨气也到达了顶峰，除此之外，还有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的委屈一并涌了上来。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张书扬颤声道，他狠狠的甩开了男人的手。
张建平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措，他看着被张书扬甩开的手，愣愣出神，半晌，才又抬起头。
“对不起……”
他忽然就泣不成声，语气很快，就只是一便的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扬扬，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都怪我……是我让你从小就受尽了委屈，都是我不好……”
“都是……爸爸……不好……”
说到“爸爸”二字时，张建平觉得自己的心疼的厉害，他觉得自己不配做张书扬的爸爸，他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他害惨了自己的儿子。
“爸爸”这个词，显然不是只让张建平一个人难受，比他更难受的，是张书扬。他很久都没有听到过这个词了。此时从张建平嘴里说出来，他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明明他是最不配说这个词的人，但是当张建平真的说出这个词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觉得讽刺，而是有一种就久违的感觉。他真的已经等了好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快忘了他曾经也是有爸爸的人。
张书扬心中酸涩，他一边恨着张建平，一边又因为这个久违的称呼湿了眼眶。他机械的转过头不再看张建平，这么多年以来因为张建平所受到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
他本来觉得自己不会再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再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可是现在仅仅是因为他的一句对不起，还有那个所谓的称呼差点绷不住情绪。
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条被主人遗弃的狗，因为被放弃，被别的同伴欺负，所以对主人恨之入骨，决定再也不会对那个绝情之人摇尾乞怜。但是当人家朝自己一招手，随便一句对不起，它便把自己过往所受的种种委屈都抛在了脑后。
“别跟我提这两个字！”
张书扬已经忍到了极致，他死死的咬着嘴唇，脸色惨白。而后，转身就走，他怕自己再待下去的话，就会彻底绷不住。
“扬扬……”
张建平还在后面叫他，但是张书扬充耳不闻。
张建平泪眼婆娑的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要不是因为手上还扎着针，他真想狠狠的抽自己几个耳光。
混蛋！他做的还是人事吗？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张建平悔不当初，他怎么可以因为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就就迁怒他呢，他也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那么努力才撑起了这个家，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撑起来的家，却差点被他给毁了。
他独自一个人艰难的长大，在其他孩子在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他在外面用肩膀扛起了生活的重担，甚至还因为他这个杀人犯父亲被别人猛戳脊梁骨。
张书扬所遭受的苦难，几乎全部都来自于他，可是他竟然还对他做出了这样的事。
尽管如此，他竟然还是救了自己。
张建平眼神空空的看着天花板，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