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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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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颂一上午都在处理那个肿瘤中期患者的出院后续事项,他的手术很早之前就做完了,只不过家人不放心,让他住到了伤口完全愈合的时候。

    岑颂着重提醒:“定期复查,饮食起居上的注意事项我都发到你们手机了,平时要保持乐观的心态,有什么不顺心的不要闷在心里,有需要可以找心理医生。”

    “诶,好嘞!谢谢岑医生!”家属连声道谢,走之前还特意道别,送了她两箱巨峰葡萄,说是家里吃不完非要人收下。

    岑颂拗不过便洗干净给同事分了。

    回到科室,居然看见她的独苗苗在里面,对着她工位牌上的照片大眼瞪小眼。

    岑颂坐回原位,等候这位大爷的发令。

    梁殊转过头看向她,拿着检查报告开门见山:“现在我的各项数据现在都趋于稳定了。”

    岑颂挑眉:“是啊,差得非常稳定。”

    梁殊:“……”

    梁殊不死心,辩解道:“我可以靠药物维持目前的状况。”

    岑颂立马明白他此行的目的,心头一紧:“你想要出院?”

    梁殊没有否定。

    岑颂好声好气地陈述他的情况:“你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恶化,而且这个稳定的状态是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你现在出院,之前的治疗都白做了……”

    岑颂话没说完,梁殊解释道:“我十天之后再回来。”

    岑颂耐心询问:“你要出院做什么?上次也是这样。”

    梁殊没有回答。

    岑颂思忖半刻,没有轻易答应。

    因为许婉仪的离世,岑颂现在对患者的精神状态很敏感,每次查房都会尽量跟梁殊多说几句话,问他关于治疗的想法,时刻警惕患者有一丝一毫放弃治疗的想法。

    他前段时间还爆出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个句子:“我还没蠢到要自杀,反倒是你三天两头就往我这跑,让我觉得不死一死对不起您。”

    岑颂:“……”

    听了这话,岑颂自知过了分寸,但是也对他放心下来。

    不过这点放心没有持续多久。

    这才过了几天!

    似乎是看出岑颂的想法,梁殊闲闲地反问:“你们这破医院还限制病人的人身自由?”

    岑颂深吸一口气,道:“你跟原主任说过了吧?”

    梁殊抬起眼,看向岑颂,又一次点点头。

    如果不是心里有一根弦,他才懒得和这个小医生费口舌。

    ——这才是他的常态。

    只是他想到眼前这个每天在他耳边说着“世界美好无比”的医生,万一因为他的不告而别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啧,想想就烦。

    “韫裕哥哥,我是不是没救了?”

    躺在床上的男孩百无聊赖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对医院里的消毒水味也早已见怪不怪。

    时韫裕摇摇头:“郁叙,护士姐姐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只要肯相信自己,一定能活下来的。”

    “哦。”他耸搭着脑袋,似乎对这件事的本身也不太关心,死与不死没有明确的概念。

    毕竟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朋友,时韫裕也不知说些什么,大多都是高深的道理,小孩子听了就想睡觉。

    正当时韫裕一筹莫展时,门被敲了敲。

    谢玥领着一对小女孩走了进来,热情洋溢地说道:“郁叙,茜茜和娅娅都过来了,开不开心啊?”

    看到时韫裕,谢玥点头问好:“时主任。”

    时韫裕认得这两个小女孩,是谢玥的女儿。谢玥是护士长,丈夫是政府机关人员,俩人工作都比较忙,顾不上接孩子,谢玥就把孩子接到医院写作业。

    郁叙大多时候是一个人,护工也说不上几句话,有两个小朋友陪着心态也会开朗许多。

    谢玥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头,叮嘱道:“妈妈不是你们买了拼图和绘画本吗?你们就在这写作业,写完作业就和郁叙哥哥一起玩,知道吗?”

    茜茜和娅娅都乖巧地点了点头。

    三个小朋友相处确实能让大人少费心不少。

    时韫裕打了声招呼便离开病房了。

    郁叙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随便瞥了一眼她们的作业,嘲笑道:“那个是3,不是2。”

    茜茜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郁叙无语:“看我干什么?用橡皮擦掉啊。”

    茜茜“哦”了一声,连忙用铅笔的另一头擦掉答案,改成了3。

    娅娅看了他们一眼,低下头做自己的。

    郁叙走过去,指出:“你也错了,是7。”

    娅娅很听他的话,立马用橡皮擦掉改正答案。

    过了一会儿,郁叙觉得胸口有些闷,呼吸不过来,咳了一声道:“你们写作业可真够慢的。”

    茜茜问他:“哥哥你是不是想玩拼图了?”

    “那小玩意儿你们自己留着吧。”郁叙重新躺回床上,又是一副兴致昂缺的恹恹模样。

    娅娅小声问:“那画画呢?郁叙哥哥喜欢吗?”

    郁叙不耐:“不玩,你们自己写作业吧。”

    写完作业,两个小屁孩缠着他下楼玩捉迷藏。

    郁叙被她们缠得没办法,连哄带骗地告诉她们他当裁判,她们一个躲一个数数。

    下午阳光正好,他懒懒地闭上眼睛,坐在医院的长排椅上。

    只是,那股胸闷气短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憋得脸蛋通红。

    “出来多长时间了?”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恍然抬头,发现是那天他在办公室遇到的姐姐。

    不过他对人没什么好印象,语气也不太好:“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阿姨。”

    岑颂本来路过楼下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想到辛蛮对她说过这个小屁孩的情况,这才出于关心过来问一句。

    结果这小屁孩还真是毫不意外地让人火大!

    岑颂努力告诉自己不和小孩一般见识,认真说道:“你是病人,我是医生,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

    郁叙不搭理她。

    岑颂瞅着这天气够冷的,便摘下脖子上的围巾丢给他,强硬道:“鉴于你的身体状况,最好不要在外待太长时间。”

    围巾还带着暖手的体温,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清香。

    郁叙看向她,有些别扭:“我不要。”

    岑颂直接用围巾把他系了圈,毫不手软地拍拍他的脑袋,拿出威严故意恐吓他:“赶紧回去,不然阿姨要打人了。”

    郁叙的半张脸几乎要淹没在蓝色的围巾里,一张小脸气鼓鼓地瞪着她。

    岑颂催促:“还不动?”

    “知道了······”郁叙心里不服气,嘟囔着喊了一句“阿姨”。

    岑颂刚要走,听到他后半段话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副“你不要以为我真不会打你”的表情。

    郁叙显然不怕,挑衅般回看她。

    岑颂:“······”

    现在的熊孩子啊。

    干完这档子吃力不讨好的事,岑颂被临时通知多排一天的晚班,不过她请假一周早有所料,和罗游一起留下来也不算太仓促。

    下午她坐在原远旁边听诊,得到允诺才下楼解决晚餐。

    这个时间点,天灰蒙蒙的,往往看不清楚路。

    她没注意脚底打滑,却被一双手有力地扶住。

    “小心。”柔和又担忧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岑颂心一惊,立马猜出身影的主人,退开一大步。

    时韫裕看她如避蛇蝎的模样,心里微微失落,道出她骨折的小指:“你现在受着伤,注意看路。”

    岑颂:“哦。”

    时韫裕:“······”

    岑颂继续往前走,时韫裕后脚很快跟上她,随着她一同到了医院食堂。

    打饭阿姨认识她,热情吆喝:“来来来姑娘,这儿还有豆汁儿,要不要来一碗?”

    时韫裕觉得新奇:“你能喝豆汁儿?”

    岑颂:“······”

    还不是因为某人能连干三碗,她才眼睛都不眨地把这玩意儿灌了下去!

    一瞬间,她感到憋屈无比,拒绝阿姨的请求:“不了,我吃其他的。”

    时韫裕也点了份菜,端着盘子坐在她对面。

    岑颂看他牛皮糖的架势,无语道:“时主任,我和你很熟吗?”

    时韫裕听不惯从她嘴里喊出的这个称呼,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问:“岑颂,周末你有时间吗?”

    岑颂无情道:“没时间,班都排满了。”

    “这么忙啊。”时韫裕干巴巴地说道。

    岑颂冷笑:“是啊,因为请了病假,所以不得不调班。”

    要不是因为他,她轮得到被踩断一根手指吗?

    时韫裕默默地承受着她的坏情绪,斟酌着开口:“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没和你说······小颂不见了,是前几天的事了,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预想中的不可置信与伤心愤怒都没来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到诡异的气氛。

    时韫裕一顿,对面的姑娘也没有任何神色的变化。

    “岑颂······”他小心翼翼地叫她。

    “我知道。”岑颂静静地看着他,给出答案。

    时韫裕忽而噎住。

    岑颂淡淡地勾唇:“时主任,你知道它跑到哪里了吗?”

    “······”

    时韫裕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岑颂眼里涌现一丝嘲色:“大灰死了,冻死的。我发现它的时候已经没气了,送到医院也没救回来。”

    推算起来,猫丢了的那天晚上,刚好是他们吵架的时候。

    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的越界,巨大的委屈被她咽进肚子里,连小颂被她捡到也不曾对他透露一个字。

    难以想象,那天晚上她哭得有多伤心。

    他还设想过,再去和岑颂领养一只猫弥补小颂不在的缺憾。

    可是此刻在她凉淡如水的目光中,他的嗓子干得说不出话,只能抱歉地看着她。

    岑颂无视这样的眼神,冷漠地和他划清界限:“时主任,我已经删了安阿姨所有的联系方式,也不和她说清楚不会有往来了。你所担心的,不会发生了。”

    时韫裕头皮发麻,万般无措:“岑颂······”

    岑颂颔首,礼貌而疏远地表明:“以前是我做错了,从此以后,我不会插手您的任何事情。您在京都一直很照顾我,我很感激您对我的教导和栽培,也会一直把您当作尊敬的前辈。”

    时韫裕起身,想要拉住她。

    岑颂端起未动几口的饭菜,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动作,直接转身离开。

    时韫裕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看着那个曾经黏腻在自己身边、笑得狡黠又可爱的姑娘,此刻毅然又疏离地与他拉开一大段距离,头也不回地远去。

    “······”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她的背影,小心翼翼化作了一大片化不开的无措与慌乱。

    有一点他似乎已经意识到。

    这个姑娘,因他心寒,想要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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