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松林少女（2）
弗朗索瓦惊呆了, “您在说什么？这种毫无根据的流言您怎么——您怎么敢说的？”
他想着切萨雷要是知道米迦勒居然胆敢在月桂宫提及这个卑鄙下流无耻的谎言，准会一剑捅死这个狂妄的孔塔里尼！
他俩之间的关系……啊呸他俩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相处的非常微妙。米迦勒看他不顺眼, 不过现在米迦勒不敢雇刺客暗杀他了, 他的安全稍微有了一点保证。
作为女大公的丈夫, 米迦勒没有实权，但有丰厚的年金, 月桂宫的所有开支都是女大公支付的，米迦勒这个闲散的“王夫”整天骑马遛狗，可能是太闲了。
米迦勒却神秘一笑，“这是流言吗？小殿下的父亲是谁？你有没有想过, 殿下认识的男人有限，能出入月桂宫的男人有你不认识的吗？小殿下的生父肯定不是你，也不是我，那么, 她的父亲到底是谁？最有可能的就是殿下的亲哥哥呀！”
“只有殿下的亲哥哥才能随意出入月桂宫而不被任何人怀疑。”米迦勒一字一句的轻声说。
弗朗索瓦眉头微皱，摇了摇头，“您走吧，您不该对我说这种谣言。”
米迦勒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他没有离开月桂宫，而是上楼去了育儿室。
切萨雷正和凡娜莎在育儿室里, 小小姐不在, 小殿下睡在摇篮里。
“你好, 伯爵阁下。”凡娜莎先看到米迦勒。
“您好, 夫人。您好, 公爵阁下。”
凡娜莎也已经知道女婿不是孙女的生父了, 有点同情他。
“你来看望小殿下吗？”
他微笑, “是啊，没想到您在。”
切萨雷瞥他一眼，“你跟我来。”随即大步走出育儿室。
米迦勒只好跟着他走到走廊上。
切萨雷挥手打发走走廊上的女亲卫和侍从。
“现在该来谈谈威尼斯了。”
米迦勒并没有觉得诧异，波吉亚兄妹到现在才来谈威尼斯问题已经耐心极好，他原本以为会等到征讨法兰西之后才会回头吞并威尼斯呢。
露克蕾莎之前计划在千禧年的第一天出兵法兰西，后来因为怀孕，不得不推迟。
切萨雷详细询问了孔塔里尼家能做些什么、手里有什么资源，老孔塔里尼要是只凭一些把柄以威胁实权人士那可不行。
老孔塔里尼这几年也没闲着，他派出家里几乎所有商船，跟着露克蕾莎的商船从亚历山大洲运回许多香料、白银，没有黄金，露克蕾莎不允许黄金外流，但大量白银和香料也足够孔塔里尼家赚到手软。老孔塔里尼因此有钱雇佣瑞士雇佣军了，人数大概在1千到2千之间，具体的人数米迦勒也不知道。
另外收买了威尼斯常备军中的几名将军，露克蕾莎已经口头答应会收编这几名将军和他们的军队，并有封赏，将军们决定做个“威奸”，背叛国家。
另外准备参考佛罗伦萨自治省的经验，只等露克蕾莎下命令，便会在威尼斯议会提出与罗马涅大公国合并的提案，有多少支持率不好说，但只要有人提案，威尼斯的议员们总会动摇，再加上波吉亚海军和陆军的实际威胁，威尼斯到时候只能屈服。
切萨雷觉得老孔塔里尼没有什么真正的实力，乍一看能有很多支持，但其实简单粗暴的将意大利自由军推进到威尼斯边境，相信那些将军和议员们自然就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了。
切萨雷十分不满，“这么说，你父亲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支援？”
“切萨雷，如果孔塔里尼家族像波吉亚家族那样实力雄厚手握重兵，根本不需要联姻。”米迦勒实话实说。
话不好听，但是实话。
“那我妹妹跟你结婚岂不是亏大了？”切萨雷冷笑一声，“既然阿丽克丝不是你的孩子，我看你这个丈夫也不用委屈自己留下了。你可以向教廷提出离婚，圣父会同意你们离婚。”
米迦勒被堵的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切萨雷果然恣意妄为，居然想要他主动提出离婚，这样一来，他才是亏大了，既没有孩子，也没了妻子。
“我不会同意的。”
“你不同意也没什么，露克蕾莎可以提起离婚。你知道她要是提起离婚你将会遭遇到什么吗？”切萨雷恶趣味的微笑，“孩子不是你的，她会说你们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你如果反驳，教廷律法会要求你当众证明自己的能力。”
他加重了“当众”这个词的发音。
米迦勒气得想当场走人，但他不敢。他只能强忍着怒火说：“露克蕾莎即使不爱我，也不会愿意如此羞辱我！”
“相信我，我是她哥哥，我最了解她。”切萨雷露出雪白的牙齿，冷酷的微笑，“她和新情人生了一个孩子，都不肯和你生孩子，她早就厌烦了你，你要是真的看不出来，真是太蠢了！”
博洛尼亚几天后开始流传一则十分离奇的传言：女大公的长女是她和哥哥切萨雷的孩子！
女仆们从集市上听到这个消息，慌慌张张的回来报告给女仆领班狄亚娜，狄亚娜大惊，立即汇报给女主人，当时切萨雷也在场。
露克蕾莎和切萨雷都很惊讶：在露克蕾莎一手掌握的首府博洛尼亚，居然有人胆敢散布女领主的谣言？
露克蕾莎立即命人彻查谣言的源头，两天后，侍从汇报，说有人指认是纳瓦尔将军府里传出来的说法，称纳瓦尔将军写信给好友，抱怨他的女主人生了别的男人的孩子，暗示孩子的生父住在梵蒂冈，与女主人有十分亲密的血缘关系。
露克蕾莎听了汇报之后，表示不信，“既然信是寄到外地去的，为什么又会从弗朗索瓦家里传出来谣言呢？这不是明摆着有人陷害他吗？有人嫉恨他是我的情人，才会想出这么拙劣的诬陷！”
切萨雷也不相信，“你说的对，陷害的太明显，你肯定不会相信。但是……这个谣言本身实际不需要可信度，它的作用是破坏你的名誉。”
露克蕾莎沉默了。
谣言的作用实际就是“诋毁”，压根不需要有什么真凭实据。
好呀！这到底是谁干的？她恼火万分。
没错，就像当年的卡特琳娜·斯福尔扎一样，她宠爱情人、乃至于为了孩子跟地位不相符的粗俗的情人结婚，一点也没有影响她在家臣面前的威信，因为不管是情人也好、丈夫也好，都只是女领主的私事。
但要是亲兄妹之间有了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乃至生下了私生子，波吉亚家族的威信就要打个折扣了，不管怎么处理，露克蕾莎和切萨雷的声誉、威信都会受损。
好狠毒呀！
而且还顺带打击了女领主的情夫纳瓦尔将军，实在是狠毒又阴险！
女仆回来报告后，露克蕾莎已经让人处理此事，严禁谣言继续流传，但谣言的妙处就是，禁止不了。
谣言里牵连到的三个人都不同程度的名誉受损，其中受损最大的当然是露克蕾莎，因为她是女人。
切萨雷说：“或许……你该公开这个孩子的生父是谁。”
露克蕾莎怒瞪他一眼，“我不喜欢受人胁迫，不管是什么人散布的谣言，我一定要找出这个人，杀了他！”
“你怎么知道是男人？”
“——直觉！米凯莱托不是说过吗？一件重大的事件必定有一个主使人，看谁得到了利益，谁得到的利益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
“说到底，孩子的父亲是谁？”
“她的教父不是你吗？”露克蕾莎没好气的说。
“我只是教父。”
“你还是伯父呢。”
切萨雷一笑，“别担心，你要是不肯公开，我帮你解决这件事情好了。我现在就派人叫他过来？”
“谁？你叫谁过来？”
“朱利奥。美第奇家的朱利奥。”
“跟他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他住在梵蒂冈，虽然跟你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除此之外，他还是够资格成为你孩子的生父的。”
美第奇家族重返佛罗伦萨已经好几个月了，皮耶罗重建美第奇银行，重振家族荣耀，可以说干的不错。皮耶罗倒霉在能力不像父亲洛伦佐·美第奇那样卓越，但对于一个积累了数百年的家族来说，皮耶罗有能力“守成”就已经足够。
朱利奥·美第奇前不久得到了锡耶纳教区，不过还是常住梵蒂冈，基本不去锡耶纳。
他因为没有解决私生子身份问题，迟迟无法提升为枢机主教。他是朱利亚诺·德·美第奇的私生子，因为被伯父洛伦佐收养而有了合法身份，如果他是个世俗贵族，被收养的贵族之子也是贵族，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婚姻和前途，但如果想成为枢机主教，私生子身份就是大障碍了，毕竟他没有一个教皇爸爸。
美第奇重返佛罗伦萨，教皇封了皮耶罗·美第奇一个伯爵爵位，如此美第奇家族就正式成为贵族家族，可以跟其他贵族家族平起平坐，而不至于总被人奚落是个“放高利贷”的“暴发户”。
所以如果让朱利奥出来承担小殿下的生父之名，马马虎虎也能算得上门当户对，朱利奥也一定不会拒绝。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也用不着叫他来博洛尼亚。
“你可以让乔凡尼起草一份教皇令，然后送到博洛尼亚来。”
“你真的不想告诉我孩子的生父是谁？”
“——不想。他是个普通人，切萨雷，他既不是贵族，也不是将军，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切萨雷很是意外，“一个平民？”
“我没问过。”
“不是阿方索·埃斯特吗？”阿方索·埃斯特是费拉拉公爵的长子继承人，最近一年几乎每个月都会来博洛尼亚，停留一周左右，阿丽克丝的洗礼仪式上阿方索·埃斯特也来了。
露克蕾莎大笑，“不是。”
“我看他好像爱上你了。他的妻子呢？他的妻子是个斯福尔扎，对吗？”
“对。他妻子几个月前去世了，生孩子死的。那个女孩也没能活下来。”露克蕾莎淡淡的说：“他或许多来了几次，不过，我想那是因为费拉拉公爵总担心我会在进攻法兰西之前先推平费拉拉。”
“不是埃斯特也好。你的继承人的生父宁愿是一个普通平民，也不要是哪位公爵之子。”
没错，如果她的新情人是公爵之子，那这位公爵之子迟早会要求权力。
谁能对权力不动心呢？
弗朗索瓦·纳瓦尔当天下午便知道谣言已经传到他身上了，匆匆到月桂宫来求见小姐。
“小姐，请您相信我的忠诚，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他急得一头汗，“这个谎言太拙劣了，我怎么可能在写给别人的信里诋毁您的声誉？就算我真的写了，也不可能从我的府邸里传出谣言，而应该在对方的府邸里传出来才对。”
切萨雷看着他，“我相信你对女大公的忠诚，你该想想，是谁想要陷害你。”
弗朗索瓦思考了一番，“我说不好，我肯定有敌人，但我的敌人不太可能以诋毁小姐的声誉为代价来消灭我，而且……目标应该不是我，是小姐。”他也很快想明白了，“拙劣的谎言一眼就能被识破，但谣言的内容却会让小姐和您无法辩解。”
“那么，你该想想，谁会想要损害我的名誉？谁得到的利益最大？”
弗朗索瓦显得有些惊讶，又有些难以置信，“我想……也许是帕尔马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