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陈大夫之“死”
“水好喝吗？”陈端看着程千蕊一口气喝完了水，确实是渴极了。
“不好喝，有点怪。”程千蕊皱着眉头咂了咂嘴，她喝第一口时，就觉得这水苦腥苦腥的，她也没在意。她师父是大夫，怎么会给她乱喝东西呢。
“益母草，红花……。”陈端眼神稍冷，平静的念出了一串药名，程千蕊吓得低下了头，这正是她那些天给华宇直药汤里面多加的“料”。
“是药三分毒，你也不怕把自己也喝出来什么毛病？”陈端强硬的拉过程千蕊的手，帮她把脉，“幸亏你现在之是气血旺盛了些。”他稍稍放下心，“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药都没认全就学着给人家下毒？你当别人都是你这样子的？”
一想到他上次给华宇直诊脉时看出了不对，他就一阵后怕，多亏自己最近常常跟着华宇直，趁着此次大捷他心下畅快没发觉异样赶紧把药换了回来，并慢慢为他调理着。不然被别的大夫发现了，不出大事才怪？
“我一直觉得你心里实诚，常怀悲悯之心，又谦逊待人，怎么就学会害人了？难道是为了他？”陈端语气严肃。他这个徒儿从小就不太让人省心，有时候简直像翻版的赵穆伯一样，不着五六的。后来受了伤后终于开了窍，虽然还是有点顽皮，好歹知道用功了。
结果说着要去报恩，却喜欢上了自己的奴隶，这让他大跌眼镜。不过他也不在意，年轻人的爱恋什么的，看似轰轰烈烈，等他们分开一阵子就会忘了的。结果她这段时间却变得反常起来，开始他只是奇怪，联想到华宇直的症状，让他不得不怀疑，直到收到程千叶托那个叫贺兰贞的小伙子捎来的口信他才恍然大悟，并且下意识觉得程千蕊一定是被迷惑了，于是赶回来问她。
“他就那么好？你就一点都不介意他的过去？”陈端痛心疾首道。
“师父，他也没有在意我的过去啊。”她刚穿过来那会，身上衣裙破破烂烂的，尤其是左臂的袖子，甚至整个被扯下来了，万幸最后阿凤犹如天降神兵一样救了自己，才没有发生更严重的事。她当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露胳膊露腿的对自己来说也没什么，可后来一想，这可是女子漏个脚都会被羞辱的年代，可就是这样，他却毫无芥蒂的接受了自己。
想当初他连帮自己捏个脚都会犹豫半天，唯恐伤害了自己的名节，这么细腻周到的人，自己又怎么会在意他的过去呢？最可恨的应该是华宇直那老东西，一脸君子样，满心的腌臜事。
“那是他不敢。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陈端觉得她被蒙住了双眼看不清事实。
“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程千蕊反驳道，“我的身份是上次那件事后我主动告诉他的。也是我先喜欢上他的，其实他开始是拒绝的，是我非要…”她皮糙肉厚的，难得老脸一红，想起了那天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真的吗？那你还对那人做这种事？”陈端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我见过晋越侯了。”程千蕊说道，“哥哥他也看出来，那人不是什么好的。”
“我曾无意中见过，他的帐中有男有女。虽然我也知道，这种事在上位者之中很常见，包括哥哥这次来也带了两位美少年。但是听说哥哥待这二人极好，而且他们都很愿意跟着他。”程千蕊将她知道的情节半真半假的讲给陈端，“但那人帐中则不尽然，我曾见不止一人被抬着出来时已无力回天。”
陈端一愣，他也曾委婉的提醒过华宇直，他脉象虚浮，不宜多行此事，看来都是多言了，再想到那些奴隶的惨状，他一时间眼神复杂。
“所以你就下药害他？”陈端还是不赞同她的做法。
“师父，有的时候我真迷惑，我们行医救人，是为了什么。”程千蕊反问道。
“当是悬壶济世。”陈端没有思索便脱口而出。
“可是在这个乱世，我们尚且不能保全自身，行医就真的可以济世吗？”她又问道，这次陈端沉默了。
“我们救了那人，他明天就伤了百十条性命，我们救了百十人，他们明天上战场死伤更多。”她越说越激动，“若是这乱世不平，就永远医不完治不尽的。”
“可你说过，总要有人去做的，不是吗？”陈端心里一阵无力，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呢，尽管他被尊称一声神医，可自己到底也只是个大夫，一个在上位者面前并不高贵甚至极其危险的职业。
“那也要我们先有可以保护自己的盾，不再每天担惊受怕，摇尾乞怜的活着。既然我有这个身份，那它就是我的盾。
“我要站在高处，躬身力行，让人看到这是个贵族，是个不论出身只看本事的人。”
“更是个大夫。”
她要让世人看到，郡主之尊尚且可以从事的职业，凭什么社会地位这么低，这么好被人拿捏？那种宫斗剧里面动不动就死太医的剧情可太让人难受了，放在现代，医生这种职业可颇为人尊重呢！
许久之后，陈端终于再次开口，“你是个好孩子，我还是那句话，做你想做的事，师傅永远支持你。”语气中是浓浓的欣慰，“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金蝉脱壳之计。师父，有的事我不能和您说的太细，您只要相信我就好，到时候只要我这边一行动，您不要迟疑，立马离开，外面会有人接应你的。”她顿了顿，“阿凤他们……到时候还请您到时候费心。”然后对陈端行了一礼，在陈端迷茫的眼神里走了出去。
一出厨房，她远远看到阿凤进了自己的住处，便跟着走了过去。结果就看到阿凤伏在地上朝自己拜了三拜，“以后我愿为郡主马首是瞻。”
“怎么这么客气呀。”程千蕊连忙上前扶起他。
“这是臣子之礼，您一定得接受。”阿凤还是端正的跪在地上。
“接受，接受。所以……我刚刚说的你都听见了？”程千蕊感觉自己的脸在喷火。
“嗯。”阿凤也不好意思起来。
“那你怎么？”程千蕊扶起了地上的人。
“我听见你说了自己的宏源。”原来她竟然有这么宽广的胸怀，她真的在为了当初说过的“不论出身，只看本事”这句话在奋斗，“但是有句话你说错了。”
“啊？哪句话？”程千蕊奇道。
“不是你先喜欢的我，是我，先爱上了你。”阿凤话还没说完，程千蕊就开心的钻进他怀里，“那你一定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阿凤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蕊蕊，就算你以后不喜欢我了，我也会一直守护你。”
“不会的。”程千蕊抬头大声说。说罢，二人相视一笑，笑容里满是幸福。
三日后，程千蕊穿着上次进山时的衣服，带着三个“小跟班”又一次去找药材，进山前她分配了任务，几人开始分头行动。
这次是阿云跟着保护程千蕊，他们一路沿途而上，路上程千蕊问药商买到了一颗小山参，这算是不小的收获了，她开心的攥在手上。
突然他们身后飞过一道黑影，猛地刺向阿云，在他的胳膊上划出一道血痕。趁着阿云分神之际，黑影劫走了程千蕊。好在这里山路崎岖，阿云挡在后面根本下不去，歹徒便只能带着程千蕊一路向上。
这时阿云反应过来，他连忙一边向两个同伴打口哨，一边拖着伤口追了上去。
半路上，阿云陆续遇到了赶来的两人，然后三人结伴，在一处开阔的平地上见到了刺客和程千蕊。刺客蒙着脸，好像本来就有伤，他一手包着纱布，另一只手持剑挟持着程千蕊，正拖着她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见有人来了，立马目露凶光，恶狠狠瞪着三人。
“你们上前一步，我立马杀了她！”他挟持着程千蕊站起来，一开口，竟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壮士手下留情，不要伤害我们家公子。”阿凤说话的语气尽量温和，想要与他沟通。然后掏出身上用来买药的钱袋，“我们这里有钱，如果您还要，我们马上回去取。”
“他是戎人，阿凤，你们莫管我，杀了他！”程千蕊叫道。见三人不为所动，她怒吼：“你这孬种，胆小鬼，你忘了你那些兄弟怎么没得了吗？”阿凤听到这话，受了极大刺激，掏出弓箭对准了黑衣刺客。
“动手啊，你还在等什么，这么不相信自己的箭法吗？”程千蕊继续喊。
“闭嘴！”刺客这回用的汉语，抬手就要抹了程千蕊脖子，阿凤吓得手一抖，一箭射了出去，却正中程千蕊腿部。“啊！！”的一声惨叫，程千蕊半跪在地上。
看到程千蕊这个样子，阿凤竟然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这时刺客见程千蕊受了伤，失去了利用，恼羞成怒的对着程千蕊狠狠踹了一脚，程千蕊被踢的又发出一声惨叫向后滚去，谁知这里原来有个沟壑，她便掉了下去，传来一声闷响。
趁其余两人上前查看之际，刺客赶忙趁机溜走了。
阿云趴在崖边向下看，除了溪水外旁边的情况被挡住了看不清，他连忙和墨桥生兵分两边，分别找下去的路。
阿云先下到了底部，这一看，他顿觉五雷轰顶。
只见那个平常嘻嘻哈哈，一派开朗的小陈大夫，此刻脸朝下摔在了河边一块石头上。
他连忙跑过去抱起那人，虽然他的面目已经看不出来，但他知道那就是小陈大夫。他身上还穿着刚刚上山的衣服，腿上还插着阿凤的羽箭，手上紧紧握着本来要送给主公的那棵山参。
小陈大夫死了！
这个消息很快在军营里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