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风云骤变
自秦潇雨入宫以来，宣太后这是第二次屈尊大驾光临到云泽宫来。她怀里抱着刚满月的宝贝孙子，脸上未见喜色却是一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
“这孩子都已经满月了，你这个做父亲的还没有为他把名字取好，你这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取啊？”宣太后抱着孩子温柔的轻轻拍着，就像哄小时候的宇文墨轩一样。她怜爱的看着这个孩子说道:“这么可爱的小宝贝儿，当真是揉进眼睛里都不会觉得疼。哎，该给我们北周最尊贵宝贝的小皇子取个什么好名字呢？”
“那不如就由母后您来为这孩子取个名字吧。”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宇文墨轩开口说道。
宇文墨轩此时也是满腹的心事，他在秦潇雨面前强颜欢笑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前朝越来越糟糕的局势，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的。秦峻这次注定是在劫难逃，整个秦氏家族也会跟着他遭殃。他只怕他们夫妻俩也要因此心生嫌隙恩爱不复了，哪里还有心情给孩子取名字呢？
“本宫来取？”宣太后沉思了片刻说道:“那就取名叫睿吧，宇文睿！睿智，通明，慧，而敏锐，将来这孩子必会有一番大作为，兴我北周拓我疆土扬我国威，让我们宇文家声名显赫威震四方。”
“宇文睿，睿儿，嗯，真是个极好的名字啊。”宇文墨轩俯下身从宣太后怀中接过孩子抱在自己怀里，他低头轻轻的吻了一下宇文睿的额头，笑着说道:“孩子，从现在起你就有名字了叫宇文睿。你是我们北周的希望也是我们北周的未来，北周会因为你迎来一个新的不一样的帝国时代。”
宣太后满眼慈爱的看着宇文墨轩和宇文睿，曾经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有一个宇文墨轩，现在又多了一个宇文睿。上天终究是待她不薄，让她能有儿子和孙子承欢膝下得享这难得的天伦之乐。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难得贤妃为皇上你添了这么一个聪慧可爱的小皇子。咱们这宫里这些年太清静了，今年也该好好的热闹一番了。今年这年咱们就大张旗鼓的大办一场吧，一来是为了庆祝睿儿的降生，二来是为明年祈福。不知皇上你意下如何？”已经好多年了宫里过年的时候都是冷冷清清的，除了挂些朱纱做的宫灯应应景以外，其他的就于平常时无异了。
“母后您说的对，是该好好的热闹闹了。待会儿就让许慎之交代下去，让宫人们好好准备准备，咱们今年过个热闹年。”宇文墨轩一扫脸上的愁容笑着说道。毕竟一家人能在一起过个热闹喜庆的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好好准备准备。”在宇文墨轩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许慎之满脸堆笑的说道。
送走了宣太后之后，宇文墨轩就一直抱着宇文睿哄他睡觉，直到宇文睿都睡着了，他也舍不得把孩子放下就那么一直抱在怀里。
其实宇文墨轩并非初为人父，早在秦潇雨进宫的前一年，柳婵院的陈美人就为宇文墨轩诞下过一个皇子。按祖制那孩子是皇长子，就算不被立为太子也该大有尊荣地位显赫的。
可是在宣太后看过那个孩子的面相之后，就极其的厌恶那个孩子，甚至禁止宇文墨轩见那个孩子。迄今为止宇文墨轩只见过那个孩子一次，还是远远的望着并未靠近。所以宇文墨轩对那个孩子别说是舔犊情深了，就是一般的父子之情都未曾有过。
那个可怜的皇长子自打一出生就一直备受冷落，不仅没有封号就是连个正式的名字都不曾有过，从一出生就陪着他的母亲住在犹如冷宫一般的柳婵院里，没有宣太后的允准连柳婵院都不能出。
除了这位皇子以外，宇文墨轩还有一位公主。只是这位公主的母亲不仅早亡而且身份特殊，她的母亲是昔日被北周所灭的大域国的公主，当初让她进宫为妃，只不过是宣太后为了安抚大域国被掳归降的人的一种手段罢了。
可惜这位大域国的公主却是个红颜薄命心胸狭窄的人，在生下小公主之后不久之后，与杨凤惜争妃位之时失利后，竟郁结于心生生将自己给气死了。
大域国虽被灭了多年，可他们复国报仇的心却从未止息过。宣太后自然是不会把这么极具威胁性的小公主，养在身边被人利用来损害北周的利益了。
所以在她母亲死后不久，宣太后就找了个理由就将她过继给了，一直膝下无子又无权势赋闲在家的安郡王宇文旭。所以这位小公主与宇文墨轩的父女之情，也是浅的可有可无的。
直到宇文睿出生之后，宇文墨轩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父亲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宇文睿是他和秦潇雨的孩子，宇文睿激发了他与生俱来的父爱的本能，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父亲了，也第一次让他明白了血脉相连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从云泽宫出来直到回到康宁宫后，宣太后一直都是冷着脸沉默着一言不发。她直觉得有股恶气堵在她的胸口让她心中不能畅快，而这股让她不痛快的恶气的源头就是那个步步紧逼不知进退的杨真了。
想起杨真就让宣太后恨得咬牙切齿的，宣太后原本是没打算让秦峻死的，她原想着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最后大不了降秦峻的官阶罢了他的官而已。毕竟让秦峻活着对宣太后来说，是件利大于弊的事。秦峻虽然一直在反对她与她为敌，但也不可否认秦峻的存在同样也是她制衡杨真的一把利器。
若此时秦峻真的死了，那最得利的人便是杨真了。没了秦峻的辖制杨真就会在朝堂之上更加的肆无忌惮，杨真的野心和他想要什么，宣太后心里是很清楚明白的。
可让宣太后也没料到的是，杨真为了扳倒秦峻，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拿自己全族人的性命为赌注，伪造证据诬陷秦峻通敌卖国，偏还有一群不怕死的无事生非的人陪着杨真来造声势，这假的眼瞅着可就要变成真的了。
朝堂之上风云无常，即使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杨真告秦峻的那份罪证是假的，可依现在的局势来看这假的也只能让它变成真的了。因为站在杨真背后操纵这一切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后患无穷，是宣太后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掉的。
杨真的咄咄逼人和日益膨胀的野心，已经为他自己和整个杨氏家族埋下了祸根。当一个棋子忘了自己的身份想要和他的主人平起平坐，更甚至想要取而代之的时候，那他就不可能只是被弃掉那么简单了。
“太后，杨大人他还在外面侯着呢。您今日要见他吗？”慧禾从外面进来打断了正在沉思中的宣太后。
宣太后一脸不悦的看了慧禾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去告诉他，就说年关将近叫他不要再进宫来了。这个年本宫要是过的不顺心不高兴，那么他杨大人也安生不到哪儿去。任他有天大的事也要等着本宫把这个年过完了再说！”
“是，我这就去告诉他。”慧禾急匆匆的从屋里退了出去，当她再进来的时候却见宣太后正扶着胸口，表情痛苦的喘着粗气。
慧禾忙扔了手中拿着的狐皮毯子，冲到一边的桌子旁拿出一个锦盒来，从里面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给宣太后用水冲服着喝下去。她紧握着宣太后的手，只等到宣太后缓过了神才问道:“太后您好些了吗？要不传徐太医过来吧？我先扶您去躺会可好？”
宣太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本宫没事了，别大惊小怪的。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小心谨慎才行，我有病在身的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别动不动的就宣太医来我还撑得住，这个江山轩儿还没坐稳呢，现在我还没有倒下去的资格。”
“是，奴婢知道了。”慧禾点着头却红了眼眶，她强忍着眼泪不哭出来。可越是想忍就越忍不住，她的眼泪象断了线似的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好了，我这什么事都没有你哭什么呀？”宣太后轻轻拍了拍慧禾说道:“扶我起来到外面走走吧，我这心里啊堵的真难受啊。”
慧禾扶着宣太后走到外面的廊下，已经停了好一阵子的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白茫茫的如雪帘一样撒下来把整个天地都笼罩其中。
宣太后出神的望着眼前的雪景，胸口却越来越闷，她难受的喘着粗气不觉间竟已是泪流满面了。她接过慧禾递过来的丝帕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极其伤感的说道：“我要让他失去他最心爱的人了，那孩子怕是真的要恨我恨到至死才能方休了。我们今生的母子之情也要走到头了，以后我们母子当真就是形同陌路的路人了。”
“太后娘娘不会的，咱们皇上是个识大体又懂事孝顺的孩子，眼下这情形若不是被逼的无路可走，您也不会出此下策的，皇上他会体谅您的苦衷不会怪您的。”慧禾嘴上虽安慰着宣太后，可她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不得安慰。这世间的事当真是世事无常，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体谅我的苦衷？哼！”宣太后苦笑了一声，无奈的说道:“我让他失去的可是他的秦潇雨啊，这等同是要了他的命啊，他怎会不恨我呢？秦潇雨在他心里的位置不同于这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当然也包括我这个母亲在内。”
“秦潇雨未进宫时，那孩子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与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是保持着距离，不会太远但是也不会太近，就是对我这个母亲他也永远都是恭敬有余而亲近不足。”
“那时候鲜少见他笑，就是笑了眉宇间也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愁。可直到我看见他对秦潇雨笑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儿子是会笑的，而且还可以笑的那么灿烂。”
“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不喜欢秦潇雨吗？那是因为她做了我这个做母亲的穷其一生费尽心思也没能做到的事。但是我虽然不喜欢她，却比任何人都想让她活着，因为只有她陪在轩儿的身边，轩儿才会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会哭会笑有七情六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若没了她陪在轩儿身边，轩儿剩下的路该怎么一个人走下去啊？”
“自从我杖毙了韩嬷嬷之后，轩儿就对我有了心结，他嘴上虽不说但是我都知道。他先前的心结还未解如今又添一桩，你说我们这母子还如何做的下去？他又怎能不恨我呢？”
宣太后的这番话说完，便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无语沉默。这景况持续了好久之后，宣太后突然抬头望着窗外缓缓的说道：“你说睿儿长大了，会不会也像他父亲这般恨我让他这么小就失去了他的母亲呢？”
“不会的，您这么做都是为了皇上和小皇子能够平安无事的好好活着啊，就是贤妃娘娘她也不会怪您的。皇上和小皇子就算会一时想不开，但是终究有一天他们也会明白您的身不由己和这番苦心的。”慧禾说着这话，心里却犹如被刀划开了一样的刺痛。
“她当真不会怪我吗？我要的可是她的命啊！”宣太后眼中啜着泪声音哽咽的说道：“身在这人间最是无情的帝王家不是件幸事，倒更像是被上苍咒诅了一样，要承受更多的不幸与痛苦啊。”
“她不会怨您的，因为她跟您一样深爱着皇上和小皇子。她因为爱皇上她会舍弃她的所有来守护皇上，现在她又做了母亲，她更会为了小皇子什么都愿意去做的。她其实和您是一样的人，都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能忍受一切也愿意舍弃一切的，哪怕是赔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的。如果哪一天为了皇上和小皇子的安危，要您舍弃生命的时候您也会毫不犹豫的。”慧禾也抬头看着外面还在下着的雪，心里涌出的悲凉比那漫天的大雪还要凉，刺透了心脾侵入骨髓。
宣太后也凝望着外面那白茫茫的大雪久久不语，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这时光停止，就停在这一刻不前不后永永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