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别苑惆怅
宇文墨轩走后，秦潇雨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身体明明困乏的难受脑子却清醒的不得了。在床上辗转难眠翻来覆去的秦潇雨，就索性起来想到外面去透口气。
她刚走到寝宫门口，就见兰珠依在宫门边睡着了，这一天里兰珠这丫头不仅跟着担惊受怕的，还要处处事事操心安排打点，也真是够难为她的了。
秦潇雨轻叹了一口气，本想唤醒兰珠让她回房去睡，但见她正睡得香甜便也不忍心叫醒她，于是便解下自己披着的的披风给兰珠盖在身上。
睡得正深的兰珠猛然一惊，睁开眼睛见是秦潇雨站在她面前，也顾不得身体的困倦，用手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的说道:“都这么晚了，您还不睡跑出来干什么呀？要是不小心着凉了，那可就麻烦了。您就让我这作奴婢的省点心吧，我的大小姐。”
“那你呢，又何时让我省心过了？有房间不去睡偏要睡在这外面，这寝宫的门跟你这么有缘啊？你还在这儿睡上瘾了不成？”秦潇雨故意板起脸假装生气的接着说道：“你怕我着凉我还怕你着凉了呢，现在虽是春天了可这早春时节的寒气，还是小看不得的再说了你病了睡来照顾我呀？”
兰珠勉强自己站起来，拿起盖在自己身上的披风给秦潇雨披上。她一边整理披风一边说道：“您这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知道外面冷这么晚了还跑出来？我扶您进去歇着吧。”
“我觉得心里有点闷睡不着，便想着出去走走透透气。”秦潇雨抬头看着皎洁如炽的月光，没来由的伤感惆怅了起来。
她盯着月光出神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对兰珠说道：“你别在这儿守着了，今天你跟着担惊受怕了一天了，回房好好的睡一觉吧。这儿不是还有当值守夜的太监和宫女吗？有什么事我吩咐他们去做就好，你就安心的去睡吧。不休息好白天哪有精神，去应付这宫里的诸多繁杂的事务呢？”
“守在这儿的人再多，我终究还是不放心。我没事您就别担心我了，反正我躺下了也未必能睡得着，陪您走走心里也能畅快些。”兰珠扶着秦潇雨朝云泽宫的后花园走去。
兰珠边走边嘱咐秦潇雨道：“您慢着点，小心脚下。这夜深之际这燃着的宫灯也昏昏沉沉似是睡着了那般成了摆设。不过好在今夜的月色倒是清亮的很。”
“是啊，难得有这么好的月色，不尽情欣赏一番倒真是可惜了。”秦潇雨满腹的心事此时全都写在了脸上。
秦潇雨心里的担忧和恐惧兰珠全都明白，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开解她。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守护好她。
正走着的秦潇雨突然停下脚步，长叹了一声伤感的说道:“这深宫幽园宫墙深深，当真是苦海无边没有回头岸啊，只要一只脚踏进这宫门就再也出不去了。进也难退也难守更难，就连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都难，入得了这宫门就身不由己什么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番话让兰珠听的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一种难言的酸楚涌出瞬间就让她湿了眼眶，她慌忙伸手擦去将要流出来的泪。
自从进了宫秦潇雨的日子就没有消停过，磨难重重几经生死，虽说是一宫之主过的日子却远不及她在秦府平安。
兰珠与秦潇雨虽是主仆情分却更胜姐妹，在这个偌大冷酷的后宫之中，她们就像是两团相依而生的浮萍一样，相护依附着。
兰珠暗自叹了一口气岔开这伤感，说道：“明日就是咱们家老爷的寿辰了，此时想必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还在为明日的寿宴忙着做准备呢。今年又非比往年，您有了身孕，这府里啊，指不定该热闹成什么样呢。我现在是真恨不得能生出双翅膀来，飞回去看看才好呢。”
“是啊，这一年一年的日子过的还真是快呀，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到父亲的寿辰了。母亲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知吃了新宁哥给她新开的方子，旧疾可曾见好些？”秦潇雨身处深宫，虽是只隔了一道宫墙，却是咫尺天涯想与家人见上一面都是奢望。
秦潇雨在廊下坐了下来，依在廊柱上看着冷冷的月光说道:“今生我怕是不能在二老身边尽孝了，也只能在这里祈祷他们能身体安康福寿绵绵了。”
兰珠握住秦潇雨的手安慰她道:“只要您在宫中一切安好，就是对老爷和夫人最大的孝顺，他们可是日夜都盼着您平平安安的呢。”
秦潇雨浅浅一笑脸上不带任何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她的悲喜。“对了，明日为父亲贺寿的贺礼，你可都准备妥当了吗？”
“嗯，您放心吧，照您的吩咐早就准备好了。明儿个一早我就让静吾送到府上去，保准误不了事。”兰珠笑眯眯的看着秦潇雨说道。
“那就好。”秦潇雨回过头来对兰珠说道:“既然一切都准备好了，那不如明日这祝寿的贺礼，就由你亲自送回府里去吧。”
兰珠“噗”的一下子笑出了声，她连连摇头说道:“我刚才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您竟还当真了呀。我现在啊，哪儿都不想去，就想留在您身边陪着您。明儿这趟差事啊，您还是交给静吾让她去吧。”
“我是说真的。”秦潇雨拉过兰珠来坐到她的对面说道:“这些年我心里其实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你原本不用陪着我进宫受这份委屈的。你当年若是嫁到张家去，现在也该是儿女绕膝一家人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的过日子了，岂不强过在这深宫百倍好。”
“您也真是的，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您还提来做什么？”兰珠一脸的风轻云淡，曾经让她纠结于心痛苦不堪的往事，如今早已释怀了。再提起一犹如别人的事那般，无关痛痒了。
“是我自愿随您进宫的，又不是您强逼我的，您怎么还将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揽呢？能陪在您身边我已经没什么可遗憾的了，那种要与别人共侍一夫看人脸色的日子，终究是我所不愿的。我早就放下了，您又何必记挂心间徒增烦恼呢？以后别再想了，咱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兰珠挽着秦潇雨的胳膊，浅笑着一脸的平静。
“可于你而言，这样的归宿终归算不得圆满啊。”秦潇雨闭上眼睛无奈的说道:“罢了，不提也好，免得惹你伤心。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哪又能尽得圆满呢？”
秦潇雨闭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也常常在想，若我和皇上不是在这宫中相遇，他不是贵为天子的一国之君，我也不是什么秦府的大小姐。就只是这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两个人，在这世上相遇了，那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可偏无奈造化弄人，他偏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我偏偏是官宦之家的小姐，都是身不由己。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注定是要多经磨难的，他也永远无法只属于我一个人。”
秦潇雨的这番话说的无奈，让听的人也觉心酸，兰珠心中一阵刺痛，人世间世事无常命运更是由不得自己做主。她拉起秦潇雨的手说道：“咱们还是回去吧，现在已是更深露重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即便是睡不着躺着也是好的。”
“再坐一小会儿吧，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在这寂静的夜里能坐着与兰珠一起像这样长话家常倾诉着心里话，对秦潇雨来说既是难得的享受也是难得的奢侈。“明日静吾去府里见母亲的时候，你一定要嘱咐她要谨言慎行，关于我有身孕的这件事，要她切勿张扬只告诉母亲一个人就好了。”
“嗯，我知道了。静吾做事一向是分得清轻重的，明日她临行前我再嘱咐她一番就是了。”兰珠为秦潇雨理了理披风，自是明白她此时的担忧。
秦潇雨伸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感受着这个幼小生命的成长和气息。一时间心里感慨万千，五味杂陈各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她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来了这个孩子，对于这个即将出生的小生命，她无异是心存感激欣喜若狂的。可在这感激之余，她更多的是担忧和害怕。
这个孩子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定是一件值得大肆庆贺的事，可要出生在这正逢多事之秋的皇宫里是福是祸就尚不可知了。
前朝为了争权夺利已是硝烟弥漫一触即发了，前朝不安后宫也自然不宁。在这个孩子未出生前，她不知道要在这后宫之中承受多大的压力和艰难。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她那个被名利熏心权欲极重的父亲，会把这个孩子当作他政治上的法码，给她的孩子带来危险和祸患。
她别无所求只是想要做一个普通的母亲让她的孩子能平安出生，一生无灾无难好好的活着就好。可未来等着她和这个孩子的是什么，谁也无法预料。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守护好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