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姑爷
“哎!这不是夏二小姐吗!”一声清亮的嗓门打破了山中僵持已久的局面,只见一人领着几个小厮,迈着轻快步伐从院中走出来,此人看着约莫二十多岁,尖嘴猴腮两眼炯炯有神,浑身上下散发着喜气洋洋的气质。
他眼神扫过杜雪衣和余玄度时,似乎有些惊讶,“玉小姐也在啊,这位是”
此时一个小厮及时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一阵,杜雪衣看着这小厮面熟得很。
“啊?姑爷啊!姑爷好啊!”猴子脸登时脸笑开了花,眼神不断在站在杜雪衣和余玄度之间撇来撇去,杜雪衣被看得有些发毛。
“今儿各位大驾光临,我们林家寨真是蓬荜生辉!”猴子脸欢天喜地的表情跟过年毫无二致。
“快把我弟弟放出来!”心急如焚的夏橙对这人的嘻皮笑脸终于是忍无可忍。
“夏小公子?”猴子脸笑容还挂在脸上,但语气变得有些疑惑,“是不是有什么歹人?”
夏橙方才救人心切,此时才觉得理亏。这一路追丢了之后,全凭这个神秘的陌生男子指的不按常理的路,其实什么线索都没发现,更谈不上有证据证明是林家寨所为。
虬髯大汉赶忙上前:“小兄弟,着实抱歉,我们二小姐也是”
“我们亲眼看到他们带着夏小公子进去的。”余玄度语出惊人,当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你确定?”猴子脸也有些意外。
“亲眼所见,不信你问其他人。”余玄度红口白牙地胡说八道,却一脸笃定不容置疑的模样。
有趣,杜雪衣在一旁插着手,半眯着眼重新审视这翩翩少年。
而不论是林家寨还是烽火营,所有人都知道余玄度在说谎,却无一人提出异议。
“玉山姐姐。”夏橙慢慢退到杜雪衣身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杜雪衣对着夏橙迷茫的眼神,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弟弟八成是找着了。”
“夏二小姐,是这样。”猴子脸又回到刚才那副模样,乐呵呵道,“你们若是不信,想进寨子里逛逛倒是无妨,但是您身后这三百名将士”
“那让你们寨主出来。”
杜雪衣笑着感叹,这时候肯豁出去放狠话的还得是余玄度。
此时,寨内又跑来一个小厮,在猴子脸耳边嘀咕了一阵。片刻后猴子脸闻言点点头,朝众人说道:“寨主有令,有请夏二小姐和姑爷进寨。”
“我呢?”杜雪衣急忙道。
“玉小姐是寨中人,当然随时都可以回家。”
杜雪衣:“”
“荒唐!”虬髯大汉怒道。
夏橙转身安慰道:“没事的,你们且在外头等着,我们去去就回。”
“二小姐!他们连小少爷都敢抓,您”虬髯大汉劝道。
“卢赛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们家同林家寨向来交好,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夏橙顿了顿,补充道,“对了,卢宾今晚怎么没看到他?跟你说啊,我昨天在校场上还打败了他呢。你要相信我,还有玉山姐姐,和姑爷?”
说完夏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杜雪衣身侧的神色微妙的余玄度。
“对!他正是和我们玉山小姐有婚约的余玄度余公子。”猴子脸兴冲冲地抢答。
杜雪衣、余玄度:“”
“进来吧!欢迎来我家做客!”杜雪衣强行打断眼前的尴尬场面,迈着大步子豪情万丈进了林家寨的门,“今天我做东!”
“好!”夏橙闻言赶紧跟上。
“姑爷您也快请!”猴子脸殷勤万分。
余玄度冷冷瞥了猴子脸一眼,跟上杜雪衣和夏橙的脚步。
“玉小姐,您?”经过林玉山的院门时,院内屋中林婆婆披了个单衣,手捧着小巧暖炉探出身来。
“婆婆,我去见林未期一趟,您回去休息吧。”杜雪衣有些不忍。
“小姐,外面这么大阵仗,是出什么事了吗?您还好吗?要不要我找林大夫过来?”林婆婆有些紧张。
“放心,没事的。”杜雪衣一手握着林婆婆的手,一手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
作别林婆婆之后,杜雪衣抱着暖炉正一路小跑着想跟上夏橙等人的步伐,却不小心将刚才那眼熟的小厮同他人的谈话听了去。
——“你怎么了?看见姑爷跟见了鬼一样?”另一人问道。
——“你别说了,刚才吓死了,就怕姑爷认出我来。”
难怪那么眼熟,原来是之前在农舍有过一面之缘。
——“怎么回事?”
——“前几天不是玉小姐让我们送他回去嘛。他那时还是大傻子一个,而且特别闹腾,我们哄着劝着都不奏效,后来我们索性就往他脑袋一砸然后扛着送回去。”
杜雪衣:“”
林家寨依山而建,众多瓦房屋舍沿山势跌落起伏、层层叠叠堆在山上,如同从地里长出来的一般,十分壮观。
众人在猴子脸的带领下沿着重重台阶七拐八拐,有时拐进一条杂草丛生小路,柳暗花明又转上一条铺着石板的大路,有时沿着宽敞的大道走着,却渐渐变成了荒野小路。
“这跟刚才姐夫带我们走的路有些相似,看来是真没错。”夏橙有些心惊地悄声说道,“那我们会有危险吗?”
对于夏橙的后知后觉杜雪衣也无可奈何,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至少现在不管怎么看,林未期都是不怀好意的。
“放心,有姐姐呢。还有”杜雪衣突然觉得有个问题还是要声明一下,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抬高了声调,“对了,他不是你姐夫,我跟他没关系。”
夏橙:“”
“玉小姐怎么害羞起来了!”猴子脸笑着喊道。
“你闭嘴。”
杜雪衣一边走一边在脑中记下林家寨的地形,以备不时之需。虽然她对阵法一窍不通,但是记路和辨别方位却是天赋异禀,或许是独自行走江湖惯了,许多技能她不会也被逼着学会了。
“日出了。”一路无话的余玄度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杜雪衣诧然转头,余玄度已与他们落下一小段路,应是在原处驻足挺久了。他此时正望着刚冒出云层的红日发呆,整张脸都被照得金光灿灿的,像是被镀了一层金一样,显得神圣不可亵渎。
“是啊,日出了。”杜雪衣敷衍道。这个完全不考虑全局自顾自走激进路线的年轻人,现在所有人都因他而身处险境,偏偏罪魁祸首居然还在这一脸悠闲地看日出,杜雪衣真是服了他,“快走吧。”
“原来姑爷喜欢看咱寨子里的日出啊!”猴子脸跳着蹦到余玄度身旁,指着山上高低错落的房舍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来,“要不您和玉小姐以后就搬到寨子里住,晚上看漫天繁星,白日里看日出日落,这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神仙生活。前几天七月初七,哦对!就是你们成亲那晚,好多人在山上看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呢!”
余玄度和杜雪衣异口同声:“赶紧走吧。”
登上最后七七四十九级石阶后,众人终于到了万苍山的主峰之巅,此处是一个方形大平台,站在上面山下景致尽收眼底,但凡有人登山,其上山的轨迹定能一览无余。
石台的东南边,立着一块爬满青苔的石碑,上头刻着龙飞凤舞的草书“望瑶台”。而石台的北侧,有一座古朴典雅的两层楼阁,上有匾额写道“小山阁”。
“那是南诏?”余玄度完全不关注什么亭台楼阁石碑匾额,目光直直盯着另一边的山下问道。
“姑爷真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猴子脸发出由衷赞叹,“这望瑶台不仅能看到咋们大嘉朝的山河,连南诏在边境的一举一动,咱们都能盯得清清楚楚呢!”
杜雪衣和夏橙撇下正在看风景的猴子脸和余玄度,径直往“小山阁”走去。
“周守卫长。”杜雪衣朝在门口站得笔直的周恒颔首。
“玉小姐,您怎么来了?”周恒板正的表情下难掩惊讶,洪亮的声音似乎惊动了屋内的人。
“不然等着被夏将军抓起来当人质吗?”杜雪衣在见到周恒时便全明白了,她冷笑道,“把我留在那里,然后抓了他的小儿子。想来若留我作人质也威胁不到你们吧,反正是个随时都可以被牺牲掉的角色。”
“玉小姐,您误会了”周恒面色凝重。
“田田!”只听先一步进了屋的夏橙撕心裂肺地大喊。
难得周恒的声音被别人盖过了,杜雪衣当即抛下周恒,三两步跟着进了屋。
只见阁中林未期一袭白衣,悠闲地端坐于榻上,戴着黑玉手镯的右手执一枚白棋。而棋盘对面,一约莫六七岁的孩童正在夏橙的怀抱中挣扎着艰难将手中黑子放入棋局。
“林哥哥”男孩子好不容易从夏橙肩膀上把头伸出来,“承让了姐!姐!你矜持一点!在家里就算了,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样子!我会害羞的!”
此人正是夏忠良的小儿子夏田。
“你这臭小子!”夏橙听完随即放开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眼角还挂着泪,“你倒好!还有心思在这下棋,我们在山里找了你整整一晚上!”
“啊!姐!对不起姐!”夏田肉嘟嘟的,作出一脸委屈像时着实令人万分怜爱,“我!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你不是被林寨主抓来的?”夏橙觉得真是莫名其妙。
“夏二小姐可是误会我们寨主了!”猴子脸已经拉了余玄度和周恒,喜气洋洋地进了屋。
“误会?”夏橙不解。
“知了哥哥说得对。”夏田人小鬼大,十分懂得审时度势,急忙解释道,“是爹让我跟着周哥哥来林家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