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吃不了亏
奥布莱恩高举空酒杯展示胜利,然而围观人群发出的呼声听起来却似乎并不怎么兴奋,甚至有点喝倒彩的意思。艾沃尔看看他又低头瞧瞧自己的牛角杯,迟钝地摇摇头嘀咕:“怎么可能……”
“还等什么啊?”奥布莱恩故意拔高音调,“之前怎么说的?当然,你要是实在太害羞呢,找别人来替也不是不行……”
他的话被口哨声打断,艾沃尔动手解开腰带,三下五除二脱下最外层的半袖和葛麻袍,露出锃亮的环甲。如果脱的是格尔达两件就差不多得赤诚相见了。她凑到她艾沃尔身边摁住她准备继续舀酒的胳膊小声劝:“要不算了吧,如果奥布莱恩只是随口胡诌消遣咱们呢?如果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呢?何必吃这亏?”
“吃亏?吃不了亏,”艾沃尔说话来咬牙切齿,“我就不信这邪了!”
格尔达直想翻白眼,由于她找艾沃尔说了这两句话,而对面奥布莱恩根本没打算等对手准备好,急不可耐开喝,艾沃尔不得不加快速度往喉咙里灌酒,那哪儿是灌简直可以称之为泼了。格尔达看看四平八稳的奥布莱恩又看看艾沃尔,心种刚刚升腾起不祥之感就听见耳边传来阵阵咳嗽声。
啊这……
艾沃尔趴在桶边上咳得脑袋都快栽酒里了,格尔达赶紧把她搀起来拍背顺气,对面奥布莱恩得意地晃晃酒杯催促:“继续脱啊,反正穿的多嘛,下一杯再争取吧。”话音落下围观者又开始发出此起彼伏的嘘声。
这群人刚刚不是还表示没兴趣吗,这会儿怎么催得倒挺积极,格尔达恨恨地想,除了奥布莱恩铁了心要揪住这个机会报私仇,剩下就是抱着有的看总比没得看强的心态吧。
“没有下杯了,”格尔达果断替艾沃尔拒了继续赛酒的要求,“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布莱恩。”
奥布莱恩又将盛满的酒杯举起来挑衅似地晃了晃,拖长音调说:“我还真知道一个叫托斯泰因的老战士,长得像个粗壮的矮人,胡须一大把编成辫,不知道你们要打听的是不是这位啊?”
悉悉簌簌动静传来,格尔达转头一看艾沃尔又开始脱了,莫慌,她告诉自己,环甲跟棉袍脱完还有内衬……
什么环甲跟棉袍是缝在一起的??
所以当兰蒂芙奋力拨开酒味冲天的围观者挤到艾沃尔背后时,艾沃尔正将衬衣扯过头顶呼地一下脱掉扔到地上,上身只剩件裹胸。映入兰蒂芙眼帘的是她背上张牙舞爪的喷火巨龙纹身,这条龙在随着呼吸起伏的肌肉上仿佛活了起来,舒展开遒劲粗壮的身躯挣开利爪,长脸凶神恶煞口吐长舌。双臂上两只形态不一的耶梦加德从肩头盘绕到手腕,蛇鳞贲张巨躯起伏,好似果真缠于人臂要将其绞碎,掩于刺青之下的是遍布全身各处深深浅浅形状不一的伤疤——包括那赠与“狼吻者”这个外号的童年经历留下的证据——狼牙啃噬的骇人疤痕覆盖艾沃尔大半后颈皮肤上,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以为这是烧伤留下的疤。
而格尔达的视线落在艾沃尔撑住酒桶边缘的胳膊上,看看她再看看自己,心想好家伙这家伙连小臂都比自个儿粗一倍不止,这就是斯蒂比约恩不惜重金培养出的斯万格佛吗?怕了怕了。
突然冒出来的兰蒂芙让艾沃尔结结实实吃了一惊,看她表情仿佛瞬间醒了酒似的。但兰蒂芙并未多看她一眼酒板着个脸二话不说抢过艾沃尔手里跃跃欲试的牛角杯再径直走向愣住的奥布莱恩,将他手中杯子也没收然后统统丢进酒桶里。奥布莱恩立刻发出抗议:“我说!就算你是西格德的……”
话还没说完兰蒂芙攥住他右手往上一举,他那水渍斑驳湿了大片的宽松衣袖和斗篷暴露在众人视野下。
“你穿成这样就是为了来宴席上干这种事的吗?”兰蒂芙冷笑着攥住奥布莱恩的手腕不松劲儿,“喝多少吐多少吧?湿成这样?还有这后来补充的也不是蜜酒,难怪你自己半口都不肯喝,否则怕是半杯不到就站不稳了。”
奥布莱恩终于挣开兰蒂芙的钳制转身就要走,艾沃尔长臂伸来隔着酒桶攥住他的兜帽将他提溜过来,压下嗓子问:“你说的那个托斯泰因什么来头?”
奥布莱恩慌得双眼乱飘,口齿结巴:“他……呃……他……好像是从哪儿犯了事儿逃来的……”
“什么时候来朗格纳松的?”
“这……好几年了吧……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了?”
艾沃尔眯起双眼,奥布莱恩大感不妙,他还没来得及动脑经思考个脱身之法脑袋就被狠狠摁进酒桶里,登时浓烈的混合酒水从他五官涌入,他一边疯狂蹬腿一边徒劳无功地反手扒拉艾沃尔摁他后脑勺那只手,酒面上接二连三冒出泡泡又因人剧烈挣扎搅破,终于艾沃尔提起奥布莱恩那整个都在淌酒的脑袋弯腰凑近说:“欠的酒你得还我,没意见吧?”然后又嘭一声把人摁进酒里,任由奥布莱恩如何手舞足蹈她只靠一只手摁住也稳如泰山,左脚踩长凳腿上搭胳膊,姿势还挺惬意。
格尔达抱着胳膊站远些免得酒水溅到自己,然后她才迟钝地发现兰蒂芙已经不见了,此时的兰蒂芙早以设法穿过人群走回自己的座位上,路过某个围观男子时她清晰听到男人对身边人郑重其事道:“我今天就应该把我那个懒鬼儿子叫过来瞧瞧,我就不信他还能躺着吃饭。”
呃……
西格德不知何时也坐了回来,这会儿慢条斯理品着葡萄酒视线越过长桌望向骚动来源。斯蒂比约恩笑呵呵对落座的兰蒂芙道:“你还真是目光敏锐,否则真不知道怎么帮艾沃尔解这个围。”
“我想她会发现的,”兰蒂芙微微一笑说,“只是需要个台阶。说起来……她不会真把人淹死在酒桶里吧?”
“淹死活该,”西格德冷冷答,“那人是自寻死路。”
兰蒂芙一时不知该回什么,西格德也不在乎,寂静尴尬地蔓延看来,似乎为了调节气氛英格薇主动开腔:“你们知道吗,刚才大人说他想起了瓦林。”
“瓦林?”兰蒂芙扭头好奇问,“艾沃尔的父亲?”
“是啊,我常常想艾沃尔到底哪儿像她爹,没成想啊居然是这身板继承个十成九,刚才我恍惚以为见着穿裹胸的瓦林背影呢。”
斯蒂比约恩这话说完三个人都被逗笑了,西格德想起了什么马上质疑:“不对啊,夸张了吧?我记得瓦林相当魁梧的,跟父亲你现在不相上下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斯蒂比约恩放下酒杯回忆起来,“我说的是年轻的瓦林,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身板,宽肩窄腰,手长脚长,结婚后胖的飞快,就跟充水鼓涨的猪尿泡似的,罗斯塔把他喂的太好了,你从没见过他一身腱子肉的模样。”
“那现在算不算见到了?”
显然西格德只是想活跃活跃气氛,然而他的父亲却不知不觉间陷入对故友的追忆少言寡语起来,其余三人自觉地保持沉默,兰蒂芙看了看英格薇,她的注意力全在神游的斯蒂比约恩身上,于是她站起身问还在撕扯鸡肉的西格德:“我累了想先回去,你来吗?”
西格德摇头拒绝可以说是完全在兰蒂芙意料之内了:“你去吧,该睡睡,我再喝会儿。”
兰蒂芙默不作声提着裙摆绕过椅子走开,她也不知道胸口这股子无名火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让兰蒂芙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在前往卧房的路上偶遇劳菲。
不,只消多看眼劳菲的模样就知道这可不是偶遇。她装作在长厅帮忙,实则留意兰蒂芙许久,这回终于堵截到她。
兰蒂芙看了看身边,抬抬下巴将希瑟和伊薇特遣走:“我要去外边走走,你们去干活吧。”
两个女仆对视一眼,听话离开,兰蒂芙身后跟着劳菲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离开长屋,来到室外。
兰蒂芙来的时候就觉得佛恩伯格比自己的故乡似乎稍微暖和些,也许真的只是错觉,不过这并不是目前的重点,她只是看到穿着单薄的劳菲有感而发。
“说吧,”兰蒂芙侧过头开口了,“那天在港口我就有话想对我讲吧。”
“不然我凑上去挨什么揍?”劳菲快走几步毫不掩饰不快,“告诉我,哈弗森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兰蒂芙沉默片刻,还是决定暂时不提艾沃尔:“不,就在你被俘同一天他战死了,尸体……我们后来捞上来安葬了。”
“是被那个‘狼吻者’杀的对不对??”劳菲突然激动起来攥住兰蒂芙的胳膊吼起来,“肯定是她!”
“……好痛!撒手!”兰蒂芙用力掰开劳菲的爪子,“攻击我们的黑鸦氏族战士多的很,我们没法确定!”
怎么说呢,还好先撒了个小谎,不过这谎言真的有用吗?
“你当然不知道,你只需要躲在长屋里等消息就好了,”劳菲冷笑道,“我看你跟那群乌鸦仔相处挺好,你不会知道给你搬嫁妆的小姑杀人时是什么样,我知道黑鸦氏族有群如狼似虎的战士,论起疯狗程度绝对没人比得上艾沃尔,她根本是碰到什么就撕碎什么,不是我大惊小怪,狂战士我见过不少,边杀人边笑的我是第一次见!”
“那些‘斯万格佛’各个都是疯子,你只是正好遭遇了艾沃尔而已,你要报仇的话恐怕对象太多了,你真的需要冷静。”
“你根本不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劳菲扯开嗓门咆哮,“换做是你你根本说不出冷静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