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迷之自信
雷尔德突然后退半步伸着脖子试图绕过艾沃尔向她背后的达芙说话：“达芙，亲爱的达芙，我答应过要让你脱离奴籍的，我过去难道对你照顾得不够多？你现在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愿意和我打？”
艾沃尔没给对方任何见缝插针的机会，立刻跟着侧过身用右臂拦住探头探脑的雷尔德。达芙既不回复也没有从艾沃尔背后走出的意思，仿佛是面对猛烈攻击龟缩在盾牌后的战士。
“我说你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吧？”雷尔德不得不站直了皱眉质问，“你不知道你正在破坏达芙的大好前程吗？？”
“如果达芙想要接受这大好前程我会知道的。”艾沃尔说着垂下那只本来要挡住雷尔德去路的胳膊，于是达芙往另一边躲了躲。她的“盾牌”扭头瞥了她一眼回头故作无奈状朝雷尔德耸耸肩。
“我看你就是脑瓜被驴踢坏了！”雷尔德大声怒骂上前就去掰艾沃尔的肩，后者毫不示弱用力将雷尔德推了个趔趄，眨眼间两人又回到最开始那剑拔弩张谁也不退让的状态，兰蒂芙甚至怀疑他俩的斗争会从一个猛烈的头槌开始。
然而并没有。
最终是雷尔德咬牙切齿绷着腮帮子后退两步，表情最终扭曲成某种狞笑，点着头说：“好好好，这是我给的最后一次机会，你们后悔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艾沃尔倒是没想到雷尔德的威胁把她也囊括进去了，不过这种程度的狠话并不能在她心底掀起什么波澜。她的脚底仍旧像生了根纹丝不动，只是目光锁定雷尔德转身离开越走越远，看着他动作粗暴地推开围观路人消失在人群中。
达芙浑身颤抖两腿发软拽着艾沃尔的腰带瘫坐在地上，艾沃尔赶紧捞住她的胳膊免得她真把自己衣服扯掉。
“走了走了，”她单手把瘫软如泥的达芙拖起来，“干活去。”
达芙一边抹着脸上泪水一边扒着艾沃尔站起身，说实在的，后者虽然努力过了但还是不能真正理解达芙为什么能怕雷尔德怕到这个地步。
等达芙站起身艾沃尔低声问：“你真的不考虑？”
“考虑什么？”达芙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雷尔德说要给你自由之身。”
达芙苦笑着摇摇头用更低沉的声音回复：“雷尔德的女人太多了，私生子也有一打。我曾经流过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我告诉雷尔德只是认为他应该知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雷尔德听我说完后冷笑说像我这样的□□鬼知道孩子爹是谁。”说到这她扯了扯嘴角抹掉了脸上最后一滴泪，“我现在只想去某个他到不了的地方过完后半辈子。”
艾沃尔听完沉默片刻，拍拍达芙的肩轻轻推着她迈开步伐，然而她自己才抬起脚步背后又传来个陌生的女声：
“站住。”
应声转过头的艾沃尔满脸的暴躁和不耐烦毫不掩饰。
她的目光很快就定格在手持剑盾走出人群的索瓦身上。
“你哪位？”艾沃尔面对索瓦站定问。
其实看到对方手里的家伙事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我叫索瓦，你就是‘狼吻者’艾沃尔？来自黑鸦氏族？”说着话索瓦又走进了些，站到跟前她不得不抬头仰视艾沃尔，她发现光用壮这个字形容她有失偏颇，说她壮吧可在穿着如此厚实的前提下依然显得腰臀分明，四肢修长，说她瘦吧可她能把那个女奴隶挡个严严实实还绰绰有余，看这宽阔的肩背要不是游泳健将就是皮草太厚。
“是我。”艾沃尔抱起胳膊开始打量索瓦，她背后的达芙忐忑地探了探头又缩了回去。
“很好，省的我特意去找。”索瓦勾起嘴角挺直背脊说，“我想加入你的队伍，你意下如何？”
这话给艾沃尔问懵了。
“你……想加入我的队伍？”艾沃尔眯眼歪头瞅着这个陌生的盾女还是决定先拒掉再说，“我不缺人，你另谋高就吧。”
“哎~别拒绝得这么快嘛，”索瓦摊开手走了几步，笑容充满迷之自信，“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能力顶替掉你现有的某位菜鸡船员呢？还是说，你的每位船员都跟你沾亲带故，感情匪浅，所以你一个都舍不得放弃？”
艾沃尔眯眼皱眉的时候眉骨几乎能把眼窝整个笼进阴影中，她委实是长了张生气便令人害怕的脸。
“你这么想加入，那我也得知道你几斤几两。”说着话艾沃尔说着就把双手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这可是我们这儿最强的盾女嘞！”铁匠大叔在人群中扯开嗓子应援，周围响起一片应和之声——根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吧！
这时达芙鼓起勇气扯了扯艾沃尔的衣袖，后者扭头看了看她，纠结了那么一小会儿，回头再面对索瓦大声道：“要打可以，改日再战，我现在没有时间。”
“改日？你很快就要回斯塔万格了吧？不想打可以直说，我也没有逼你。”
她的挑衅起作用了，艾沃尔的面庞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虽然还远不到面目狰狞的程度，但能够捕捉到她的怒意就足够。
看着艾沃尔朝自己走近索瓦下意识握紧盾牌把手和剑柄，但直到来到跟前对方也保持垂手完全没有亮武器的意思。她腰间皮带挂着匕首，后腰上别了把应急用的手斧，索瓦早就打量清楚了，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别的兵器。
“索瓦是吧？”艾沃尔皱眉俯视着她，没等索瓦正式给个回复她就后退两步摊开胳膊大声问：“这里有谁有资格见证决斗？”
人群中嗡嗡议论声此起彼伏，到底没有人站出来给决斗拉开序幕。真正的霍尔姆决斗见证者至少也得是个领主，索瓦心里非常明白，于是她从艾沃尔跟前推开，一边绕场走一边用大部分围观者都能听见的音量郑重道：“我会去向韦恩斯领主请求裁决，后日清晨港口见。”
艾沃尔扯扯嘴角：“一言为定。”
之后她没有再废话，摁住达芙的后脖颈就推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等远离了逐渐散去的人群和方才索瓦所在，艾沃尔才撤了手停下脚步问达芙：“差不多了吧？”
“这……抱歉，我没办法问完每个人。”达芙缩着肩膀答，看得出很是害怕。艾沃尔稍作回忆确认自己从未恐吓过她，也许这也是她的某种习惯了。
“刚才那么一闹，已经没有必要了。”艾沃尔扶额摇头叹息道，“我要找的那人要是有脑子的话，现在再问也是白搭，就说说你已经知道了什么吧。”
“出乎我意料的是……会法语的奴隶比我想得多。”
“多？”
“我说我的主人有意召集人手航向法兰西，需要会法语的翻译，刚才就问到三个，我得提醒你，这里面可能有夸大吹嘘的可能，如果有机会摆脱现状哪个奴隶不会拼把运气呢？哪怕只是换个主人也是算好的开始。”
“我的目标不会，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艾沃尔叉起腰若有所思，“那三个都是谁？主人家在哪？详细跟我说清楚，一个字都别漏。”
艾沃尔要怎么查实呢？达芙实在很担心这一点，她问出了三个不怎么可靠的目标，她自己都没有信心，但是每次看到艾沃尔的眼神她就立刻打消问东问西的想法，于是点点头开始了陈述。
下雪了。
艾沃尔深吸一口气，寒气入鼻丝丝沁凉，随着雪越下越大这种味道会越来越刺鼻，艾沃尔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确定不是人人都如她这般感官敏锐，能“嗅”出雪的气息，能预感即将到来的冬天是不是比去年更严酷。
不过这种神奇的天赋可以有更重要的作用。
亲自排除掉两个可能之后，就剩下这最后一家。艾沃尔蹲在目标屋宇院门口一座法芙那形象的龙形装饰顶端，这街边装饰高到足够让她置身其上也几乎不会引起下边来来往往路人的注意，虽然如此这也不是久蹲之地，就算她能够稳稳地保持平衡，脚底板还是会痛的。
再次同达芙曾经的描述进行核对确认自己应该没有找错地方后，艾沃尔面向屋舍闭上眼，再睁开时她的眼眸只剩永夜般的漆黑，瞳仁虹膜已被深沉的黑抹去了界限和存在，任谁亲眼目睹都不会承认这是人类的眼睛。
艾沃尔自认发觉天赋之后就一直小心谨慎未被任何人发现，她可不想被当成什么稀奇的怪物献祭给神明。
下方离自己还有些距离的屋舍，包括周围的一切都在睁开这双眼后都失去了颜色，取而代之的是介于黑灰之间的半透明构造，以及被赋予奇妙冷色光影时刻都在变化的边缘。在这样的视野中墙体、山壁、人的血肉之躯等等等等全都会被看个透彻，无所遁形，这种视野最大能扩充到方圆十几里地，眼下她只需要看清屋舍里的人。
一家五口在厅里围于地炕边大概是在喝酒聊天取暖，屋里两个扑人在进进出出地忙碌，屋后猪舍里还有个奴仆在用草叉卷猪草，这时墙后又走来一人，两人开始交谈，谈着谈着双方都变得激动起来，手上比划的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
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