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二合一) 山雨欲来风……
在不久之前, 吕伯野曾与润生茶楼的掌柜发生过矛盾。
起因是茶楼的掌柜见一对相依为命的爷孙俩可怜,允许他们七日之中有两日能进茶楼里来卖艺。
但是吕伯野那时候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反正就是突然发疯了。
人家姑娘和自家阿翁一个拉二胡一个唱歌,艺术表演进行得好好的,吕伯野一开始也没啥反应, 但是不经意之间回眸瞧见了那努力歌唱的孙女后, 他居然骤然就站了起来。
吕伯野当即要求掌柜的, 不许他们爷俩来这茶楼里抛头露脸的卖艺。
掌柜的觉得他有病,老子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关你屁事
爷孙俩也觉得吕伯野晦气, 人家好端端地凭本事吃饭, 怎么就莫名其妙被你给沾上了
据说当时吕伯野即刻就掏出了银两,要买下那姑娘回去当丫鬟,结果那姑娘直接“呸”到了他脸上
这是一场闹剧, 折可克当时并不在现场,但回来后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
众人都说吕伯野那是喝醉了,醉鬼是没有理智和逻辑可言的。
而醒来后的吕伯野则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说了自己醉酒后的所作所为,吕伯野羞愧地表示自己日后再也没有脸面踏进润生茶楼一步了。
这就是折可克为什么会对吕伯野出现在润生茶楼,感到非常奇怪的原因了。
不应该啊按照折可克对吕伯野的了解,小吕是个说到就能做到的好汉,哪里会做如此自打嘴巴的事情
而且折可克眯了眯眼,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吕伯野今天的打扮和他以往,都似乎不太一样呢
专门乔装打扮过来喝茶可吕伯野他偏偏就不是一个爱茶的人,当真是处处是诡异
吕伯野脑筋急转弯,刚想找借口说,这是因为对面他爱喝的那家茶楼, 已经座无虚席,而他偏生经过此地又有些口渴
但是吕伯野转眼一看,却发现对面茶楼的空位极多,这个借口刚说出去,肯定就会被立即拆穿。
吕伯野眼珠子一转,看到折可克的背后没有跟着人,便笑道“因为我方才路过此地,想起能给小五带一点他爱喝的茶叶。”
吕伯野没有想到的事情是人倒霉的时候,真的是喝口凉水都塞牙,放屁就砸脚后跟。
事情居然就是这么巧,吕伯野他刚说完这一句话,他口中的“小五”夏侯广居然就在折可克的身后出现了
没有错,刚刚夏侯广在一楼,看着润生茶楼今日新出品的茶,他选择困难症就犯了,纠结了老半天自己究竟要喝什么,所以来晚了一步。
夏侯广上楼来,正好听到了吕伯野说要给自己带茶叶的话,忍不住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
他从折可克的身后蹦了出来,笑得一张黝黑的脸上,闪出两排大白牙“吕哥你这也太仗义了吧兄弟我谢谢你了啊,我方才看那个新出品的什么什么绿茶饼就很好,给我来一份你既然有心,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哈哈”
若是破财能将事情按下去,那就再好不过了,吕伯野和夏侯广乐呵呵地聊了起来。
可是折可克却隐约察觉到这件事情,依然有不对劲的地方。
没人知道,平日里最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折可克,有着上天赋予的诡异的直觉。
如果他冥冥之中感觉到某事不对劲,那这件事情,必然有诡异
正如在这茫茫大漠,他曾多次在天意的指引下,直捣敌人的老巢。
折可克不动声色地看了吕伯野一眼,问道“小吕怎么会突然想要给小五带茶叶的”
“你们俩愣着干嘛快过来坐下,”吕伯野笑着招呼他们,态度自然又热情,“还不是因为前两天小五说操练太累了,好想喝一喝这里的茶”
“哎哟”夏侯广一副和吕伯野调侃的模样儿,胳膊往他脖子上一搭,“吕哥你这么记得兄弟我说过的话你可真是贴心呐这样才是好兄弟,可不能再像是平时那样了”
“平时哪样了”折可克笑嘻嘻地接上,“难不成平时你吕哥对你不好”
夏侯广叹气“也没不好,但是平时我说我要吃烧饼啥的,让吕哥路走过路过帮我顺手买一个,他都嫌麻烦不肯帮忙。”
“这可太伤害兄弟我脆弱的小心肝了啊”夏侯广浮夸地捂着心口。
“恶心不恶心啊你,吃你的吧”折可克埋汰地大力按了按夏侯广的头。
吕伯野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两位朝夕相处的伙伴,无论是折可克,还是夏侯广,态度都太过自然了。
他们好像对他没有一丝一毫其他想法,因为信任度太高,而呈现出了一种灯下黑的感觉,他们没有对他不合常理的行为有过丝毫不好的怀疑与猜测。
但是吕伯野依然感到不安,因为他们的疑问,似乎越来越多了
“你这臭小子,你吕哥对你好你不回家烧高香,你搁这儿阴阳怪气说他从前不给你带烧饼”折可克有又笑又骂,他明明态度自然,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在加大吕伯野身上的割裂感。
果不其然,夏侯广摸了摸鼻子,尴尬道“这能怪我呀主要是吕哥你自个儿不觉得你很诡异嘛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啊,怎么突然对兄弟那么好,你最好从实招来哦,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俩别胡咧咧了,我看小五你就是皮痒,对你好点,屁话一堆,明日看我怎么收拾你”
吕伯野笑哈哈地粗暴地将事情糊弄了过去。
他抿了抿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眉毛,不行他还是要想办法,彻底消除这俩人最后一点点疑虑才行
一个谎言的出现,要用无数个谎言去掩盖,说的就是吕伯野现在的情况。
吕伯野若是不心虚,给夏侯广带茶叶真的就是他的目的的话,他完全可以直接反问折可克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子,如同审犯人一样审他问东问西的
然而实际上他心虚,他心里有鬼,人在底气不足和准备不当的突发情况下,就容易出现差错,就像是现在的吕伯野一样。
吕伯野他不得已,选择了顺着了夏侯广的话说下去我确实是因为某些原因,受了刺激,才突然对你那么好。而这个原因,就是
“唉”吕伯野重重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我那老母亲啊”
没有错,吕伯野还有老母在世。据说他早就想让老母亲搬出来住,但是住在乡下的吕母因为乡里乡亲大家都很熟悉,她生活得很自在快乐,所以不乐意到这边来。
“哦,你那老母亲怎么了吗”折可克笑着给吕伯野两人倒了一下茶水。
吕伯野苦笑了几声“还不是因为她想要抱孙子了我实在是头疼。”
“这有何难呢吕哥,你已经是校尉啦,怎么会找不到老婆呢”夏侯广满脸不解,“只要你愿意的话,你挑个姑娘,姑娘也乐意,那你俩明天就能够把六礼都走完咯”
“你呀,又在胡说八道了,”吕伯野摇了摇头,“我和折将军一样,这金瓯有缺,我们从军之人,哪有心思整那些。”
“可不是”折可克不仅没有拆穿吕伯野话中的漏洞,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别提这个了,喝茶就好好喝茶”
他们三人其乐融融地喝起了茶,东拉西扯了起来。
期间吕伯野还关心地问,他们今日屯田任务怎么完成的这么早
夏侯广回答说今日只是去勘察了地形,明日还要跟着军师出发,那应该才要真正动手。
气氛和乐、热闹,吕伯野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折可克和夏侯广,而后丝毫不见不妥,便以为自己已经成功蒙混过关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折可克只不过是将这今日的这一切不对劲,都暂时压在了心底里。
夜幕降临后,折可克他们三人一块儿除了润生茶楼,相携走了一段路,后来才分道扬镳。
吕伯野甚至走了一小段路后,竟然又原路折返,隐匿身形地跟在了折可克的身后。
折可克毫无异常地回了自己的小宅邸,吩咐宅子里的下人给自己热水
折可克开始沐浴了。
折可克沐浴完毕。
底下的人问他今夜是否还要耍一耍刀再睡觉
折可克表示“明日要去屯田,今夜我需早些就寝。”
吕伯野见状,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一览无余的小宅邸。
吕伯野的轻功极好,黑黝黝的环境,没谁能发现他的身形,而他的离去,也不过是树梢微动罢了。
然而吕伯野没有想到的是,他离开的下一刻,折可克居然倏地回眸,冷厉的眼睛,凝视着那无风而动的树梢。
“将军,可要就寝”
折可克摇了摇头“做出我已经就寝的模样,我要出去一趟。”
老汉震惊“可这如今已经快到宵禁了”
然而折可克根本没有理会他,不走寻常路地翻出了自家宅邸的墙,运功一路疾驰冲向了润生茶楼。
“折将军”掌柜的很是惊讶,“您这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吗”
折可克笑盈盈道“嗐今日听你说那馄饨摊怎么着了,好像没听到后文,我这都进被窝了,忽然想起此事,竟然要睡不着了,掌柜的,你再仔细给我说说”
掌柜的没怀疑什么,毕竟人皆有好奇之心嘛,他详细地给折可克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那姑娘啊,差点就遭殃咯”掌柜的回想起今日的凶险,依然十分感叹。
“谁家姑娘啊,这般倒霉”折可克状似无意地问。
“谁家姑娘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啊,我瞧见她们上了都护府的牛车。”掌柜的八卦地凑近折可克,“这该不会是宫里头给小国舅安排的女官吧”
“掌柜的,这可不能乱说,谁知道人家是什么身份呢”折可克笑呵呵地起身,“我这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小爱好,您可就别告诉旁人了,免得人家知道我堂堂一个将军,也如此八卦,我面子无处搁置。”
就说这,折可克掏出一块银两丢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笑眯眯“诶诶诶,好,小的明白”
“说起来,掌柜的,从前在你这茶楼卖艺的那爷孙俩呢怎么感觉许久没见到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提起旧人,掌柜的也很是唏嘘,“怕不是跑到别处谋生去了吧要我说,那姑娘啊,生得和某个贵人有几分相似,想必命也差不到饿死的地步,如今应当也是过得不错的吧”
“贵人”
掌柜的惊醒地捂嘴,笑呵呵“可不敢乱说话。折将军,您快快回府去吧,这宵禁要到了”
“行行行,那我走了,不打扰你打烊。”
齐氏安排的这场筵席,到最后,湛兮果真是要掐着宵禁的点回府的。
湛兮打道回府的时候,齐氏老老少少都送他到门口。
齐乐乐不动声色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她抱住湛兮的大腿,刚要说点什么,就被一直防备着她的,她那糟心老马一样的亲爹齐志学给揪住了。
齐志学把女儿拎了回来,顺带捂住了那她吐不出象牙来,却狂吐惊人之语的小嘴。
湛兮笑盈盈地和诸位道别,细心周详地说御医明日还会过来。
齐氏众人纷纷表示感谢,向湛兮行礼道别。
就此,湛兮的马车缓缓启程。
今日的筵席,收获颇丰,至少,湛兮已经基本清楚了这北庭都护府的世家派系。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东拉西扯的关系不说,总体上他们分作三个派系
一个是傅家和花家为首的,顶层的世家,也是实力最强大,占有土地最多的;
另一个是与傅家分庭抗礼的唐家,因为已经结成了世仇,两家颇有一种王不见王的模样;
剩下的就是中小型世家联合起来的,靠着数量以占据一定话语权的派系了,这一派系,以齐氏为首,并且齐太爷手段过人,他们基本上以齐氏马首是瞻。
而现在,一场筵席过后,无形的派系掌权之物已经发生了转移,如今的他们,唯湛兮马首是瞻
湛兮回了都护府,府中气氛有些沉闷。
“阿耶未归么”湛兮问管家。
“回小少爷的话,大将军说因为还要和军师议事至深夜,今夜就歇府衙。”管家恭敬地道明了原委。
湛兮点头,又看向田姑姑“今日可是出门不顺利”
田姑姑微微笑着“小少爷,您刚回来,舟车劳顿,要不然先洗漱一番”
“猛狮如何了”
“还在屋子里埋首狂写。”
听到闻狮醒没事,湛兮就应下方才田姑姑的提议“那准备热汤吧。”
湛兮在洗澡的时候,田姑姑又来汇报说“折将军过来了,如今已经到了小院”
田姑姑的话没说完,折可克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小金童,你洗好了吗你够不够的着背啊要不要哥哥进去给你帮帮忙。”
湛兮“你最好给我在外边安静地等着”
田姑姑无奈地看折可克,原本她还有许多事情要给小少爷汇报清楚的,但折可克这一过来,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将事情传达给小少爷了,毕竟就在刚刚,宵禁了
折可克无辜地冲田姑姑眨了眨眼“那田姑姑,你送我到小金童他书房里去等他出来”
田姑姑“”先不说书房是主人家的秘密重地,就说湛兮的书房,现在有点儿那什么
人满为患。
湛兮在里头出声“你带他去。”
田姑姑立刻换了个态度“折将军,您随我来。”
折可克乐呵呵地跟着田姑姑走到了湛兮的书房,他刚要推门进去,却见田姑姑率先敲了敲门。
然后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折可克“”诶嘿里面居然是有人的
开门的谭勇看着折可克“见过折将军。”
田姑姑“小少爷吩咐我将折将军带过来。”
谭勇立即让开了路“折将军,请进。”
折可克还没进去,就对谭勇说“我这次,正是要找你,才过来这一趟的,我听说你在皇都的时候,是个百事通”
折可克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了,无他,他刚走进书房,就和里头坐着的四个大男人面面厮觑。
这四个大男人分别是鱼知乐,万子北,蔡老板,高铁牛。
等折可克和谭勇也进去,不大的一间书房,就怼满了他们六个又高又壮的大男人。
蔡老板抱着手臂,冷冰冰地看着折可克,态度恶劣“看什么看”
折可克翻了个白眼“脾气这么差,怪不得长得像鲶鱼。”
蔡老板“”你们他娘的,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居然都是那么会骂人的吗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爱叫
比起这蔡老板,鱼知乐和万子北就要友好多了,至于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的高铁牛,真是要不是长得太高大,折可克都差点要忽略掉他的存在了。
鱼知乐招呼他“折将军,过来坐。”
折可克同手同脚地走向他,有点儿头大“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小金童要和你们商议重要的事情吗”
“确实如此。”鱼知乐含笑点头,“不过国舅爷既然吩咐了田姑姑带你过来,想必是要带上你一块儿议事了。”
折可克有点头大“这”
他不是想问这合适不合适,他是惊奇他们这几个人,要议论什么事情。
怎么感觉小金童,好像瞒着他许多事情的样子呢
折可克为自己的猜测,感到悲伤。
湛兮沐浴后,懒得再穿上正装了,都是自己人,那他就随意一点。
于是湛兮穿着自己玄色虎纹的宽松亵衣便直接走了出去。
这亵衣形制堪比亲王之衣,这是永明帝特许他越级穿戴的。
黑袍完美的融入了夜色,湛兮用毛巾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吩咐田姑姑“令人准备点夜宵,也给猛狮送点过去。”
田姑姑应了一声,吩咐好底下的人后,田姑姑就跟着湛兮一块儿走到了书房。
人齐了,田姑姑没有告退。
折可克犹豫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眼神最后还是落到了湛兮身上,他打量了一下湛兮,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真诚赞叹“小金童,你这亵衣,真华丽”
这黑色的亵衣,质地很是独特,在葳蕤的灯火下,犹如静静流淌着的溪水,柔顺中竟然泛着光泽。
而且分明只是一件无需见人的亵衣,可是偏生这亵衣奢靡至极地用上了极为特别的同色系刺绣,绣得是复杂又繁密的猛虎回首。
湛兮叹了一口气“蛇可可,你坐着听,你有什么事,最后再说。”
虽然打草惊蛇不好,但是湛兮不确定那场战事什么时候来。
而他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了,他一旦开始对北庭都护府的世家露出自己的獠牙,就会深陷这场厮杀中。
届时若是战事忽然来了,他也不一定就能为保护折可克而从生死场中抽身了
所以,戳破就戳破吧起码要让这家伙有点自觉才行信任同生共死的兄弟不是错,但那偏生是一条潜伏在身边的毒蛇。
“田姑姑,你先说说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湛兮说。
田姑姑便向湛兮汇报了一件事“今日下午,唐氏送来了请柬,邀请您后日赴宴。”
原来是唐氏知道湛兮答应了齐氏的邀约之后,不甘示弱,立马给湛兮发来了请柬。
湛兮沉吟了一下,这唐氏,怎么有点儿火急火燎的。
田姑姑问“小少爷,要去吗”
湛兮说“去啊,怎么不去当然也要去”
不仅为了拉拢这唐氏,他需要去一趟,而且他也有正有要用到宴席的地方比如,找个机会,做掉那依附花家的秦氏。
唐氏这一波,对湛兮而言,可不就是瞌睡了,给他送枕头来了么
于是湛兮吩咐谭勇说“你想办法,让那秦家的少爷,混入唐氏的宴席。”
谭勇恭敬地应下。
折可克听得眉头越皱越紧,他有点满头雾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但是隐隐约约地,他又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折可克回头看了一眼谭勇,直觉告诉他,他今日过来的目的,最终是会达到的。
小金童他们在商议的,或许和他也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