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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 92 章(一更) 衣冠禽兽最会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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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如英恍恍惚惚地回忆着她和高铁牛的那些点点滴滴

    他们是夫妻, 他们都需要成长,需要伴侣的提携,可他们偏偏都是汲取养料的那一方, 而不是能浇灌的一方

    高铁牛是十年如一日的笨口拙舌,沉默寡言,刘如英却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 高铁牛越是沉默,她便会越发多思多虑。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也许当初高铁牛什么都不告诉她,或许不是因为厌弃她, 或许不是因为对她做不好“夫人外交”而有心有怨气。

    他反而有可能是为了她好,担心她又做错了什么事, 会内疚,会在内心谴责自己他竟有可能, 是为了保护她啊

    也许她当年柔弱哭泣的时候,高铁牛也并不是厌烦了她、不愿见她, 而是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安慰她, 他手足无措, 嘴笨难言。

    可能这一头蠢笨的蛮牛, 还会以为是自己惹了妻子哭泣, 只要自己滚蛋了, 妻子的心情才会好起来吧。

    刘如英觉得自己真的好蠢好蠢, 好笨好笨,她只知道傅桧柏和高铁牛不合,傅桧柏的夫人总是看自己不顺眼,总是为难自己,她却从来没有细究过里头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她以为自己被高铁牛厌恶, 他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可她怎么会忘记呢她怎么能忘记呢

    在他九死一生的那一次上战场之前,傅桧柏的夫人从她口中,套出了她为高铁牛准备衣裳的时间啊

    依稀中,刘如英居然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小心谨慎,傅桧柏的夫人却巧舌如簧放松她的警惕,她察觉到了傅桧柏的夫人的急切和逼迫之意,心慌意乱地想要躲开。

    她要离去,傅桧柏的夫人却不让,口中多有挽留之意,频繁笑问“急切离去所为何事”

    刘如英害怕自己多说多错,什么都不说,为了尽快离去,只推脱家中有事。

    当时,傅桧柏的夫人便状似无意地调笑道“这么急着走,难不成是要为夫君备好衣裳不成呵呵呵”

    那仿佛只是随口的打趣,在场的夫人们都纷纷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可是刘如英当时心中一紧,怕傅桧柏的夫人看到自己脸色不对,就立刻低下了头。

    她三缄其口地离开了,可是她还记得,傅桧柏的夫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后,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天色,似乎是在估算着时间。

    这她早已遗忘的场景,却在今时今刻,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穿透了她的心脏

    像是一块山顶的巨石,忽然砸得她头破血流

    她真的好笨好笨啊,她怎么能,那么轻易被套出了信息呢

    她当时为什么要低头她的表现一定让傅桧柏的夫人看穿了吧

    知道了她准备衣裳的时间,不就能推算出了高铁牛的行军时间么

    为什么呀她为什么就不是和这群夫人们一样八面玲珑、滴水不漏为什么她为什么如此蠢笨

    高铁牛在那场战事中失利当真是一个意外吗

    刘如英泪落如雨,为何人可以那么坏,那么邪恶折可克将军的遭遇,又真的是意外吗

    军师大人忽然缠绵病榻,不足半月便一命呜呼都是意外吗

    刘如英快要恨死自己了她要怄死了她怎么可以那么蠢笨愚钝

    如果湛兮今日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或许如此蠢笨的她,是怎么都看不到迷雾之后的真相的呢,她空有宝山而不知啊

    刘如英如同一座雕像一般,在湛兮的面前坐着,僵直不动,泪流不止。

    湛兮掏出了手绢“表姐,莫哭了,你并未做错什么。”

    刘如英迟钝地眨了眨眼,汹涌的泪又一次溢了出来,她狼狈地摇着头,喃喃自语着“不,你不知道小少爷,你不知道我曾做错过什么,我曾那么的蠢笨过”

    她的哽咽和绝望简直要令人心碎,湛兮甚至能嗅到弥漫在她周身的那一种自我厌弃、自我谴责的气息,痛苦到令人的感觉就如同溺水一般的窒息。

    “你没有做错什么”湛兮平静,而有坚定地说。

    刘如英恍惚地抬头看他。

    湛兮将手绢递到了她手上,凝望着她的眼睛,重复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是、可是”刘如英仓惶又狼狈地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或许有人利用了你,或许有人从你口中打探到了什么消息,然后借此去做了什么恶事,可是表姐,人家要作恶,总是能作恶的,这并不是你在作恶,你何必谴责自己呢”

    “可是如果不是我太笨,我就不会那么轻易就被看透,那他也不会”刘如英失声痛哭。

    “不是这样的,”湛兮却摇头,反驳了她的想法,重复,大声而坚定地重复,“不是这样的”

    刘如英呆呆地望着湛兮,湛兮告诉她“就算你聪明绝顶、守口如瓶,要作恶的人,就没有办法从其他渠道打听到他们想知道的事情了吗”

    “我还是那句话,人家要作恶,总是能作恶的,这并不是你在作恶,你不必谴责自己,相信我,这不是你的错”

    “贼进了家中,盗取了金银财物,这是贼在作恶,是贼在挑衅我大雍的律法,错在了贼起了贪婪之心,错从来不在主家门锁不够结实。”

    罪犯犯罪的理由,有且仅有一条,那就是他起了犯罪的心。

    他犯罪与受害者当时穿了长袖还是短袖,长发还是短发,卷发还是直发,高跟鞋还是平底鞋,又有什么关系呢

    盗贼入户,不怪盗贼要行窃,反而要怪主家的门锁不牢靠么天下岂会有这般道理

    “不够聪明,就活该被伤害吗八荒,可都没这样的道理你莫要拿他人的错误,来惩戒自己。”

    湛兮最后的这句话,振聋发聩,也终于止住了刘如英的眼泪。

    是啊,小少爷说得对,她不能怪自己,怪自己又有何用呢

    难道无法从她身上打探到信息,他们就无法获取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了吗他们会放弃自己的阴谋了么

    如果说高铁牛出事,是因为她的蠢笨不堪。那折可克将军呢,他出事时,可还不像高铁牛这般有着会拖他后腿的妻子呢可就算如此,他也还是中招了。

    刘如英不怪自己了,真的,她不怪自己了,可她依然觉得好悲伤啊,原来这世间,当真有如此无可奈何之事呢。

    不过,那些个恩恩怨怨,在生死面前都不足一提了,刘如英鼓起了勇气,说道“小少爷,你还请你提醒一下折可克将军,一定要小心傅桧柏。”

    刘如英多么想自己能说出一点什么有用的信息,可是她不是不肯,她是办不到,毕竟一直到她死,傅桧柏可都是北庭都护府一位颇受人敬重的将军呢

    她要如何说傅桧柏的坏话难道就凭她那些了无痕迹、子虚乌有的“预知梦”可是“预知梦”里也没有傅桧柏就是罪魁祸首的证据呀

    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醒悟和猜测,她要以什么理由,提醒旁人小心傅桧柏呢

    有了

    “虽然我未曾和此人打过交道,”刘如英擦拭了眼泪,定了定神,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瞎编,“但是我在梦中曾与傅桧柏此人有过一面之缘。”

    “他生得高大斯文,是人人称颂的儒将,但是我知道,这一定是假的,这家伙肯定是个斯文败类”说着,刘如英忍不住抖了一抖,但她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惶恐,继续瞎扯,“你要问我原因的话,那我只能说,这就是直觉”

    “对是直觉因为这个人,我在梦中与他打了一个照面,就想起了我那位好夫君人人都说他是芝兰玉树的儒雅君子,可只有我知道,他冷酷无情,狼心狗肺这种人最会装了,没错,他们这种衣冠禽兽都是那么会装模作样的。表面上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实则都不知道在行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破事”

    湛兮“”

    他在努力憋笑。

    其实不必刘如英非要找出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让他注意傅桧柏,他都会这样做的。

    因为以湛兮的聪慧,当他从刘如英的口中得知有傅桧柏这么一个人,此人又恰恰好是折可克出事后的最大利益获得者之后,他就会将十二万分的怀疑,投射到此人的身上。

    不过刘如英咬牙切齿、苦思冥想找蹩脚的理由的模样,也是真的十分有趣啊。

    湛兮离开了刘如英的院子后,就吩咐田姑姑道“你去信一趟姚宅,让云翼过来找我。”

    姚鹏举来的很快,这个速度,湛兮合理怀疑他是接到了信,就匆匆赶来了。

    “见过国舅爷。”姚鹏举向湛兮行礼。

    湛兮笑“不必多礼。”

    在姚鹏举直起身整理衣裳后,湛兮冷不丁地问“你昨夜是从哪儿找到的鲤鱼灯”

    姚鹏举被湛兮吓了一大跳,明白过来湛兮所指的是什么后,就算是姚鹏举,也禁不住红了红脸。

    不过君子坦荡荡,姚鹏举深吸了一口气后,努力控制自己的羞涩,说道“是我前几日自己做的。”

    “亲手做的啊”湛兮微微蹙了蹙眉。

    姚鹏举已经在湛兮的面前端坐好了,见湛兮表情不对,便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唔算是有点事,而且是不知该如何与你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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