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夕阳西沉,天边的云霞被夕阳给染成了绯红色,鸟雀的羽翼披上了一层霞光,振翅冲上了九天云霄,消失在了苍穹之间。
倾绝峰上的落日之景充满着涅槃重生的余烬之美,叫人望之沉醉。
覃柘盘腿坐在山边的一块巨石上,脚下便是万丈山壑,一眼望去葱郁无边,夕阳落在了她乌黑的头发上,纤长的眼睫上,最后坠入了她琉璃般的眼眸中。
她在静静地等待着天黑。
终于,当最后一缕光消失在了山谷中,天地间已经混沌一片,远山也如同蛰伏的巨物一般沉睡在黑暗之中。
就在这时,意料之中的火光燃了起来,一开始还只是点点火光,瞬间便连成一片,不一会儿便烧成了火海。
紧接着便听得众人的惊呼声:“走火了!山火烧上来了!快救火!”
人陆陆续续地全都跑了出来,不少人手中拎着水桶,拿着扑火的杆子,一时间局面混乱成了一团。
覃柘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上的草芥,没有理会远处的热闹,头也不回地朝着相反方向奔去……
果然,因为山火的缘故很多人手都被派了出去灭火,此时山庄内的守卫至少是少了过半。
对于覃柘而言已经是足以应付得游刃有余了,没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潜进了主院。
不确定还有哪些人留在了院子里,覃柘行动十分小心谨慎,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覃柘一动不动地趴在屋顶上观察,令她没想到的是这铸剑山庄的主院里居然这般的冷清,一眼望去连灯都没有几盏亮堂的,就更别提婢女侍从了,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该不会是有诈吧。覃柘总感觉这氛围有些不寻常,照道理说老庄主不是还在养病吗,不可能主人家的院子里头这般的死寂,不说大夫了,婢女婆子总得见着一个吧,难道搬到别处调养去了?
就在覃柘还在想着会不会是有埋伏时,只听“啪嗒”一声,窗户被撞开了。
覃柘警惕地握紧了千机,却只看到一只玄猫从屋里翻墙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只肥硕的大耗子。
这屋是多久没人住过了,耗子都落窝了。
此时覃柘也管不得这么多了,轻手轻脚地经过角门,经过一道幽深的长廊,翻过主院,这才来到地图上标记出来的那个偏院。
既然巫逐清给的地图上标出来了这块区域,自然少说也是有八成的可信度的,现在覃柘要做的就是找出师父被关的具体的位置。
如果说方才的主院是清幽寂静别有生趣,那么眼前的偏院只能用简陋荒芜来形容了。
院子里的杂草都快长到了膝盖高,月光下显得森然鬼气,但石板小径和木廊边却是干干净净,能看得出有人涉足的痕迹。
三居室的屋子坐落在杂草丛生的院落中,显得说不出的荒芜。
覃柘确认过周遭没人后,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主屋门。
进到屋里,并没像预料中的那般破旧不堪,反而是十分的干净简雅,屋内还保留着很久以前屋主生活过的痕迹,一杯一盏,一笔一砚都像是在静候归人一般。
主室很简单,几乎一眼就能穷尽,但覃柘还是很严谨地整个房间都认真地找了一遍,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然而就差没整个屋倒过来找了,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覃柘不禁开始怀疑信息的真实性了,师父真的被关在这里吗?
主室没什么线索,覃柘便推门来到了偏室,这是一间书斋,规格都赶上主室大小了,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画筒里还插着不少卷轴,看来这屋子的原主人还是个风雅之人。
今夜月光皎洁,透过镂空的窗户明晃晃的照进了书斋,使得整个室内无比通亮,完全无需再借助照明工具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打一进门覃柘便注意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张画,画上是一卷大漠落日图景,只用了赤红点墨,便生动勾勒出了一名红衣浪客的潇飒背影,在漫卷的黄沙中是那样的渺小但又令人无法忽视。
就这样一个潦草的背影,却一瞬间让覃柘想到了师父,覃柘曾想象过还没遇到过师父以前他的模样,大概就像画里这般潇洒自在吧。
覃柘走到画前细细观看,画下方一行隽逸飞扬的小字令她瞳孔一震……这,这字迹她之前绝对在哪里见过,这……是慕叔的字迹!
当时在七杀初见慕叔之时,覃柘便见过他的字,不会认错的,笔锋完全一样。
转念想想,慕叔和铸剑山庄庄主一样都姓慕,而且当初自己无意间提起铸剑山庄时,慕叔的神情明显就发生了变化,种种迹象看来,慕叔很有可能是铸剑山庄的人。
一时间覃柘觉得自己不管是对于慕叔,还是师父,其实都算不上有多么了解,他们上一辈人和事的恩怨情仇中似乎参杂着一些难以言明的因素,旁观者多少如隔云观月。
覃柘想要将画取下来带出去等下次见到慕叔送给他,没想到在伸手取画的时候画轴晃动了一下轻轻地磕到墙面发出一声闷响。
旁人听这声音可能察觉不了什么不对劲,但覃柘耳力非凡,一听便知画轴后的墙面居然是空心的!覃柘面露喜色,这面墙后面绝对别有洞天。
覃柘将画取下,卷好放到一旁后,用手指轻轻地叩击墙面,摸索着丈量中空的面积,大概是一道门的轮廓。
然而覃柘沿着缝隙摸索了半天都没找出开门的方法,不由有些焦急了,眼下看来里面是间密室无疑了,那么师父极有可能就被关在这里面。
眼前这面墙的墙面光洁均匀并没有可以插钥匙的地方,那么一定就是有别的开门机关了。
覃柘在书斋里东翻西找了好一阵,鬓发都汗湿了,也没找到开门的机关所在,也尝试过了用内力去震碎它,但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居然纹丝不动。
覃柘心里不免有些急躁,于是干脆往地上一坐,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思路。
如果开门的机关不在外面,那么就只能在这道门上下功夫了。
覃柘屏气凝神,一寸一寸的仔仔细细用手指轻叩,将耳朵贴在墙上感受细微变化,敲了许久也不见听出区别来,覃柘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就着这时,手指所叩击的一个点传送回来的音色与周边出现了差别。
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被覃柘给听出来了,记下点位,再继续摸索,最后在门上一共找到了两个与周围有出入的异常点。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覃柘一手按住一个点位,双手一起用力往前推,没想到原本纹丝不动的墙这会儿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动了,眼前出现了一道门来。
如水的月光倾泻进去,也几乎是同一时间,门后的密室突然被照亮了,烛台上的蜡烛自行燃烧了起来,覃柘试探着往里面走去。
可以看到这是一间十分空旷的暗室,四面无窗,一眼望去能看到正对着门的那一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许多牌位,室内所有光源只来自那几座燃着蜡烛的烛台。
覃柘从烛台上取下一段蜡烛,走到神龛前照了照牌位上面的字,一眼望过去似乎都是慕家的列祖列宗,看牌位的新旧程度应该是按照辈分排的。
当覃柘的目光移到最底下一排时,一个牌位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牌位比其他老牌位看上去新不少,也没有积灰,看样子经常有人打扫,但奇怪的是这个牌位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写,是座无名牌。
这间暗室虽大,但空旷得很,一眼便可穷尽,覃柘并没有在此间发现关于师父的任何线索。
这铸剑山庄费这么多心思弄出个这样的暗室来,绝不可能只是当祖祠这么简单,覃柘决定再仔细找找,一定还有别的机关。
这样想着,覃柘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边神龛,将上面的牌位都动了动,四面墙都敲了敲,也没有发现什么有可疑的地方。
实在没有办法了,覃柘将目光投向了两旁的几个看上去很是笨重的石烛台,试着都抬了抬,完全抬不动。
覃柘满头大汗地想着将身子往烛台上一靠,想要稍稍缓口气,没想到这一靠直接就让原本抬都抬不动的石台转了个向,让覃柘差点栽了一跟头……
好家伙,费力抬了半天,根本就没用对方法,原来这玩意儿是要用推的。
找到了机关,覃柘一下子就精神了。
她双手将石座环抱,左旋旋右转转,当无意间转到一个角度时候,突然间石台内部的机关像是突然嵌套上了一般,烛台“咔嚓”一声自动复了位。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石轨摩擦声响,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出现了一道方形暗门,一眼望去一片漆黑,像是一直往地底下延伸而去。
覃柘举着蜡烛,放到地道口子试了试,蜡烛的火焰被地下一股上升的气流吹得有些轻微晃动,看样子下面是有空气的。
覃柘长舒了口气,拿起蜡烛便顺着盘旋的阶梯往下走去。
蜡烛的光很是微弱,底下的湿度很大,空气显得十分浑浊,这使得烛火能照亮的区域十分有限。
覃柘一节接着一节台阶地往下走去,不知台阶的尽头会通向何处,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她感觉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内心脏跳动的声音了。
越往下走,那股奇异的药味就越浓郁,仔细一嗅还能闻到其中夹杂着的血腥的腐臭味,覃柘眉头紧蹙,呼吸也渐渐沉重起来。
也不知绕了几环,终于双脚落地了,覃柘举起蜡烛抬头一望,发现原来这下面是个天井一般的宽阔空间。
沿着气味的源头走去,覃柘屏住呼吸,举过蜡烛一照,只见面前一个一丈见方的黑色药池,而其中居然泡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被折磨得几乎不成人形的男人……
那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生机低垂着头颅,整个人被从琵琶骨穿透的两只粗大的铜锁给禁锢在了方寸之地,不知是死是活。
一时间,看得覃柘心惊肉跳。
“你……还活着吗?”
覃柘走近了些,隔着药池举起蜡烛在他面前晃了晃。
也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烛光的刺激,那人突然间身形动了动,带动着身上的铜锁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只见他缓缓地抬起头来,脏乱的头发将他的脸完全遮盖住了,在黑暗中看不见面容。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只能听见喉咙里沙哑刺耳的嘶嘶气音,在潮湿阴暗的底下天井中活像是阴间来的恶鬼,覃柘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覃柘走近了些,伸长了手将他脏乱不堪的头发拨开,待光照到他脸上时,覃柘惊得手中的蜡烛直接从手中掉落了。
在烛火与池水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嗤”响伴随着一缕青烟便熄灭了,周遭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此刻覃柘只觉自己的脑子充血,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师父……师父!”覃柘在黑暗中慌乱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