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竟是前辈
覃柘眉头微蹙,这青年竟然直接道出了师父的名讳,看他的反应像是与师父交情匪浅的样子。
反正他也没有威胁,覃柘便也不再遮掩了:“我师父便是司空孓。”
白衣青年听完覃柘的话,瞳孔一震,脸上惊喜交具,过了好久才像是找回了魂儿似的,嘴唇微颤着问道:“司空孓……你师父他可还好?”
覃柘不知青年何出此言,但见他神情真切,便答道:“我师父他挺好的,除了有时候神神叨叨的,倒也没什么毛病。”
青年听到覃柘这样说后,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嘴角含笑喃喃自语道:“好,好,挺好就好……”
“前辈,你与我师父很相熟吗?”
覃柘见这白衣青年貌似还和师父渊源颇深,于是干脆坐到了他旁边,给他倒了杯茶。
青年看着覃柘的眼睛,那双沉寂已久的眸子里此时像是被照进了一束光来。
他没有回答覃柘的话,而是有些紧张地追问道:“你师父如今何在?”
“我师父早些年一直隐居在域外,半年前回了中原,眼下在那儿我就不知道了。”覃柘如实说道。
“也对,已经十年了。”
白衣男子像是失去了气力一般静静地靠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随即慌乱地说道:“不,他不该再回来的……是谁让他回来的?”
“不清楚,师父他收到一封信后就回中原了。”覃柘一边削着木头一边歪着头听着,眼前这青年似乎很是关心师父,看来定是与师父关系匪浅,要不怎么就连这动不动发怔的毛病也和师父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覃柘出声拉回了青年的思绪:“前辈怎么称呼?”
白衣青年像是有一瞬间都忘了自己姓名一般,有些恍惚,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慕淮予。”
“慕淮予,怀予……”
覃柘总觉得这名字听着耳熟,突然恍然大悟地惊道:“难道你就是师父时常念叨的阿予?!”
白衣青年听到阿予这个称呼,显然神情一愣,眸子里不再是一潭静谧的死水,像是藏着旋涡的暗流一般汹涌。
看青年的的反应,覃柘料想他果然就是阿予。
这下事情变得诡异了起来。
覃柘还记得她小时候在潼泊初见师父时,他便是带着一副骸骨独行在大漠之中的,之后找了块僻静无人的绿洲定居后,师父便将骸骨给就近埋葬在了后山上,立了块简素的石碑,此后每月十五都会独自带酒上山去祭拜,一待就是一整夜。
覃柘曾偷溜上山看过,那碑上拓的便是慕淮予的名字。
有时师父发懵的时候,也会莫名其妙将覃柘唤作‘阿予’,久而久之覃柘也习惯了,觉得这个阿予应该是个对师父而言挺重要的人吧。
可是这个本该死了很多年的人,如今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覃柘眼前,那躺在千里之外的坟墓中人又是谁?为何师父会以为他已死?为何慕淮予会被困在七杀分舵?
这其中怕是有着太多弯曲了。
不管怎样,眼前这位前辈对于师父而言是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人,那么覃柘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将他毫发无损地带出去。
“慕前辈,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离开。”覃柘走到门口,探了探情况。
慕淮予眼睛有光一闪而过,但垂眼看看自己的一双废腿,眸子里那一星半点的光便瞬间熄灭了:“我武功尽废,脚筋已断,于你而言是个累赘,你还是赶紧去救你友人要紧。”
“那可不成。”慕淮予是师父如此看重之人,要是继续将他留在这儿,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变数,覃柘想都不敢想。
其实她也知道慕淮予在在顾忌什么,慕淮予当下虽武功尽废,但看得出骨骼精健,从前在江湖中定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如今却被害至此,沦为一介废人,与世隔绝十几年之久,也没比死好受多少。
“阔别十几载,师父见到你定然欢喜若狂。”覃柘笑道,一双琉璃似的眼亮晶晶的。
这话击中了慕淮予的心底,慕淮予长舒了口气,片刻后眼神也再次坚定了起来,说道:“那便辛苦你了,小姑娘。”
“慕前辈,不用客气,叫我阿柘就行。”
覃柘咧嘴笑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阿柘是司空孓的徒弟,那便唤我一声叔即可。”慕淮予温和地说道。
覃柘点点头,改口叫了声“是,慕叔”。
离开的时候慕淮予还留了封信放在了桌上。
“慕叔,你这信留给那个阿丑的?”覃柘问。
慕淮予点点头,说道:“阿丑这孩子虽为七杀办事,但心不坏,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也多亏他时不时来和我说说话,不然我可能已经疯了吧。”
覃柘虽对于慕淮予将那魁梧大汉称作孩子感到有些好笑,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三两下将屋内的床幔给卸了下来拧成一捆绑带,将慕淮予固定在了背上,慕怀予体态清瘦,覃柘并不觉得太吃力,背着他踏着云梯便离开了半崖囹圄……
离开时慕怀予特意跟覃柘嘱咐过,暂时不要将自己的姓名告知他人,恐生事端,于是起了个“慕无名”的化名,让覃柘叫他“慕叔”就好。
来的时候覃柘只身一人倒也轻便自由,这会儿背上还背了一人,行动多少收束,自然得更加小心谨慎,一路上都避着人走。
也不知道骆语冰那边有没有江秋晚的消息。
覃柘刚这样想,便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抬眼一望,便看见骆语冰正坐在树上看着自己笑,手里还坠着方才拍覃柘肩膀的酒葫芦。
“吓我一跳,老骆你何时过来的?”
覃柘又喜又恼,小心将慕淮予靠着树荫放了下来,用眼神示意他大可放心。
“我那边寻完便过来了。”骆语冰从树上跃了下来,目光落到一旁的慕淮予身上,问道:“这位是?”
“说来话长,这位是慕前辈,我师父故交,被奸人所害困于此处。”覃柘三言两语地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骆语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对了,老骆,你来时可有见到左左?她今晨便不见了踪迹,不知道一个人跑哪儿去了。”覃柘问道。
骆语冰表示自己一路走来并没见过左左。
这小屁孩儿一开始积极主动地说要带覃柘来枯隐山山救江秋晚就奇怪得很,如今一进来就自己玩起了失踪,也不知道肚子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算了,先不管她了。反正约好了汇合的时间地点。
“慕叔,你要不要喝点儿水?”覃柘隔着衣服挠了挠发痒的手臂,问道。
慕淮予摇摇头:“无事,我不渴。”
骆语冰见覃柘一直在挠手臂,于是抓住她的手,掀开袖子一看,小臂上红了一大片。
骆语冰蹙眉说道:“你这是被刺荨上的毒汁给沾到了,别挠,越挠越痒。拿酒浇浇,一会儿就好了。”
说罢,打开酒葫芦用酒淋了林覃柘手臂上的划痕,脸颊上的一道就用手沾了些酒给她擦擦,虽然酒刚沾上有点刺痛感,但却是不痒了。
“老骆,真有两下子,居然真的不痒了。”覃柘笑了笑,对骆语冰的酒到病除方赞不绝口。
看着把自己弄得花猫似的覃柘,骆语冰扬了扬嘴角,没说什么。
“老骆,你这一路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覃柘问道。
骆语冰摸了摸下巴,将今早听到的一件趣事说了遍:“听下人私下闲话提起过昨夜北峰一直有惨叫声传出,说是他们主上又在办食人宴了,几个活人进去,连渣滓都不剩一点。”
覃柘眼皮一跳,之前听左左说的关于这个七杀之主的诡异传言又从脑子里蹦了出来,什么鬼不鬼的她不信,但要真是个以活人血肉为食的家伙,那细皮嫩肉的江秋晚可就危险大了。
“你说,江秋晚会不会已经……”覃柘咽了口唾沫,难以抑制自己的消极念头。
慕淮予见覃柘情绪低落,于是出言安慰道:“阿柘,你友人被抓了进来,定是有人花大代价买了她的性命,只要她还没被七杀交手出去,便还不至于有性命之虞。”
骆语冰点头道:“七杀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不会有性命危险也包括不会缺胳膊少腿吗?”覃柘问,但从骆语冰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不会有性命之虞仅仅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这样吧,老骆你先带着慕叔去约定的地方等左左,如若我巳时还没回来,你们就想办法先走。”覃柘难得一脸严肃的神情。
要是三人一起去暴露的风险太大,而且慕叔腿脚不便,将他交由骆语冰照看覃柘是信得过的。
见骆语冰应承了下来后,覃柘也放心地去了。
江秋晚经过一夜的惊吓,此刻精神已经土崩瓦解了。
昨日听到琳琅斋这么个雅致的名称,江秋晚想着再怎么也不至于恐怖到哪里去,进来后才发现里边儿的东西和琳琅根本就八竿子挨不着边。
这个所谓的琳琅斋其实就是一组修筑在山体里面的由甬道联通着的岩洞,里面阴冷潮湿,只有墙壁上的磷石发出的淡淡冷光作为照明。这里边的房室似乎是按照特殊的架构建造的,人一进来就完全找不着北了。
“不玩了,跑不动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江秋晚泄气地跌坐在水池边上喘着气,两只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皮也沉重地像坠吊着个千斤坠似的乏地睁不开了,原本一件淡粉色的衣裳脏的看不见底色了,正半干不湿地贴在了身上,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
而此时站在不远处的的石台上的那个赤衣男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唇勾起一个弧度,像是笑面罗刹似的。而在他脚边还盘着一条比人的腰还粗的巨大蟒蛇,光滑的鳞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可是阿宝说他还没玩儿够。”男子就像抚摸小猫小狗似的摸了摸巨蛇的脑袋,这条被唤作阿宝的巨蛇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似的蹭蹭他的手,在他手边显得分外乖巧。
江秋晚本就害怕这类冰冰凉凉的爬行动物,加之昨夜又近距离亲眼目睹了它绞杀并生吞吞了两个人的全过程,此时对于江秋晚而言见到这条巨蛇比看见鬼还惊悚恐怖。
一回想起昨晚的巨蛇吞人的残酷画面,江秋晚只觉脑袋又涨又疼。
被巨蛇像是玩捉迷藏似的在这岩洞里给追了一宿,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再跑下去了。就连肿胀的脚踝,此时也已经疼得麻木了。
“你说你又不打算杀我,这般折磨我作甚?”江秋晚半趴在潮湿的地面上,眼眶红红的,拼命地睁着眼皮,保持意识清醒,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赤衣男子眉眼低垂,慵懒的嗓音平淡地说道:“有趣啊。”
男子看着眼泪在眼眶打转的江秋晚似乎觉得很有意思,那只暗绿色的眼珠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江秋晚蹙起眉头,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样吧,你哭出来我就放过你。”男子蹲下身来,用他那对异色的眼瞳直直地看着江秋晚的眼睛。
江秋晚虽然人又傻胆子也怂,但骨子里也倔强得很。被这般对待,硬是憋着一股劲儿,不让自己哭出来。
也不知是心力憔悴还是惊惧过度,江秋晚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太不经玩了……”
赤衣男子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巨蛇的脑袋,说道:“阿宝,快过去瞧瞧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