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该知道
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顾远先是沉默了一下, 他闭上眼睛，迅速回忆着从单位出来到坐上出租车的一系列影像。
单独更换的一个新的座套，夹缝中白色的无味道粉末, 前排座椅上的外卖包装袋, 后视镜上留有的垂挂物痕迹。
棒球帽, 医用外科口罩, 白色的手套。
车内弥漫着餐饮的余味……
还有什么, 一定还有什么。
顾远闭紧了眼睛, 仔细回想，再仔细回想, 突然一个当时被他忽略的细节在他的脑海里骤然放大, 让顾远整个人如坠冰窟！
副驾驶位子上的餐椅外包装袋的下面，压着一份传单。
露出来的边角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正是：龙城法医所！
那是什么传单？
顾远更用力地去回想, 那个色彩有些亮，有一个杠铃，应该是一个健身馆的宣传单。法医所附近并没有任何健身的地方, 那个传单并不是在那附近拿到的。
还有什么？
传单的边角上分明就有着什么。
银杏！
银杏叶！
文城市的标志——银杏叶！
顾远猛然睁开眼睛，立即对冯铮说：“冯队，请立即搜寻一家以银杏叶为logo花纹的健身馆, 大概在文城。”
“那个出租车司机应该是从文城来的龙城, 308国道封道之前已经抵达龙城, 却一直等在收费口附近，直到今天才进入龙城市中心。”
“车辆上疑似有制作炸/弹的硝化淀粉残留物。”
“开车的人捂得很严实，但是我这里有车辆原本支付账号，以及车牌号的信息, 可以交给车管所，迅速排查一下原车主。”
“还有……”顾远视线远眺，遥望着法医所的方向说：“这人应该是在等着毁尸灭迹吧，不然为何一直等在那里。”
“那份传单上有书写很凌乱的文字，我只能回忆起提到了法医所。”
冯铮表情也跟着顾远越来越详细的描述，而越来越严肃，他对肖瑶说：“迅速给刑侦大队那边下指令，并安排防爆组和拆弹专家迅速赶往法医所，立即让法医所全体人员撤离该区域！”
肖瑶立即扔了毛巾，抓起身边的包，就要狂奔而去。
冯铮高声说：“先可着活人，别太不懂变通！”
“是！”肖瑶立即通过内部系统对法医所下达避难指令，然后一边跑一边联系刑侦大队内部人员，冷静有慌乱地说：“行动升级，怀疑有犯罪人员对法医所不利，速速前往支援！”
铃铃铃——
铃铃铃——
尖锐刺耳的警备铃声在法医所内部迅速响起，正在解剖的法医、整理资料的文职、忠于职守的警卫都瞬间抬起了头。
“各位注意，各位注意，龙城法医所接到指令，请所有工作人员迅速撤离！请所有工作人员迅速撤离！依次依序，根据以往演习训练b计划路线，有序迅速撤离，撤离范围十五公里。”
“再重复一遍。”
“各位注意，各位注意，龙城法医所接到指令，请所有工作人员迅速撤离！请所有工作人员迅速撤离！依次依序，根据以往演习训练b计划路线，有序迅速撤离，撤离范围十五公里。”
铃铃铃——
铃铃铃——
法医所内一时之间脚步声与人语之声四起，虽然早已训练无数次的演习撤离，可是依然有很多人选择拿好手里案件的关键性证物，捧着电脑拎着移动硬盘，更有甚者推着尸袋，一起奔命。
“你们拿这些干嘛！活人优先！”引导员无语地挥着手，制止这些人的坚持。
“又不占地方，这可是多少活人活下去的理由，他们守了那么久，该给他们一个真相。”一个法医推着尸袋说：“快开车吧，我蹲着就行！”
司机看了眼躺在座位上的尸袋，闷声开车叹了口气。
法医安抚着说：“别害怕，这是个孩子，被人拖上山强/奸致死，咱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她……还是个孩子呀，孤零零的该多害怕啊……”
“咱得让她找到回家的路，送回她父母的身边。”
司机红了眼眶，刚要说些什么，身后巨大的冲击波推着车辆猛地向前一窜。
轰隆——
哐当——
撤离法医所的人员纷纷回望，原本碧绿一片、寂寂无人的龙城边郊，此时火光冲天，烟雾缭绕。所有人心有余悸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那片火海。
吱嘎——
罗浩的车停在了远处，他震惊地下了车，看向远处的浓烟浑身一麻。
铃铃铃——
罗浩僵硬地接起电话，话筒里传来顾远焦躁的声音，他说：“你还安全吗？法医所爆炸了！”
“我还离得很远，但是已经能够看到浓烟。”罗浩与身旁驻足的人群一样，都惊愕地遥望着远方，他们的身旁是呼啸而去的火警车辆，在柏油路上窜出一条火红的河流。
耳边的声音似乎随着车辆警报声，变得有些幽远。
罗浩钻回车内，突然很暴躁地砸了一下方向盘说：“为什么早不爆炸晚不爆炸！当我得到确切消息，可以去核查证据的时候，就爆炸了？！”
“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审讯？监狱？法医所内部？还是什么！”
罗浩系好安全带，讲电话转成免提，迅速发动车子说：“顾远，我现在就赶往现场！”
“你现在直接去别墅那边。”
“等等！”罗浩眼睛眯了一下说：“我先让他们带着设备检查一遍，确认安全你再进去，我随后就来！”
罗浩挂了电话，胸腔起伏，那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压抑感，让人喘不上气来。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老鼠，一只被猫逮住的老鼠，咬住你却不弄死你，松开爪子让你开心玩耍，又在你以为自己自由的瞬间，猛地一扑，将你重新禁锢。
那些安装炸弹的人，为何一定要等到此时才引爆？
到底是为何？
这个疑惑，罗浩在问，顾远在问，冯铮在问，肖瑶也在问。
可是没人会给他们答案。
罗浩甩上警车门，带着口罩与化工防护眼罩下了车，他听着现场作业的人员正在议论。他住了脚步，给封锁线的人员递了工作者，他拉起警戒线，走去了已经灭掉火势的法医所。
“刑侦科的？刚才已经进来一批了！”
罗浩顺着说话人手指的方向，便看到了全副武装的肖瑶。
肖瑶一惊，连忙跑了过来，敬了个礼说：“罗队！现场已经勘测完毕，并无特大爆炸，也无其余炸/弹。”
“爆炸的地点正是……”
罗浩并未等肖瑶说完，他自己就补充着说：“正是停尸房。”
肖瑶：！！！
罗浩看了眼被炸毁的法医所一角，无语地转身说：“这里你盯着吧，我要却别的地方一趟。”
肖瑶连忙说：“罗队你忙你的！”
罗浩叹了口气笑着说：“真是瞎忙。”
见罗队离开了，肖瑶也跟着叹了口气，打电话给冯队说：“刚才见到罗队了，果然和你说的差不多，霜打了的茄子差不多。”
冯铮笑了一下说：“你多注意安全，留意细节。”
肖瑶说：“放心。”
挂下电话，冯铮抬头看向病房内的顾芝伊，换掉医生制服的她看起来还像是个上大学的学生，当然要除了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之外。
顾芝伊率先开口说：“林丽那边已经给注射了镇定剂，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医院已经最高级别警备，但是还是尽快安全把她转走的好。”
冯铮无奈地说：“你也知道，现在哪都不太安全，她在哪，哪里就可能不太平。”
顾芝伊凝眉说：“林丽对于她丈夫的死并没太大反应，但是在注射睡眠之前，她却和我说了一个人名。”
“一个很有名的人名。”
冯铮了然一笑说：“任青。”
“对，就是他。”顾芝伊很奇怪，冯铮居然会知道是谁，反问说：“你为何知道是他？”
冯铮撇撇嘴说：“这可能得说到明天才行。”
顾芝伊视线落在窗外，对面躁动的警员早已撤退，只剩下零星的驻守人员，依旧在对面楼体的顶楼平台上四处走动。
她突然转头，看向冯铮说：“没事，像我这种人，余生都是欠别人的。”
“如今多欠你点时间，也就不算什么了。”
冯铮自是不知道顾芝伊曾经的过往，也不知道面前这位外科圣手，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不甘和悲愤，才成为业内传奇，却再不敢回到自己的故乡。
可冯铮还是敏锐地觉察出了一丝执拗，那种执拗是需要拼命给自己制造活下去理由的人，才会有的。
冯铮调了调身旁输液的速度，又掰了个橘子说：“任青他啊，可不简单……”
————
“任青他啊，得出去办点事。”杜司明处理好女学生的伤口，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才又说：“我已经听他们说了你的英雄事迹。”
苏小小疼得早已经翻了无数次白眼，生无可恋地想逞英雄真的是种病，得治！
“懂得反抗，也要量力而为。”杜司明收了东西，对护士点了下头，才脱下医用手套说：“要在能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再去据理力争。”
“这才是明智的。”
苏小小自己也在检讨，她活了二十八年，怎么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刚才哪里来的勇气，身体伤成这样还要倒抽林歆晾母亲一个嘴巴。
她此时只是勉强笑着，听着医生的谆谆教诲。
病房门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了，陈勇面露和善地走了进来，他点了下头，医护人员便有序退出了房间。
苏小小看向陈勇，似乎总觉得面前的这个警察，有些变化，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似乎是看她的眼神？
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执拗，似乎多了一丝本该就有的怜悯。
陈勇将已经做过特殊处理的手机拿了出来，递给病床上的女学生，沉声说：“林歆晾，请你继续保持沉默，你现在什么也不对警方透露，你才能活着。”
苏小小猛然听到这句，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没有任何林歆晾的记忆，还是该不幸。
这似乎在变向地传达着，她根本就是知道本不该她知道的事情！
苏小小接过手机，突然抬起头来反问说：“你是如何推定出这个结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