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两败俱伤
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罗浩脖颈青筋直蹦, 盯着花农半晌,最后扫了眼他受伤的另一只手说:“你该更彻底一点,直接把手都剁掉不是更好?”
花农默默低头, 看向自己的手, 哂笑着说:“粗人嘛, 受点伤很正常。”
正常?
十个手指的指纹就那么凑巧, 全部被毁了?
正常个屁!
罗浩冷着脸, 用下巴点了一下指尖方向说:“你这手什么时候烫伤的?”
花农似乎也没想用沉默来搪塞, 竟是很轻易地抬起头来说:“十多年前,在监狱里。”
当一个一直装聋作哑的人突然开口, 而且听起来这句话的真实性很高的时候, 要不是对方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就一定是有后招在等着。
罗浩哼了一声,搬了椅子坐过来说:“哟?”
“你终于有兴致和我多聊聊了?”
花农疑惑说:“之前我不也和你聊了一会?”
罗浩:……这个狡诈的人怎么那么会气人, 堵得他胸口难受!
花农就那样无辜地气着你。
罗浩拿起茶杯, 猛喝了一口,接过同事递过来的资料,推给花农看说:“这里哪个是你?”
桌面上放着的正是监狱内的那张照片, 刚刚打印好,还有着打印机的余温。
花农看着照片半天,他自己似乎都分不清谁是谁, 歪着头很认真地说:“真不是我耍你, 我是真的忘了, 当时我站左边还是右边了……”
罗浩手一僵,瞪着花农说:“衣服上的编号你也忘了吗?!”
“啊——这个啊!”花农仿佛是没进过监狱似的,恍然大悟般抬头,看着罗浩说:“这个你们警方不是一查就查出来了吗?”
“你问我?”
罗浩脸一僵, 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怒吼说:“这张照片是花农出狱那天拍摄的!你别给我装糊涂!说,你到底是谁!”
“是花农——杜浔峰,还是商人——王徜徉?!”
罗浩原本以为面前的这个人不会回应,一定要等到铁证如山才会给予答案。可这个人却突然笑了,那平平无奇的脸上,没有之前的狡诈和玩弄,就是轻轻浅浅的笑了。
他抬起晒得皲黑的面容,眼尾褶皱,竟是给人憨态可掬的错觉。
花农说:“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罗浩皱眉,脱离警察与犯人的这层关系,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审视面前的人。这人此时已经卸掉了一身戾气,再无一点嫌犯气息,难怪可以潜伏在生活中,不被人察觉。
花农的这句回答,很有意思。
罗浩哼了一声说:“就算你现在不回答,我也可调查到的。”
“你难道不知道吗?”
罗浩将桌面上的照片收回,冷笑说:“杀死一个人毁尸灭迹,可比扮演一个人毫无破绽要简单太多,凶手先生。”
“哦,不。”罗浩纠正说:“目前只是杀人未遂的嫌犯而已。”
明明是一个挑衅的话语,可是花农却置若罔闻,他只是盯着被收回的照片,有些出神。
罗浩也不算是一无所获,他推门走出沉闷的审讯室,指尖捏着那张照片,思量了一下回头对同事说:“你们把这三个戏精盯好了,我去一下朝阳监狱。”
有些事情罗浩必须亲自去确认一下。
比如,在花农杜浔峰出狱那天,是否有什么异常,或者是商人王徜徉那天之后,有没有什么变化?
罗浩急匆匆走出刑侦大楼,驾车绝尘而去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午一点半了。
距离花农案发被抓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去杀林丽?又是什么原因,身份相差万里的两个人会如此相像?难道真的是双生子?
还有那特别显眼的掩盖十指指纹的粗劣伤痕,也只能是双生子才能用这样的方式成功遮掩身份。他们除了指纹外,对于陌生人甚至是dna核查来说,都可以天衣无缝地替代对方。
如果当年花农杜浔峰因某种原因,故意进入监狱服刑,目的就是替换商人王徜徉逃狱。
如今他也已经出狱,两人成功的瞒天过海,自当互相帮扶。
连监狱都能替对方蹲,又有什么能让两人有矛盾,起冲突?最终以身死异处为结局?
罗浩想不通,他按了电话免提,拨打给顾远。
顾远才在他姐姐的办公室里打了个盹,还没睡上半个小时就又被吵醒了,他一副心肌缺血的样子起身,黑眼圈已经快垂到了下巴尖。
他生无可恋地接起电话说:“您拨打的阴间通话,已接通,万分感谢你为顾远法医的猝死添过一份力!”
罗浩小心驾驶着车辆,扑哧一声笑了,他看着车流说:“知道你辛苦了,等这个大案子结束,一定请你吃好好吃一顿!”
顾远叹了口气,整个人犹如一滩烂泥一般倒在铁架床的下铺,他等着上方的木板缝隙说:“别留空头支票了,说吧,又什么事啊?”
罗浩视线扫了眼副驾驶上的资料说:“在张泽一别墅内发现的另一具尸体,你简单介绍一下。”
“哈?”顾远打了个哈欠说:“才拼起来,报告还没……”
罗浩歉意地说:“因为这具尸体,调查进入了一个拐点,等你的报告出来再调查就太被动了。”
顾远勉强支起身子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特弄的黑咖啡,一边吹着热气一边说:“当时现场勘查的时候,其实就很怪异了。”
“别墅前房主夫妇的尸体,是用黑色塑胶袋包裹后埋藏的。”
“而最后这具尸体,是在土壤里散落埋藏的,为了把全部骨骼挖出来,后花园差点被夷为平地。”
“尸体被拆解得十分彻底,人体一共有二百零六块骨头,被拆分的明明白白,散落土壤。”
顾远盯着根本不能下口的热咖啡,最后叹了口气,转而用凉水冲了一杯,一昂头灌了下去。沁凉液体激散了他的昏沉,他坐回床榻,拿起枕头在墙面摆好角度,靠了上去说:“啊……爽快多了。”
认真听着分析的罗浩:???
“把尸体肢解的明明白白,你爽啥?”罗浩不明就里地问。
顾远噗嗤笑了一下,也没解释,只是说:“基本可以推测,肢解尸体的人若不是变态杀人魔,就是个细心的屠夫。”
罗浩疑惑地说:“哦?”
顾远伸出手来,盯着骨节分明的手掌说:“尸体的每块骨骼都很完整,偶有碎裂的,从截面判断确定了是警方挖掘时造成的。”
“而且尸体的血肉并不是自然腐蚀掉的,而是被细心剔除了个干净。”
“就像是菜市场,你想买脱骨肉,商贩老板在你眼皮子底下亲自操刀,细心切割。肉块纷纷脱落,骨骼洁白干净。”
“好在是菜市场里的猪肉早已被充分放血,不然卖肉的地方,分分钟都可以拍惊悚片了。”
罗浩身子一凛,浑身的鸡皮疙瘩起了一片有一片,脑子里已经有了画面。
阴暗潮湿的环境,死者颓萎在一块案板上,喷涌而出的血水像是长了吸盘的蚊蝇,在空气里翻飞,偶尔扑着在被利器切割下来的碎肉上,在上面弹跳扭动,最后化作一滩黏腻的汁液渗透到细密的土壤里……
凶手像是一个切割工具,精准地面无表情地剔着骨。
直到泛着银白的骨骼成功脱落时,他的嘴轻微裂开,浊气与嗜血的唇舌同出,发出满意的嗡鸣——!
“噫——!”罗浩浑身抖了抖,嫌恶地说:“让你说点有用的,你就总要恶心我!”
顾远笑着换了个动作,更舒服地靠在床上说:“虽然目前尸检报告还没成型,但是根据我多年经验来看,行凶者应该是医学从业者,或者从事屠宰行业,最次也得是系统学习过解刨学的人。”
“骨骼没有任何破坏,处理的很干净。”
“而且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杀死这个尸体的人,与杀死别墅前任主人夫妇的人,应该不是一个。”
“最起码,动手杀人的绝不会是同一个人。”
罗浩得到这个讯息后,沉思了一会说:“之前送过去的dna检测样本,加急处理,有什么不懂得我再问你哈!”
顾远听着耳边的嘟嘟嘟声,无语地看向手机嘟囔说:“亲子鉴定,最快也要七天,再催也没啥用啊喂!”
可是早就挂了电话的罗浩可不会听到,他车头一扭,就向龙城郊区朝阳监狱而去。
顾远刚想把手机扔出天际外,不巧他的手机又开始嗡鸣作响。
顾远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法医必须保证电话随时待命!我真想把手机砸了!”
“喂!有屁快点放!”
听到顾远狼吼的杜司明扶额说:“顾远,咱们隔得有点远,欺负我打不着你是怎么的?”
顾远原以为是罗浩又来啰嗦,谁知道竟是远在文城的杜司明打来的。顾远立即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迅速走到门边,拉开门缝往外看了看,确认顾芝伊并不在附近,他才缩了回来,并反锁了门。
顾远压低声音说:“你怎么给我这时候打电话了?”
杜司明握着手里林歆晾的病例一愣,顾远的这句话,说得好像他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顾远离得门更远,远到直接贴到了门对面笔直最远的墙边,他警惕地盯着门的方向说:“啥事?!快说!”
杜司明无奈摇了摇头说:“你都多大了,咋还犯中二病。”
顾远无语凝噎地很想辩白,他现在就在杜司明前女友——自己姐姐的休息室里!随时都有被自家姐姐抓包的风险!
要是让顾芝伊那女魔头知道了,知道顾远居然一直和杜司明保持着密切联系,顾远真的是以后都得和这些磨人精们,阴间通话了!!!
顾远压低声音吼着说:“啥事!快说!不然我挂电话啦!”
杜司明无语笑了一下,他扭身走出人满为患的任青病房,刚走到狭窄的走廊里,就看到了不远处款款走来的陈勇。
杜司明抬手打了个招呼,然后轻声问顾远说:“昨天给你看过的那份病例报告,那孩子身上的伤痕如果真的提供给警方,是不是就可以立案侦查了?”
顾远突然想起昨天魔幻的深夜,不仅被拖出去现场勘测,在那之前,还看过了那个叫做林歆晾的一个十八岁孩子的病例。
极度营养不良、脖颈被人从背后箍紧的致命勒痕、以及前胸后背的新旧刀痕……
更有数不尽的长年累月的旧伤。
最可笑的是,让她入院的高空坠落的骨折,竟是那孩子受过的最轻的伤。
顾远站直了身子,长叹一声说:“交给警方吧。”
“让那个孩子,再也不要以牺牲自己生命的方式,逃离地狱了。”
杜司明慢慢抬头,洞开的病房门内。
郭宇昂依旧对着林遥吹胡子瞪眼;林然垂头一直沉默着;赵英英小心翼翼地拍着孩子,却又对着民警添油加醋地讲述着之前的乱战场景,恶人先告着状;任青手里抱着黑豆,背靠着墙低着头,默默用自己的身子隔绝的一室的慌乱,给病床上的孩子隔绝出无形的防护。
病床上的苏小小突然抬起头来,她顶着的林歆晾的那张斑驳的小脸上,虚弱孱弱好欺负的余霾尽散。
一直沉默的她,突然笑了,星眸璀璨,一扫丧气,似乎做好了歃血而归的两败俱伤,也要替林歆晾挣脱这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苏小小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姜黄色本子上的那句问题,苏小小她来亲自回答。
门外的杜司明低头,看向手心里被塞进来的纸条,上面的字因为书写的人而歪歪扭扭。
纸条上写着:他们不配当父母,请帮我。
杜司明将纸条放进口袋,大步走向了陈勇的方向,他手里握着的病例随风翻飞着。
属于林歆晾的阴暗生活,以及满身伤痕,更应该在她还活在世界上的时候,由她来亲自诉说啊……
苏小小的唇角苦涩地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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