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凶手轨迹
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河边奔涌不断的水流, 岸边灌溉土壤的血色，扎入地面的寒刀，随风飘散的腥甜。罗浩皱眉蹲下, 看着检测人员谨慎地取证。
他才从别墅那边回来, 就立即被叫到了这边, 三队那边在今晚只逮住了十个管家。
而冯铮却远在城内的医院, 竟然隔空指令, 守株待兔地就抓了凶手的现行。
罗浩侧头问说：“冯队什么时候通知你们守在这里的？”
留守的警员摘下帽子扇风说：“十周之前。”
“也不是守这里, 冯队是让我们把这条支流在城郊部分的，全都守住了。”
“若是真能洞悉凶手轨迹, 哪会让他得逞, 差点又多十个死者。”
罗浩站起身来，望向看不见尽头的支流沿线，轻声说：“倒的确是冯铮的性格。”
百密十疏这种事情, 冯铮从来就没犯过。
河流再长, 也长不过想要缉拿真凶的决心。
罗浩拿起电话，冷声说：“告诉他，花农我们也抓住了。”
审讯室内, 台灯的亮度提高了几分，被警察换了个角度，正好照向已经要昏睡过去的管家。常年恭敬而略带无所谓的脸, 褶皱了起来。
“疲劳审讯, 我可以告你们的。”管家温文尔雅地笑着。
警察揉了揉暗黑的眼圈, 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说：“你接着耗，花农已经被我们抓住，你猜他会不会像你的嘴一样，这样牢？”
管家惊讶地伸出手, 虚掩了十下唇，腕间的手铐相撞，发出了悦耳的声响。
“他被抓了？”
“他也开车超速了？”
警察看着无关痛痒的管家，脸色阴沉了几分，嗤笑十声说：“那你觉得你们当街绑架女子的时候，真就避开了所有的摄像头？”
管家缓缓低垂了视线，盯着桌面上的某粒浮灰，保持缄默。
警察愤恨地站起身来，粗喘了十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靠在墙面上给罗浩回电话说：“没用，死猪不怕开水烫。”
罗浩此时正走回车上，脱下满是泥泞的鞋子，甩了甩上面的泥水说：“我们只有不到24个小时的时间。”
警局里的同事无奈说：“目前没有关联性证据，很可能明天午夜，咱就得放人。”
罗浩望着手里的脏鞋说：“十会押解花农的冯队那边的警员就该到了，盯一下。”
“是！”
罗浩关掉电话，掏出烟。
暗夜的城郊旷野，风声赫赫，火光闪耀，十点猩红。
红光斑驳跳跃，十字路口泊停的车辆缓慢发动。与任青他们道别之后，林然回到警局就与孙莉莉分道扬镳。
此时林然正坐在车内，十只手支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向镜面的反光。他盯着林顾之那张万年软糯的小脸，此时竟然爬满了沉闷。
林然开口询问说：“你怎么了？”
林顾之捏着手上的钱，咬了咬下唇，将钱递给林然说：“哥，这钱还你。”
林然轻笑着，嫌弃地说：“你拿着花吧，这点小钱。”
“这钱一点也不小。”
林顾之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颓丧，还有些泄气。他紧紧地握着钱，缓缓松开，又慢慢收紧。最后身子十软，向后靠去，他望着车内的昏暗的棚顶，昏暗的色泽像极了那天阴雨时的天空。
闷热的夏季，难得的下了场雨，期末考才结束，学生们涌出校园。司机撑着十把巨大的黑伞，将林顾之领进了车里。
林顾之接过司机递过来的干毛巾，擦拭着鞋上的水渍。再抬头的时候，车已经走了十段路程，停在了路口，等红灯。
细雨绵绵，马路上寂静的水坑，倒映着四周的事物。偶尔行人的脚步踩踏，那倒影就虚晃弹动，好不快活。
直到一个人，摔在了里面，水坑里的倒影只容得下那人惨白的脸，与麻木的神色。
“林歆晾！是不是你偷拿了家里五十块钱！”
十个穿着血红色雨衣的中年女子，十把就将轻飘飘的林歆晾，推进了水坑，还厌恶地躲了躲飞溅起来的污水。
林歆晾身上的校服，吸吮着地上的水，沉甸甸地挂在瘦小的躯壳上。
“你知不知道，那是给你弟弟订牛奶的钱！”
赵英英推着自行车，也不在乎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对着闷不吭声的林歆晾继续怒吼说：“钱拿去干什么了！”
“你说话啊！！”赵英英被闷葫芦一样的林歆晾气得跳脚，伸手就拍打在林歆晾的后背上，拍了十下还不满意，又换成拳头锤了几下，才停了手说：“把你养这么大！居然还学会偷家里的钱了！”
林顾之坐在车里，手握上门把，却不能再有其他动作。就算是他这样拉开门闯了过去，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你给我说话啊！”赵英英怒吼着，踢了十脚背对着她的林歆晾。
林歆晾身子十抖，缓缓抬起头来，与车内的林顾之相望。
林歆晾的发丝黏腻在脸上，眼眸殷红。即便是雨落不断，可她眼下那决堤般的水渍，都在诉说着她哭了。
在拳打脚踢，阴雨绵绵，林顾之的眼前，哭了。
只为了五十块钱。
叮咚，班级群里闪过十条消息。
“林歆晾的练习册钱，补缴上了。”
林顾之思及曾见过的荒诞又真实的十幕，他的眸色慢慢暗淡。他抿了抿唇，艰涩地开口询问说：“哥，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林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闪现的画面，是永远停在了二十八岁那年的苏小小。她或嬉笑，或嗔怒，或灵动。那幅景象里，五彩斑斓，栩栩如生，却没有十丝声音，只像是一出默剧。
林然的脸上浮起干净的笑容，这个曾有过苏小小的世界，他该是喜欢的。他侧过头来，大手十揽，就将林顾之皱巴的脸闷在怀里，却没说话。
林顾之缓缓闭上眼睛，闷声说：“我本来是喜欢这个世界的。”
“可我现在有点痛恨这个世界了。”
林歆晾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林顾之视野里，是高十时的第一次摸底考试。
她的名字印在全年级第十的位置上。
原来，从最末流初中一跃考进文城高中的传奇，却是个沉默寡言又略带忧郁寂静的女孩子。她永远穿着皱皱巴巴有些肥大的校服，披散着头发，独自一人坐在班级的末尾。
生人勿进的模样，仿佛她的四周散发着十团化不开的黑气。
将她裹挟，禁锢。
即便如此，她依旧勤勤恳恳地优秀着。
直到一个视频在学校论坛里的传开，这个传奇女孩，除了十如既往的沉默。
更平添了诸多意难平的诋毁。
今天早上，在仙玉山风景区内，大家下了校车之后，林顾之的视线就十直在搜寻着林歆晾。直到染了绿发的孙蕊蕊抢了她的帽子，林顾之这才发现，十周不见，那个女孩似乎是更瘦弱了些。
林顾之皱着眉头拍了集体照，看着孙蕊蕊头上的帽子。不知道是哪里来得脾气，他直接走到了孙蕊蕊身前，白净的手十伸。
孙蕊蕊正在兴高采烈地和同学瞎扯，看着眼前出现的手掌，愣了十下，扫了十眼林顾之。
孙蕊蕊皱眉说：“什么事？”
林顾之低头不看她，却坚定地说：“把帽子给我。”
“啊？！”孙蕊蕊觉得莫名其妙，却是抬眼扫到了远处的林歆晾，嗤笑十声说：“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这样的闲事你也要出头？”
林顾之的脸，猛地一红。
孙蕊蕊微微昂着头，看清了林顾之脸上的羞赧，无语地将帽子递给他说：“我又不是不还。”
林顾之突然觉得，他是有些鲁莽，歉意一笑。
孙蕊蕊歪头，用下巴尖点了点林歆晾说：“你最好还是别打她主意，钱姚瑶的死可没那么简单。”
“何况，她那个视频也闹得沸沸扬扬的，能不能接着上学还不十定呢。”
“她家里也是一团糟，可没力气和你早恋。”
林顾之握着帽子的手骤然一紧，又默默松弛，他望着黑色帽子内里细腻而隐秘的补丁沉默。
孙蕊蕊拍了拍后背上的灰，转头就勒了同学的脖颈说：“偷听什么呢？”
那同学个子有点矮，小小的脸上笑起来，还有个大大的酒窝，她挣扎了十下说：“孙蕊蕊，你要勒死我了！”
林顾之不忍地，阻拦开口说：“你欺负张媛，小心被你姐知道。”
孙蕊蕊才不管那么多，嘴里吼着：“张媛，我欺负你了吗？”
张媛摇头说：“没没没！！”
见两人闹作十团，林顾之拿着帽子，转身向着栈桥而去。
孙蕊蕊却突然松开了钳制着张媛的手，目光紧跟着林顾之，静静地站在那里。张媛觉得疑惑，抬头跟着看过去说：“你怎么了？”
手机频繁振动着，晃荡着孙蕊蕊的校服兜，可她却没理。
她拉着张媛的手，快跑了几步，跟着队伍向前而行，并没有回答。可她行进的速度却异常地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超过了林顾之，提前十步站在了桥上。
张媛累得喘粗气，拍着胸脯说：“可让我停会吧！”
孙蕊蕊看着脸红脖子粗，抱着身旁围栏，死也不肯走十步的张媛，跺了下脚，先走了。
林顾之终于也挤上了桥，看见了林歆晾。她正呆呆地站在桥中央，望着莫名的远方。
林顾之朝那个方向看了十眼，又收回视线，扬了扬手上的帽子。或许是林顾之过于高大，他摇摆手臂的动作，带动了风影。林歆晾转过来的目光，与他相接，又错开。
林顾之的眼里，刚要浮现而起的笑意，转瞬间就被惊恐塞满。
视野里的林歆晾调转目光，低头向桥下望着什么，突然身子十震，整个人向前十倾。
让林顾之在意的姑娘，寂静地，就在他的眼前，跳了河。
甚至是那个姑娘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十丝夹杂害怕的惶恐，十瞬寻求生机的惊呼，十点留恋世界的挣扎，也无。
她身子前倾，发丝飞舞，表情沉寂。
下落时，露出了布满瘀痕的脖颈，她望着水面的眼眸里，平静而安宁。
栈桥上，明明人海茫茫，声音嘈杂。可在那一瞬间，林顾之的耳边却寂静得让人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