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郎情妾意
木紫呆呆看着签面,笑容都僵在了脸上,这些神情自然逃不过沈青芜的眼睛,她瞟了一眼签面嘲谑道:“哟,不会是抽到不会的才艺了吧?某人啊,总是自视甚高,自不量力,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参赛,到时不知道会跌得多难看!”
大家抽完签后按照抽签顺序,开始一一展示。这里的姑娘之前都没有登台表演的经验,大都畏畏缩缩挤到了一处,好奇观望前面的人表现如何。
第一个抽签的祖明月向来性子泼辣,胆子大,又好表现自己,她大方利落走到台前向底下微微鞠了一躬,然后亮开嗓子唱起了一段曲子,声音高亢清澈,婉转动人,听得底下的观众连连拍手叫好。
木紫心里纳罕祖明月到底出身高贵,从小应该学习了不少东西,连曲都会唱!按理来说,唱曲的事是青楼里的女子才会学习的技能,她这样的高门大户是不可能学的,不过近些年由于当今圣上专爱诗词字画和歌曲舞蹈,不少贵族也跟风学习,好迎合圣上的口味,一些偏见也在慢慢消弱,不再分得那么明确。她内心长叹一口气,看来这个百姝会是越来越难了,要学习的东西还真多!对手也果然是很厉害的人,之前的雄心壮志在她心里灰灭了一半,她又开始觉得丧气起来。
接着的是沈青芜,她从小和祖明月一样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天然有股高心气儿,她整了整衣服,又拢拢鬓角的碎发,缓移莲步走到台前,这时夫子命人摆上来一把古琴,她端正身姿开始款款而弹,优美的乐曲瞬时如涟漪荡漾,听得人如痴如醉。
好家伙,又是自己完全不会的东西,她只觉自己四肢僵硬,惶惶不安,心里升起要逃跑的念头。
沈青芜一曲完毕特意朝苌云的方向看了一眼,可他却像根木头一样和其他人一起鼓掌,脸上毫无表情,连一丝喜悦都没有。她心里泛起一股酸楚,接踵而至的是怨恨:他一定是因为木紫在这才不注意自己的,到底她用了什么法子才把他蛊得死死的?她紧捏拳头,四指深深掐进肉中,仿佛没觉得疼。怔愣了很久,直到夫子上来提醒,她才意识到该退场了。她下去时刚好和木紫正面相逢,可是木紫心里正紧张也没看她,沈青芜误以为她是仗着自己得了宠爱故意瞧不上她,心里不免又增了一层怨愤。
木紫双腿发软,呆呆看着观众,半天也没动作,底下的人急了,开始议论纷纷,也有的破落户儿最喜看别人出丑,在下面吹口哨喝倒彩。沈青芜和祖明月见她慌张失措的样子,料想她是抽到自己不会的技艺了,得意的嘴脸尽显无疑。
夫子忙忙地上台问木紫:“姑娘,你怎么了?抽到不会的签了?”
木紫点点头,将自己抽到的签交给夫子,原来这签面上出的题是演一出戏,戏里的女主角是一位大将军的千金小姐,在一次赏花会上遭敌军掳走,和她一同赏花的人里有一翩翩公子,对这位将军的女儿一见钟情,见她被掳,奋身施救,最后两人喜结连理,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夫子看了摸不着头脑:“这不就是让姑娘演一出戏吗?有何难的?”
木紫垂下眼想了一下道:“可我一人怎么能饰两角呢?需还得找一人来配合才行。”
夫子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也本是我考虑不周。我现在就替姑娘想想办法!”
他转身向台底下大声问道:“各位,这位姑娘抽到一支签,是要给大家演一段戏,但是呢,这出戏演的是男女主人公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所以还需要一位公子协助才能完成,请问有谁愿意上来帮帮忙吗?”
话一落音,底下立即炸开了锅:“还需要一个人啊?”
“老头子你去吗?”
“我这么大年纪了演她的郎君像话吗?”
有个头生癞子,身材肥硕的男人高声叫喊要上来搭戏,他眼放精光,望着台上的美丽女子涎水直流,木紫吓得退后了几步,拿袖子遮了脸。
这时苌云站起身,什么也没说,而是直接走向戏台,夫子见他芝兰气质,风度翩翩,与台上的女子正相配,高兴得一把握住他的手感谢道:“公子,你来得正好啊!要不然我都不知怎么和神仙裁缝交代,要是我让他的顾客丢了丑,以后我两也别想合作了!”
苌云笑了一下,笑容恍若阳春三月,明灿灿的晃眼睛。
“那就有劳夫子了。”
他掰过木紫怔怔的脸道:“来吧,开始吧,戏本子上怎么说的?”
“你怎么上来了?”木紫惊疑地看着他,当着祖明月的面上来和她演这出戏,不等于当着她的面拒绝婚事吗?
“我不上来,难道你想与他们搭戏?”
木紫知道他是说下面坐着的人都不适合和她演戏,但是他父亲的命要紧啊!这样一来,想让永嘉王府出面救人是不可能的事了。
“可是”
“别可是了,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先这么办,其他的事再想办法。”
这时台上突然跑上来身穿赤狄军装的小伙,他们掳了木紫装作要打她的样子,苌云很快入戏,他眉毛倒竖,怒气冲天,朝这些“敌军”吼道:“放开她!如若伤了她一根毫毛,你们也别想活!”
戏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最后敌人逃跑,被救的姑娘眼噙泪水,含羞带怯倚靠在勇士肩上,两人在花好月圆中终结良缘,不长的戏却极具感染力,甚至还演哭了许多老太太。
“哎呀,他们演得真好!就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可不是?我们自己没遇见过这种奇缘,看看别人演倒也像自己经历过一样!”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才华,样样都行!”
底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震得沈青芜和祖明月阵阵头疼。下台时,苌云还特地牵着木紫的手小心翼翼领她下台,也不知是演过瘾了还是怎么,一副誓要将戏演到底的架势!
“哟?他们两还真是情侣啊?难怪那么甜!”
“不会是为了我们高兴还在继续演吧?也太敬业了!”
底下坐着的女人们更加乐了,个个手捂着嘴,眼里满是钦羡,好像要软化了的样子。祖明月坐不住了,她腾地起身怒冲到他们面前大声质问:“司空苌云,你这算什么意思?那日我和我爹去你家提亲的事你不知道吗?”
苌云正色道:“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当着我面拒绝我?”
“婚姻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总不能因为你来提亲,我就得答应吧?”
“你!”
祖明月话噎在口里,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终于她气不过,还是拿出了苌云父亲的事来压他:“你果然是头倔驴!你就不替你父亲想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丝毫不顾忌他的性命,还在和这个和你极不相称的卑贱丫头纠缠,你真是愚蠢至极!”
木紫在他身后轻轻掐了他一下,示意别再和祖明月吵架,谁知苌云不理会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吓得祖明月连往后退,她见苌云一脸阴煞,很是生气的样子,害怕道:“你你要做什么?我说得不对么?难不成你还敢打我?”
沈青芜这时也跑过来站在祖明月前面,似要替她抵挡的样子:“苌云,你听听劝,就算你和我无缘,可明月绝对是你的良配。你身边这个人是个村野丫头,来历不明,而且似乎还会些不三不四的妖术,就算你父亲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
苌云平生最不喜别人管他的事情,也不喜解释,可现在一个二个都来干预他,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来束缚他,心里聚集了很多怒气,他的脸沉得如千年寒冰,也同样大声质问她们:“怎么?这是见我家遭难所以都来要挟了?告诉你们,我偏偏不吃这一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我家求亲的目的是什么,无非一是受了沈青芜的挑拨,想替她出口气,再者,如果事成了你家还可以得到我手上的兵权,反正你两样都不吃亏,我们两连面也没见过几次,何来的感情?”
这番话自然如一个个焦雷轰在众人头顶,把最后的面子全撕破了,别说沈青芜和祖明月的感受了,就是木紫都觉得震得不轻!
祖明月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等委屈,自然开始眼泪横流,嘴里开始大骂不止:“司空苌云,你这个畜生!好歹我也是个姑娘家,你当众拒绝我就算了,还要当着众人面羞辱我,今后我与你势不两立,再不相往来!”
说完她转身提裙跑走,沈青芜责怨地瞪了苌云一眼,赶忙去追她,剩下目瞪口呆的众人在原地尴尬。他们看到了什么?永嘉公主被当众拒婚?这可是件大新闻,若是传出去,永嘉王府的脸面可是丢得十分干净!
夫子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闭上了,这种情况下,还是什么都不说才最妥当。正当他在想怎么挽回下尴尬的场面,谁知从他们身后响起一阵拍手声,还伴随着一声声的大笑:“哈哈哈,不愧是我们顶天立地的将军啊,连永嘉王府都敢得罪,不过祖明月也没怎么得罪你吧?人家只是想嫁给你而已,这上京城多少豪门公子都求之不得呢,你还拒绝得这么干脆!”
是谁说话这么阴阳怪气?大家朝后望,看见一个衣着花哨,腰间还配了几块豪玉的人走到众人面前,虽然他在笑,却笑得人毛骨悚然,这人正是蔡崤。
众人皆是一愣,夫子不知道他是谁,还以为又是哪家姑娘相好的来了,他笑脸相迎,拱手道:“这是哪位爷?有失远迎。”
蔡崤也不看他,径直走到苌云面前,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木紫:“我有话要对二位说,跟我来一趟呗?”
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会在哪里设下了埋伏吧?木紫担忧地看了苌云一眼,他面色沉静,眼神里透出一种坚韧,给人心安的感觉,似乎在告诉她,没事的,放心吧。
几人来到一处茂林书院清幽的角落,在一间凉亭坐下,木紫从未想过发生了这么多事后,几人竟还能坐下交谈,她紧盯着蔡崤的面孔,全身紧绷,唯恐他藏有不轨的想法。
蔡崤慢慢扇着扇子,眯缝着眼,打量了两人一番道:“我知你们是聪明人,就开门见山有话直说吧!若你们告诉我钱夫子的下落,或者告诉我他那天告诉了你们什么,我会去向皇上求情,放了司空你的父亲,今后也再不和你们有任何往来,如何?”
果然是为这事来的,木紫听了恨得他牙痒痒,她捏紧拳头,恨恨地看着他。
“不要这样看着我嘛姑娘,说不定以后大家还能成为朋友呢?既然你们都知道了万灵策的事,我也实话告诉你们,这样东西我是非要拿到不可,而你们现在掌握的消息竟然比我还要多,如果你们不说,以后可有得罪受!”
“你!”木紫听了气得差点要站起来。
苌云怕她太气恼,惹急了蔡崤,抢在她前面道:“那次事情是个意外,如果你不去书院,我们也不会去找夫子。不过,夫子什么也没说,如果真是有关万灵策的事,他告诉了我们也就给我们带来了危险不是么?”
蔡崤听了似乎觉得有些道理:“他去了哪里你们也不知道?”
“不知,我们怎么知道?就是你,害得我们书也读不了!”木紫气鼓鼓地道。
“自那日后,夫子确实再未在上京城里出现过,我们也很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蔡崤“啪”地一声,收起扇子:“既然这样,就只能靠我自己寻他了,这个老儿揣着秘密想远走高飞?”
木紫紧张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要找到他!”
苌云道:“你怎么就料定夫子一定知道万灵策的下落?”
蔡崤横了他一眼:“不然我还能怎么办?万灵策已经消失多年,当年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能获得的消息少之又少,他当年是公主的老师,多少应该知道一点消息。”
“那就祝蔡兄早日达成所愿。”
蔡崤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行吧,日后有空再聚。”
苌云笃定道:“一定。”
待他们走后,蔡崤对严福道:“他们这两人一定说了谎,钱夫子不可能不知道当年的事,而且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怎么会不问清楚当年的事?替我好生盯着他们,有什么事尽快告诉我。”
严福诺诺地答应了。
“还有,我听闻这个叫木紫的姑娘天生好像会点异术,几次三番只要有她在就会出现异象,莫不会她就是传说中天生具有灵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