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奇怪的裁缝
望着远处照亮了半边天的清阳宫,木紫如石雕一般久久无法动弹,刚才还在温情话语,转眼已是阴阳相隔,偌大的清阳宫连最后的繁华都荡然无存,烈火是对它最后的祭奠。
宫里的太监、丫鬟还有侍卫都着了慌,匆匆忙忙提水灭火,叫的骂的吼的交织在一处,人声鼎沸。她乘乱往宫门口跑,守门的侍卫又换了一拨人,看过腰牌也没太阻拦,竟然轻易就逃了出去。她按照苌云的约定出了城门往西走,看到第一课橡树下正停放了一辆马车,车夫是不认识的人,想必是苌云派来的,她掀开帘子见里面空无一人。
“少爷怎么还没来?”
车夫是个有点年岁的人,脸庞黝黑,几条深深的褶痕布在脸上。
“少爷说不要等他,让我们先走!”
怎么回事?他还走不了?难道是因为清阳宫着火了,所以要全面盘查?
车夫驾着马车突然走动,车轨粼粼,马蹄雀跃,不一会儿就到了府上。她一人走进香忆居,果然见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人回来。想到清阳宫的烈火,还有苌云的安危,她的心里面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点几片沉香,望着熏烟怔愣了好一会,就这么一个姿势就坐了好几个时辰。又不知过了多久,待到月上中天,她终于受不住困,手托着下巴开始打起瞌睡。门外终于有了响动,她一下子惊醒过来朝门口张望,苌云身着盔甲,和青羽一同迈步进来。他神色有些疲惫,本来以为她已经睡了,谁知走到府里四处黑漆漆的,唯有他的院里还亮着灯。这个傻丫头,定是见他还没回来所以在等他,一股暖流顺着心尖流到全身,冲刷了倦意。
“你怎么还没睡?”他见木紫两眼红红的,由于困倦和焦急,她的脸显得很憔悴。
“你们为什么这么晚才回?”
“自然是去救火了,清阳宫为什么会着火?不会是你放的罢?”
清阳宫虽说是个废宫,可它的地位在很多人心里还是不可小觑,当年公主和驸马的死在许多人心里存疑,只是畏于蔡葳的权势敢怒不敢言,清阳宫的覆灭,也是烧毁了许多人心里最后的一点记忆和留念,很多人都在心里猜测是蔡党搞的鬼,苌云今晚能明显感到这些人对蔡葳的不满和怀疑。
木紫摇摇头,眼神黯淡下去:“不是我,但我也没想到清阳宫会被烧。我在那里碰到了公主生前服侍她的一个嬷嬷,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里竟还住了人!”
苌云听了大惊:“清阳宫竟还住着人?她没伤害你吧?”
“没有,她对我很好,而且告诉了我公主生前的画已经被先皇悄悄移走了,可能放去了皇库,还有一部分在望苏。”
“这么说来,先皇也知道蔡葳他们在觊觎万灵策,不想让他们得到,那为什么当时不阻止他们?”
“嬷嬷说当时决定剿灭万灵会的不是先皇,他当时已经重病,无力再管朝廷,下命令的就是蔡葳他们。”
苌云恨恨地用拳头砸在桌子上:“当年万灵王为了平定天下费了很多心血,到头来却是这个下场。那他也是被蔡葳杀了的么?”
“这就不清楚了,嬷嬷没有说。对了,她还告诉了我一件古怪的事情,她说我和清阳公主长得很像,还说要我去问问我娘我的身世,你说可不可笑?要是我真的去问了,我娘还不得打花我的屁股?”
说者无心,听者倒是起了意,苌云曾经也怀疑过她的身世,她从小没见过父亲,母亲又极其厌官,她的梦不时会出现奇怪的场景,而且还有清阳宫里的紫花,似乎这些都在指向她的身世的真相,可是光凭这些又似乎模糊了点。
他愣了一会,柔声道:“快睡吧,该知道的事情总会知道的,你贸然去问的确很不礼貌。我去洗个澡,忙活了一晚上身上都是臭汗!”
正待转身要走,他的手被拉住,木紫一把抱住他戚戚道:“你别这么快走好吗?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我还以为你被怀疑回不来了,我还想去宫里救你”
青羽站在一旁本就觉得自己多余,见此情景忙忙地告退了,可是他平素里觉着威严冷肃的将军此刻全身泛着柔光,连看也没看他。多余,真是多余!以后有木姑娘在屋里,他就绝对不进来!人要对自己好点,何必自讨苦吃呢?
苌云轻轻转身双手环抱住她的背,屋内沉香缭绕,早让人放松了心情,只剩下自己的心神在荡漾。
“我不走,你快睡吧,等你睡了再去洗。”
木紫坐着,侧脸靠在他的小腹,她擦了擦泪珠道:“你父亲的事办得怎样了?”
一声轻叹,苌云静静道:“我送上了珍稀的千瓣莲,盆中有两个莲蓬,一是想着皇上信奉道教,见了莲花会喜欢,二是莲子也意味着‘连子’,想着他一定明白其中的意思,会有所动容。加上秦将军也从旁帮衬,本来以为事情会有转机,结果蔡崤那小人忽然来了一句‘大喜的日子何必提不开心的事?’皇上本就是优柔寡断的人,一听这话便不做声了。”
木紫抱着他的手紧了紧:“这人真是该杀千刀的!你不要急,会有办法的。”
“嗯。”他的手想抚摸上她的发丝,顿了顿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去睡吧,看着你睡着了我再走。”
木紫点点头,跟着他到了床边后忽然摆出一副狡黠的笑容:“你不转过身我怎么脱衣服?”
苌云红了脸转过身,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褪衣声,感到一阵喉咙发紧。待收拾完后,他又走过去替她掖好被子,轻声哄着她唱起了儿时母亲常对他唱的歌。
木紫嗤笑一声:“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
“你不是吗?”
“我不是,你是!”
浅笑一下:“别闹了,快睡,都快四更天了。”
谁知这人躺下了也不老实,抓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拽,苌云没有防备倒在了她身上,正欲起来,木紫拉住他,眼睛笑成了弯月儿,笑得他心旌神摇,神思俱乱。
“你的脸怎么红得这样厉害?”
“你还有完没完?”
“昨儿早上怎么骗我来着?别以为我忘了。早上说得像真的一样,这会子竟这样害怕!”
苌云低笑出声,白了她一眼:“所以你这是报复?”
身下的人笑得更欢:“没错,我就喜欢看你无可奈何的样子,谁叫你骗我呢?”
苌云一手轻轻掐上了她的脖颈,俯得更低了一些:“你这样得寸进尺,别以为我不敢做什么。”
“那你来呀,我又不怕!”
脑袋轰鸣,似在花突然绽放的瞬间,苌云俯身还真吻了上去,只觉得唇间一片柔软,甜香四溢,震得浑身酥软。双唇纠缠了一会,两人的微喘声四下里荡漾,他伸手拨开膈应人的被子,正欲往前却还是停了手抬起了身子,果然见睡下的人在一脸调笑看着他,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他收了神思缓缓站起身道:“我可不会中计,不然还真做实了韩老板说的话。”
“哎呀,好可惜,差一点你就要结婚了!”嘟嘟嘴,这人似乎很委屈的样子。
他无奈地笑道:“别说话了,真怕了你。”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毛茸茸的东西在脸上磨蹭,木紫伸手一抓,睁眼看到了小信,它的两只爪子无奈地向前搭拉着,圆眼睛支溜溜看着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她立刻放了它:“小信?怎么是你?”
苌云端着早点从门外进来:“起来吃饭了,小信都比你起得早!”
木紫骨碌碌从床上爬起来奔到桌前,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你平时把小信养在哪了?我来你家里几天了都没看见它,还以为是关进了笼子里。”
“关在笼子里多不自由?其实它一直在我的院里待着。”
“那它看到我不过来打招呼?难道是有奶吃的就是娘?它早把我忘了!”
小信听到她的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毛茸茸的脸上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
“行啦行啦,是我忘了好吗?这几天事情一桩桩的,还真忘了你在他家。”
苌云微微笑了一下,又往她碗里夹了个包子:“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你又在卖关子。”
青羽赶着马车在路上驰骋,下车后,木紫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人数竟不亚于那天进宫献贺礼的人。再抬头看向镶金边的匾额,上面写着“人间妙手”。
“这莫非是个医馆?”木紫手托下巴,一副很不解的样子,他们为什么要来医馆,难道苌云生病了?
“不是,是个裁缝店。你还记得皇后娘娘丢失的那件金缕朝凤衣吗?就是这个店的老板做的衣服。”
“原来是他?怪不得这么多人!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
苌云扫了一眼蜿蜒的队伍:“自然是要找他做衣服,百姝会不是普通的选拔,第一关需要展示的衣服大家都会找他做,这样获胜的机会才会更大。”
青羽这时忍不住插了一句话:“木姑娘,你是不知道,想让这位爷做衣服有多难?我们将军可是花了很大力气呢!”
苌云的眼神似是砸来两个巨大的冰球,唬得青羽立刻住了嘴。
“让他说完嘛!你怎么办到的?”木紫高兴得两手搀住苌云的胳膊,他这次竟没躲闪,任由她搀着。
“没什么,我给他送了点东西。”
“你在库房里挑了些什么?”
“不是从那里挑的东西。”
“也对,这位裁缝爷负有盛名,定是不喜欢那些俗物。不过他究竟有什么本事,为什么受到如此多的青睐?”
苌云叫青羽进去通报一声,带着木紫站到了一个荫凉的地方:“有关他的传闻不少,有些听起来很是玄乎,可人们却深信不疑。据说他每次设计衣服都是受到了神灵的启示,因为他的店里一张设计图纸也找不到,还有传言他的剪刀是从天宫带回来的。”
木紫自然不信:“人们总是喜欢用神话解释自己理解不了的东西,这也太扯了!什么神灵,什么天宫?天上如果有那么好的剪刀为什么要给他,难不成他是神仙?”
正说着,店门口传来一阵吵嚷声,只见一个身子肥硕,长有一个三角眼的人被推出门外。
“这不是蔡崤吗?他怎么也来了?”木紫一看乐了,这杀千刀的人终于也能有人治治他了!
蔡崤怒不可遏,站在店门前指着伙计们破口大骂:“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胆敢这样对我?不要命了是吗?”
伙计冲他抱了拳道:“蔡大人,没办法,我们掌柜的就是这脾性,非要看对眼了才肯做衣服,说是不想折煞了神灵赐予他的天赋!您消消气,另寻高明吧!”
蔡崤更是气红了眼睛,大声吼道:“放你n的屁!意思是我不配有神灵赐予的衣服呗?赶紧叫他滚出来,不然我叫人拆了你们店!”
“这”伙计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围观的人群对着蔡崤开始指指点点:“这不是那谁吗?真是走哪都要惹祸,裁缝爷一直都是这脾气,想给谁做就给谁做,杀了他也不济事。”
蔡崤并不在意他们的话,仍在店门前大声叫喊,忽然有人从楼上倒了一盆水,正淋到蔡崤的头上,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叫喊声止住了,蔡崤气得浑身打颤,好半天也说不完整一句话:“你你竟敢”
木紫在一旁看得拍手称快,这么长时间以来还从未见蔡崤受到如此奇耻大辱,心里不由得开始敬佩这位神仙裁缝。苌云也看得高兴,面露喜色,忽然店里又出来一名伙计对外面喊道:“掌柜的说,有请司空公子,几位请进吧。”